張山雷

《瘍科綱要》~ 卷上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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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5)

1. 第十節·論潰瘍之血

瘡瘍潰後,亦有偶爾見血之證,辨其形色,溯其源流,為因為果,有可得而言者。在刀針初動之時,膿隨血溢,血色鮮明,其血從皮肉之針口而來,非膿中之本兼有鮮血也(此惟初用刀針時有之,凡小兒生瘍,針之必多啼哭。即血溢較多,而頭面間尤甚。以頭為諸陽之會,血本易溢,而啼哭則火升氣升,且挾心肝兩經忿怒之火,故其血更多。

凡暑天熱癤,小兒最多,用針必須俟其皮薄膿多為佳。早針則血多膿少,未必盡善。)有勞力傷經之瘍,則其絡先傷,膿中必兼瘀血,紫而成塊,則先瘀而後成瘍者也。有手術不佳,針傷大絡,則絡破血溢,其血較多,是宜罨其針口以止之。蓋本是絡中流動之血,不宜聽其橫溢者也。

亦有潰瘍太巨,並其大絡化腐,則一經震動,鮮血直流。泄之不宜,止之不易。此宜令其安睡勿動,而以手術其大絡,則血能止。有潰後膿色不純,與血混合,不白不赤,作桃花色者,則元氣不足,血隨腐溢,最宜清養。若至元氣已敗,則潰後膿不成膿,血不成血,汙濁垢膩,是敗漿之不可救藥者也。

別有血瘤,不宜妄針。若不知而誤針之,其血不止,最易僨事。亦有潰瘍初本無血,忽然鮮血噴溢者,或則動作過度,震傷大絡,苟能靜攝,亦尚無傷。或則大怒傷肝,血隨氣湧,涼血清肝,亦易有效。此外有血箭,有血痣,有肌衄,有大衄,皆血之無故自溢者,雖非癰疽之類,而皆是外證,治瘍者亦不可不知。要之無故血溢,皆由氣火奔騰,以致血絡迸裂。

是宜大劑清心肝之火,鎮而抑之,庶幾龍相安潛,而洶湧波濤,於以大定。誠非杯水車薪,所能救此燎原之禍者也。

2. 第十一節·論瘍科之外感六淫

風火暑濕燥寒,天之氣也。人在氣交之中,強者弗能為害,弱者即留而為病。此五運六氣之交乘,宜乎外感之病為獨多。治內科學者,無不知時病為一大綱,而外瘍亦何莫不然。誠以氣化之偏,時邪之勝,其襲入經絡臟腑者,則為內病,而襲於肌腠筋肉者,即發外瘍。殊途同歸,理無二致。

而謂治外瘍者,可不與時推移,先其所因,而伏其所主耶。試以諸瘍之繫於六氣者,約略言之,則頭面瘡瘍,發頤時毒,腮顴頷頰諸癰,牙槽骨槽諸腫,皆風淫所勝也。諸疔暴腫,陽發大癰,咽喉口舌諸疳,胬肉翻花諸候,皆火淫所勝也。而長夏鬱蒸,秋陽酷烈,暑濕熱三氣之中,瘍患尤多,則熱淫所勝。

流金鑠石之時,血肉之軀蘊毒,成癰釀膿作腐,尤其易易。況乎地氣溽潤,天氣炎熇,濕熱互蒸,瘡痍滿目,比屋皆然,職是故也。惟燥令既行,氣候凝肅,瘍患獨少。而津枯液耗者,每有肌膚皴揭,血燥風生之患,則又皮膚病之因於燥淫者也。若夫寒淫所勝,氣滯血凝,則又有附著骨節之大疽,及寒襲經絡之腦背疽,皆宜溫經宣絡,以化寒邪者。林屋山人陽和一湯,若為是證而設,最為合轍。

獨惜其所著之全生集,乃反以通治乳疽乳岩,骨槽瘰癧,則皆有肝膽經之鬱熱伏藏者。率爾操觚,貽禍巨矣。要之凡治瘍患,苟有六淫為病,必先撤其外淫之邪,而癰腫乃有消散之望。所以瘡瘍大證,時邪流注,多有寒熱纏綿,數日不解,而瘍腫隨以發現者,苟非寒止熱除,不獨已發之癰腫必不能退,亦且繼續而生,糾纏不已。此非深明乎內科理法,泄化其在經絡之感邪,則瘡證全無把握。

必至外邪俱解,身熱已清,舌苔不濁,胃納加餐,及不治瘍而瘍亦自已。若專科家惟以外治為能事,則病雖不重,而亦多變幻無窮。此亦瘍患中之最多數,而必不能專治其外瘍者也。迨膿潰之後,其毒已泄,以身熱自止為順。蓋外瘍得膿,猶如傷寒得汗,汗後而熱不已者,是壞傷寒。

即膿後而熱不已者,為壞瘍病。於此而補偏救弊,隨證斡旋,則無一不以內證為主,殊非筆墨之所能曲盡其微者矣。

3. 第一節·諸脈總論

脈學淵微,非悟徹神化之機,必不能心與神歸,見微知著。初非僅僅於浮、沉、遲、數、大、小、滑、澀之間,辨其跡象而已。可謂盡診察之能事,得脈理之精神者也。然為初學言之,亦不能不先跡象而遽談化境,惟能審其真理,觀其會通,乃有得心應手之妙,而拘拘於古人之成說無當焉。所以古今醫學諸家,據脈辨證,未嘗不極其詳備。

形描摹形跡者,有時而失之呆滯;高談玄理者,有時而失之鑿空。且有自古相承,久經定論,而一按其實在之情形,反覺不能切合病機者,則理想之辭,拘泥太甚,而不自知其不適於實用也。如必詳析辨論,求其坐可言而立可行,未免梗塞難終,言之辭費。此非自為專書,不能詳盡。

壽頤不揣愚陋,輯有《脈學正義》一篇,尚能闡發一二,以補古人所未及。然大率皆為內科言之,於外瘍不能兼及。茲為瘍科計,則證發於外,而脈見於里,亦自有彼此響應,歷驗不爽之理。姑就各種脈象之切合於外瘍者,詳其形態,溯其源流,以定吉凶,以別疑似。頗覺世傳治瘍諸書,容有未盡明言其底蘊者,雖曰信手拈來,不無掛漏,或有一得之見,即在此中。請舉所知,以告同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