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雷

《瘍科綱要》~ 卷下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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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4)

1. 溫煦薄貼

治陰發大證,形巨腫堅,痠痛徹骨,皮肉如故者;或但骨節酸楚,尚無形塊者,及肚癰腸癰,堅塊深邃等證。凡閃傷、跌撲,風寒濕邪三氣痹著,肢節酸癰,舉動不利等證皆效。

鳳仙莖(連枝葉花蕊根莖洗淨,日曝半乾,約二斤),大生地(六兩),當歸鬚(四兩),急性子(五兩),大南星(三兩),川烏,草烏,乾薑羌活獨活(各二兩)

以上各切片,用真麻油十五斤煎沸,先入鳳仙莖熬二十分鐘,俟不暴,再入生地。又熬十餘分鐘,乃入諸藥煎枯漉淨,另入淨鍋,文火熬沸,入篩淨廣丹、篩細定粉約一斤半,柳木棍不住手攪極勻,滴入水中試老嫩。如上法膏成離火,預研細麝香五錢,乳香沒藥去油各三兩,上安桂末丁香末各二兩調勻,入水成團,藏如上法。

潰瘍多宜清涼,如元氣虛寒,潰久不收之證,亦宜用此膏攤貼。如治跌撲損傷筋骨疼痛及寒濕痹著之證,則另加四溫丹和勻攤貼。市肆中有通行萬應膏尚不及此。搓成丸子捏如餅,亦貼風寒頭痛。如治陰疽大證,亦宜再加四溫丹和勻,攤厚膏藥貼之。

【方解】,唐人已有薄貼之名,知膏藥之發明已久。瘍證半多濕熱,不宜於溫,惟亦有陰寒凝結之證,則清涼正在所忌。而雜病之經絡筋骨肢節間證,亦有宜於外治者,此溫煦一法,正不可少。瘍科家有加味太乙膏一方,雖可通外瘍,惟於陰寒大證尚不貼切。敝師門朱氏自定此方,專為虛寒及雜病立法,既可宣絡活血,亦能消腫軟堅,適用處正復不少。欲治瘍科亦是不可不備之藥。

2. 成煉藥麻油

凡煎煉薄貼必先煉此油,漉淨另貯,則煎成薄貼,有時嫌老,可以此油隨意加入,如在三冬之月天氣大冷,薄貼攤在紙上即不黏手,貼於患處極易剝落,亦必以此油稍稍和勻攤貼,則膏嫩而黏。又此油可調藥末,敷諸瘡濕爛,比用生麻油為佳。若以此煉成之油如上法調入黃丹、鉛粉即成膏藥,亦可貼一切瘍患。

另加應用藥粉,亦可敷衍應酬,但不能及上二方之速效耳。

生地(四兩),羌活獨活當歸甘草(各三兩),龜板(八兩)

用麻油二十斤,先入龜板後入生地,又後入諸藥,煮枯去滓候用。

3. 黃連膏

治眼癬漏睛瘡,鼻䘌、唇疳、乳癬、乳疳、臍瘡、臍漏及肛瘍諸痔,莖疳、陰蝕等證,不能用拔毒去腐三仙等丹者。

川古勇連,川柏皮,玄參(各四兩),大生地,生龜板(各六兩),當歸全(三兩)

以上各切片,用麻油五斤,文火先煎生地、龜板二十分鐘,再入諸藥煎枯漉滓淨,再上緩火,入黃蠟二十兩化勻,密收候用。

【方解】,此膏所治諸證,皆在柔嫩肌肉,既不能用拔毒薄貼,然摻以提毒化腐之藥,則倍當其痛,且致加劇,故制是方清熱解毒,亦能去腐生新。但必須時常洗滌,挹干毒水用之,始有速效。

4. 象皮膏

治頑瘡久不收口,膿水浸淫,浮皮濕癢,並不深腐之證。若足脛濕臁,久年不愈者此膏最佳。

象皮(三兩,無真者則以驢馬剔下之爪甲代之,可用四五兩),當歸全,壯年人發(洗淨垢,各二兩),大生地,龜板(各四兩),真麻油(五斤)

先煎生地、龜板、象皮,後入人發,當歸熬枯去滓,入黃蠟、白礬各六兩,川連汁煅制上爐甘石細末半斤,生石膏細末五兩,文火上調勻,弗煎沸,瓷器密收,油紙攤貼,量瘡口大小為度,外以布條輕輕纏之,二日一換。膿水少者;三四日一換。此膏亦可攤於西法之脫脂棉紗上,較用油紙者易於收濕長肉。

【方解】,多年頑瘡,浮皮濕腐以及臁瘡,皆最不易速效。尋常去毒化腐,生肌收口之藥。毫不桴應。此非血肉有情,何能取效。故選用象皮,人發及驢馬爪甲。取其血肉同氣易於黏合。此是朱閬師自制之方,用之四十餘年極有奇效。

光緒季年,閬師治一奇證。是蘇州鄉人,年三十餘。初起頭頂堅塊,漸大漸高、不癢不痛亦不頑木,相安無事者五年餘,乃浮皮漸腐,稍有膿水,亦不甚痛,而眠食起居諸無所苦。百里內外醫家,幾於遍試,莫識何證,乃詣蘇垣天賜莊美國醫生柏樂文處就醫。柏謂外雖腐而內則大堅,若用割法血出必多,且內是腦蓋,堅塊附著腦蓋骨,割之必有流弊,宜以腐爛之藥漸漸滲之,使蝕去堅塊方可收功。而西法則無腐化之藥。

聞中國治瘍家有腐蝕惡肉之法,能不傷好肉,汝可訪求中醫之長於外科者,請其用藥,將滿頭塊硬頑肉漸漸腐脫,則余當以西法為汝收口。其人乃訪得黃牆治瘍素有聲譽,始孥舟來閬師處。則外形幾於頭上另有一頭,高逾二寸,徑三寸有餘,其帽搖搖,不揜其發,使登龍山,必效孟生故事。

視其腐處確在浮皮,但有滋水,而無膿無血,按之則堅如石亦不做痛,確不能識是何病,抑必不能言其病理若何。初亦只用普通化毒之藥,無甚進退。後病人述柏醫生說,乃摻以枯痔散(此散即《外科正宗》舊方,但不用天靈蓋,方見後,)果漸漸蝕去堅硬,並無痛苦,乃放膽用之。積半年餘,堅硬已盡,露出腦蓋完全光滑乾燥之骨,四圍毫無余硬,直徑至四寸余。

師謂如此光滑,無絲毫肉質,雖無變證,飲食起居俱如無病,潰口亦不流血但微有膿水。蓋骨中合縫如犬牙相錯者,微微按之稍有稀膿,幸毫不痛癢,腦中亦不覺有病。以腦蓋之骨雖不甚厚,而兩面硬骨中夾一層如海絨之質,天然生理,所以保護腦髓者,本極周到,所以外皮蝕盡而腦不受傷,此證之所以終獲安全者亦在此。

然收口必難,彼美醫柏氏,既謂蝕去之後彼能收功,姑且令其求治於彼,則西法治外,素以神妙見稱,當必視吾家舊學,較易一籌。於是囑其再往柏處,以踐曩日之約。乃不數日而其人又來,述見柏之後,歷敘一路用藥之法並陳中醫收口必遲,請其施展妙腕,早竟大功。

詎柏一見頑肉果盡,俯首沉思,謂中國醫學確有殊功,汝既遇此能手,則渠既有此術蝕盡惡腐,渠亦必有收口妙藥,以成全績,固無待余之越俎代庖,此亦君子不奪人功之意云云,所以復來求治於我公。柏醫之言,婉轉得體,大是善於辭令。閬師乃即以此膏與之,復於四圍接連皮肉處,加用生肌藥末。

初則漸漸有新肉絲絲,逐次蔓延骨上,而四旁緩緩收縮,但巔頂光滑之骨如故。積一年許收至闊二寸余,前後尚三寸許,則常貼此膏,而絲絲之新肉,不復上延。更摻生肌藥粉,亦復不應,授以補劑內服,又隔多時,形仍如故。師乃謂此正頂光骨,歷久不收,藥力無效,則欲收全績,殆以難之。

而病者必再四相問是否別有法子,雖費稍巨,尚可勉辦。師因憶及古人有天靈蓋入藥一層,意此證部位相合,或能收效。乃告以此證有此一法,但擾及枯骨天良說不過去,理所必不忍為,無已則試以狗骨代之,當能有濟。又閱數日,其人竟持片骨來,請以合藥。乃烘焦,以和入生肌末藥中,囑摻在四周,仍以此膏蓋之,竟漸以漲滿,甫二三月而全功就緒。初則新肌光滑不能生髮,遲至年餘,乃新發漸布,不復如牛山之濯濯。

此人往來於黃牆村上者,前後凡三年餘,儼如舊友,頤至師處曾三四見之。厥後病愈而歲時饋問不絕。此是大奇之證,雖不能洞囑病機,說明真相,而前後治驗確有可傳。此膏之效亦可概見。爰為追述始末,附識簡端。可見吾師家法淵源,固自有加人一等者。黃牆醫學,洵非浪得虛譽云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