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證治裁》~ 序 (3)
序 (3)
1. 序
先伯父羲桐先生,以制舉之學,著聲藝林,垂六十年,學者覽其遺文,望洋而嘆。意謂先生畢生之精力,殆竭於此,而弗暇以他及。而不知自其少壯喜讀方書,五色奇咳,術隨年進。洎乎手訂《治裁》書,壹志殫心,與老病相終始,固自有不朽之業,而如是乎身心以之者在也。
今夫方伎之事,寖久失傳,則益肆為鄙誕,以相煽惑,獨醫學以切於民生日用,理近而事常,得以相緣於勿替。自仲景著方,後賢纘而衍之,湯液之功,遂加於針石,未可謂所傳之不永矣。然而玉版真言,靈蘭秘典,儒者弗問,醫亦舍旃,證若繭絲,法同射覆,所施失當,視他方伎,為禍尤烈,則豈非不學之咎哉。
然且果於自信,率其謬誤,出應人急,籲可悲矣!先生熟精《靈》、《素》之言,因遂博觀仲景以下諸名家書,既已窮極源流,然猶深自韜晦,遊跡所至,有主賓數年無識其能醫者。里居日久,數察奇恆,聲譽所歸,丐請至莫可卻,則慨然以生人自任,羸童貧叟,匍匐偕臻,靡不樂效其術。乃至富家大族,介其所親,延緣造請,輒十不一二應。
曰:彼豈借僕生之者。其不屑於應酬如此。是書稿凡數易,嘗語植本曰;著書貴適於用,吾年老,且用吾術生人固不盡,吾書成,庶救時之心與無終極耳。又曰:近世名家著述,其號為集大成者,卷帙繁富,學者恆憚於誦習,又或主辨析名理治法,弗取其備,中材之士,亦無由就一人一證而悟其全。吾書務言簡意賅,使人開卷瞭然而已。
嗚乎!此殆即先生晚年刊落浮華,粹然有用之言乎。植本愚懵無識,於先生著述精意,不能有所闡發,第就先生勤於學術,而慎於用術之實,以及當時辟咡之言涉是書者著於篇,俾讀者有所據以考焉。先生生時,子芝本方習科舉,先生未嘗授以醫。及卒,而求醫者謂當有異聞,仍踵相接,不得已,循是書成法以應求者,而所投輒驗。
所以勉勉於是刻者,又豈徒存先人手澤之意云爾哉。
時咸豐元年歲次辛亥端陽前二日侄植本謹撰
白話文:
先父羲桐先生,以科舉考試的學問,在文壇上享有盛名,影響了六十年,學者們閱讀他的遺作,都感到望塵莫及。人們認為先生一生的精力,幾乎都耗費在這上面,沒有時間去研究其他。但他們不知道,先生從年輕時就喜歡閱讀醫書,研究各種奇特的病症,醫術隨著年齡增長而精進。後來親自編訂《治裁》這本書,專心致志,直到晚年和疾病纏身都未停止,這確實是不朽的事業,而且他一直以身心投入其中。
現在的醫術,因為時間久遠而失傳,就更加助長了那些荒誕不實的說法,互相煽動迷惑人心。只有醫學,因為關係到百姓的日常生活,道理淺顯而事情常見,才能夠持續傳承而不衰退。自從張仲景撰寫醫方後,後代的賢人不斷補充和發展,湯藥的功效,就超過了針灸砭石,不能說它傳承不長久。然而像《玉版真言》、《靈蘭秘典》這些醫學經典,讀書人不研究,醫生也拋棄它們。診斷病情像抽絲剝繭一樣困難,處方用藥也像猜謎語一樣,如果使用不當,造成的禍害比其他技藝更嚴重,這難道不是因為不學習的緣故嗎?
然而那些人卻又非常自信,固守自己的錯誤觀念,出來應付急病,實在可悲啊!先生熟讀《靈樞》、《素問》這些醫學經典,於是廣泛閱讀張仲景之後各名家的著作,既已深入研究了醫學的源流,卻仍然深深地隱藏自己的才能。他所到之處,有些鄰居住了幾年都不知道他會醫術。在家裡住了很久之後,多次觀察到一些特殊的病例,名聲漸漸傳開,人們前來求診,以至於無法拒絕。先生於是慨然以救治病人為己任,虛弱的孩童、貧困的老人,都匍匐前來,沒有人不樂意接受他的治療。甚至富裕的大家族,也透過親戚朋友,一再請求先生出診,但先生往往十次請求只答應一兩次。
他說:「難道他們的性命是靠我來維繫的嗎?」他對於應酬是如此不屑一顧。這本書稿經過多次修改,他曾經對我說:「寫書貴在實用,我年紀大了,而且用我的醫術救治的人終究有限,我的書如果完成,希望救世濟人的心願能沒有終止。」他又說:「近世名家所寫的著作,那些號稱集大成的,卷帙繁多,學者們常常畏懼背誦學習,又或者偏重於辨析名詞道理和治療方法,而沒有做到面面俱到,中等資質的人,也沒有辦法從一個個病例中領悟全部的精髓。我的書力求文字簡潔,意思明確,讓人打開書就能夠明白。」
唉!這大概就是先生晚年去除浮華,留下純粹實用的話語吧。我植本愚笨無知,對於先生著作的精髓,不能夠有所闡發,只是就先生勤於學術,而謹慎使用醫術的事實,以及當時的一些議論,記錄在篇章中,讓讀者有所依據可以考證。先生在世的時候,我的兒子芝本正在學習科舉,先生沒有教他醫術。等到先生去世後,前來求醫的人都說先生應該有醫學方面的特殊見解,仍然接踵而至,我不得已,只好按照這本書所記載的方法,去回應求診者,結果大多有效驗。
所以我努力刊刻這本書,又豈只是為了保存先人手稿的用意而已呢?
咸豐元年歲次辛亥端午節前兩日,侄兒植本謹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