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瘍醫大全》~ 卷五 (3)
卷五 (3)
1. 癰疽論
《生氣通天論》曰:膏粱之變,足生大疔,受如持虛。
《癰疽篇》:黃帝曰:血氣已調,形氣乃持,余已知血氣之平與不平,未知癰疽之所從生,成敗之時,死生之期,或有遠近,何以度之,可得聞乎?岐伯曰:經脈流行不止,與天同度,與地合紀,故天宿失度,日月薄蝕;地經失紀,水道流溢,草䝁不成,五穀不殖;徑路不通,民不往來,巷聚邑居,則別離異處,血氣猶然,請言其故。夫血脈營衛,周流不休,上應星宿,下應經數。
寒邪客於經絡之中,則血泣,血泣則不通,不通則衛氣歸之,不得復反,故癰腫。寒氣化為熱,熱勝則腐肉,肉腐則為膿,膿不瀉則爛筋,筋爛則傷骨,骨傷則髓消,不當骨空,不得泄瀉,血枯空虛,則筋骨肌肉不相榮,經脈敗漏,熏於五臟,臟傷故死矣。
黃帝曰:願盡聞癰疽之形,與忌日名。岐伯曰:癰發於嗌中,名曰猛疽。猛疽不治,化為膿,膿不瀉,塞咽,半日死;其化為膿者,瀉則合豕膏,無冷食,三日已。發於頸,名曰夭疽。其癰大以赤黑,不急治,則熱氣下入淵腋,前傷任脈,內熏肝肺,熏肝肺,十餘日而死矣。
陽氣大發,消腦留項,名曰腦爍。其色不樂,項痛而如刺以針,煩心者,死不可治。發於肩及臑,名曰疵癰。其狀赤黑,急治之,此令人汗出至足,不害五臟,癰發四五日,逞焫之。發於腋下赤堅者,名曰米疽。治之以砭石,欲細而長,疏砭之,塗以豕膏,六日已,勿裹之。
其癰堅而不潰者,為馬刀挾纓,急治之。發於胸,名曰井疽。其狀如大豆,三四日起,不早治,下入腹,不治,七日死矣。發於膺,名曰甘疽。色青,其狀如谷實,𦸈𧁾,常苦寒熱,急治之,去其寒熱,不治,十歲死,死後出膿。發於脅,名曰敗疵。敗疵者,女子之病也,灸之,其病大癰膿,治之,其中乃生肉,大如赤小豆,治之,銼䔖翹草根各一升,以水一斗六升煮之,竭取三升,則強飲厚衣坐於釜上,令汗出至足已。發於股脛,名曰股脛疽。
其狀不甚變,而癰膿搏骨,不急治,三十日死矣。發於尻,名曰銳疽。其狀赤堅大,急治之,不治,三十日死矣。發於股陰,名曰赤施。不急治,六十日死,在兩月之內,不治,十日而當死。發於膝,名曰疵癰。其狀大癰,色不變,寒熱如堅石,勿石,石之者死,須其柔乃石之生。
諸癰疽之發於節而相應者,不可治也。發於陽者,百日死;發於陰者,三十日死。發於脛,名曰兔齧。其狀赤至骨,急治之,不治害人也。發於內踝,名曰走緩。其狀癰也,色不變,數石其輸,而止其寒熱,不死。發於足上下,名曰四淫。其狀大癰,急治之,百日死。發於足旁,名曰厲癰。
其狀不大,初如小指發,急治之,去其黑者,不消輒益,不治,百日死。發於足指,名脫癰。其狀赤黑,死不治;不赤黑,不死;不衰,急斬之;不則死矣。
《玉版》篇:黃帝曰:病之生時,有喜怒不測,飲食不節,陰氣不足,陽氣有餘,營氣不行,乃發為癰疽。陰陽不通,兩熱相搏,乃化為膿,小針能取之乎?岐伯曰:以小治小者,其功小,以大治大者,多害,故其已成膿血者,其唯砭石鈹鋒之所取也。
黃帝曰:多害者其不可全乎?岐伯曰:其在逆順焉,以為傷者,其白眼青黑眼小,是一逆也;內藥而嘔者,是二逆也;腹痛渴甚,是三逆也;肩項中不便,是四逆也;音嘶色脫,是五逆也;除此五者為順矣。
《寒熱病篇》曰:五臟身有五部,伏兔一,腓二,(腓者腨也。)背三,(五臟之俞在背。)俞四,項五,此五部有癰疽者死。凡刺之害,中而不去,則精泄,不中而去,則致氣,精泄則病甚而恇,致氣則生為癰疽也。
《生氣通天論》曰:汗出見濕,乃生痤痱,陷脈為瘻,留連肉腠。因而飽食,筋脈橫解,腸澼為痔。
《陰陽別論》曰:三陽為病,發寒熱,下為癰腫。
《氣穴論》曰:肉之大會為谷,肉之小會為溪,肉分之間,溪谷之會,以行榮衛,以會大氣,邪溢氣壅,脈熱肉敗,榮衛不行,必將為膿。內消骨髓,外破大膕,留於節湊,必將為敗,積寒留舍,榮衛不居,卷肉縮筋,脅肘不得伸,內為骨痹,外為不仁,命曰不足,大寒留於溪谷也。
《刺節真邪論》曰:虛邪之中人也,灑淅動形,起毫毛而發腠理,其入深,內搏於骨則為骨痹,搏於筋則為筋攣,搏於脈中則為血閉,不通則為癰。虛邪之入於身也深,寒與筋攣搏,久留而內著,寒勝其熱,則骨疼內枯,熱勝其寒,則爛肉腐肌為膿,內傷骨,內傷骨為骨蝕。有所疾前筋,筋屈而不得伸,邪氣居其間而不反,發為筋溜。
有所結,氣歸之,衛氣留之,不得反,津液久留,合而為腸溜。久者數歲乃成,以手按之柔,已有所結,氣歸之,津液留之,邪氣中之,凝結日以易甚,連以聚居,為昔瘤。以手按之堅,有所結,深中骨,氣因於骨,骨與氣並,日以益大,則為骨疽。有所結,中於肉,宗氣歸之,邪留不去,有熱則化為膿,無熱則為肉疽。
凡此數氣者,其發無常處,而有常名也。
《氣交變大論》曰:歲火太過,民病身熱骨痛,而為浸淫。歲金太過,民病兩脅下少腹痛,目赤痛眥瘍,耳無所聞。歲木不及,復則炎暑流火,濕性燥病,寒熱瘡瘍,痱疹癰痤。歲金不及,復為寒雨暴至,民病口瘡。歲水不及,民病寒瘍流水。
《五常政大論篇》曰:委和之紀,其病支廢,癰腫瘡瘍。卑監之紀,其動瘍湧,分潰癰腫。赫羲之紀,其病笑瘧瘡瘍。堅成之紀,其動暴折瘍疰。少陽司天,火氣下臨,鼻窒瘡瘍。太陽司天,寒氣下臨,甚則胕腫身後癰。少陰司天,熱氣下臨,甚則瘡瘍。地有高下,氣有溫涼,高者氣寒,下者氣熱,故適寒涼者脹,適溫熱者瘡,下之則脹已,汗之則瘡已。
經曰:諸痛癢瘡瘍,皆屬心火。
經曰:諸癰腫筋攣管痛者,此寒氣之腫,八風之變也。
經曰:邪之所湊,其正必虛,著而不去,其病為實。
又曰:榮氣不從,逆於肉裡,乃生癰腫。(營逆則血鬱,氣鬱則熱聚為膿,故為癰腫也。)熱之所過,則亦癰腫。(熱勝則陽氣內郁,故浮腫暴作,榮氣亦逆於肉裡,聚為癰膿之腫矣。)
又曰:寒傷形,熱傷氣,氣傷痛,形傷腫。(熱之陽氣,則熱結於肉分而故痛,寒之傷形,則寒薄於皮腠,所以堅凝而腫斯作也。)先痛而後腫者,氣先受傷,而形亦受傷也;先腫而後痛者,形先受傷,而氣亦受傷也。
故有形不痛者陽傷,無形有痛者陰傷,更有汗方發泄,寒水浴之,以致熱鬱皮里,濕邪凝結,甚為痤癤,輕為痱瘡;亦有陽氣不固,邪氣入於陷脈,陷脈者謂寒邪陷缺其脈,積寒於中,經血稽凝,久瘀內攻,積於肉裡,發為鼠瘻。
又曰:膏粱之變,足生於大疔。
又曰:五臟不和,九竅不通,六腑不和,留結為癰。凡瘡腫高而軟者,發於血脈,下而堅者,發於筋脈,肉色不變者,發於骨髓,故分氣血虛實,熱毒深淺為要。切不可一見其腫,便謂熱毒實熱,輒投下劑,意謂毒從瀉出,殊不知陽者紅腫焮起,陰者青白而陷,疽者附筋骨而生,皆賴血氣為主。經所謂氣主煦之,血主濡之,倘元氣受傷,而不能煦濡,則下陷不膿,能禁其不內攻乎?
經曰:天空西北,左寒而右涼,地不滿東南,右溫而左濕。東南方,陽也,陽精降於下,故右熱而左濕;西北方,陰也,陰精奉於上,故左寒而右涼;適寒涼者脹,而濕熱者瘡,下之則脹已,汗之則瘡已。
夫東南二方,在人則丙小腸熱,甲膽風,皆俱下性炎上,其瘡外有六經形證,內無便溺阻隔,飲食如故,小便自調,知不在裡,非疽也;癰癤,小為癤,大為癰,其邪受風濕地氣,自外而來侵內。經云:榮氣不從,逆於肉理,乃生癰腫。諸瘡痛癢,皆屬心火。
此瘡自外而入,是丙小腸左遷入膽,作痛而非癢,此二方皆主血為病為痛,此元氣不足,榮氣逆行,其初出未有傳變,在於肌肉之上,皮膚之間,只於風熱六經所行經絡地分出也,宜瀉風濕熱。醫者只知陰復其陽,則宜汗,此宜汗者,乃濕熱鬱手足少陽,致血脈凝逆,榮衛不能周身,元氣消弱也。
其風濕熱滯於下,故面赤腫微黯,風水惟上衝,顏色多怒,其瘡色腫微黯,瘡熱高起,結硬作痛,其脈止在左手,左屬表,左寸外洪緩而陰,是客邪在血脈之上,皮膚之間,宜急發汗,通榮衛,則邪去矣。宜內托榮衛湯。
經曰:脈細皮寒,瀉痢前後,飲食不進,此為五虛,瘡瘍最忌。
張仲景曰:癰疽最難治,外尚未現真形,內已先潰大穴。古人云:外大如豆,內大如拳,外大如拳,內大如盤,信不爽也。
劉河間曰:人近火者,微熱則癢,熱甚則痛,附近則灼而為瘡,皆火之用也。或癢痛如針輕刺者,猶飛迸火星灼之然也。或疑瘡瘍,皆屬火熱,而反腐出膿水者,何也?猶穀肉果菜,熱極則腐爛而潰為汙水,大熱過極,反兼水化也。
李東垣曰:疽初生如黍米大,癢痛有異,誤觸破之,即焮展四畔,赤腫沉悶,牽引脅肋疼痛,數日之後,漸覺肌膚壯熱,惡寒煩渴,腫暈侵展,燷漿汁出,積日不潰,抑之則流血者,謂之發背疽也。發於腦者為腦疽,發於鬢眉髯者,以類呼也。又有其狀無頭,腫闊三四寸,如覺注悶疼痛,因循數日,皮光微軟者,甚則亦令人惡寒發熱,頭痛煩渴者,謂之發背癰也。又有初生一頭,色浮赤而無根,腫見於皮膚之間,大小一二寸者,癤也。
三者,惟疽最重,此疾皆因滋味與厚衣,衣服厚暖則表易招寒,滋味過多則五臟生熱,臟腑積熱,則血脈不流而毒氣凝滯,邪氣伏留,熱摶於血,血聚則肉潰成瘡,淺則為癤,實則為癰,深則為疽矣。亦有因服金石發動而成,亦有平生不服金石藥而患者,乃由父母曾服餌者,其毒氣流傳子孫。此病初起認是疽,則宜速療之。
(《十書》)
又曰:夫瘡腫之患,莫大乎癰疽。然而癰疽何以別之?經所謂榮衛稽留於筋脈之中,則澀不行,血脈不行,則陽氣鬱遏而不通,故生寒熱,穢毒之氣騰出於外,蓄結為癰,久而不散,熱氣乘之,腐化為膿,然而骨髓不焦枯,臟腑不傷敗,可治而愈也。何為疽?五臟風毒積熱,毒熱熾甚,下陷肌膚,骨髓將枯,血氣涸竭,其腫色夭堅如牛領之皮,故命曰疽。癰者,其腫皮薄以澤,此其候也。
癰疽之生,有內有外,內生胸腹臟腑之中,外生膚肉筋骨之表,凡此二毒,發無定處,而有常名。夫鬱滯之本,始於喜怒哀樂不時,飲食居處不節,或金石草藥之發動,寒暑燥濕之不調,使陰陽之不平而蘊結於外,使榮衛凝澀而腐潰,輕者起於六腑,浮達而為癰,氣行經絡而浮也;重者發於五臟,沉澀而為疽,氣行經絡而沉也。明乎二者,腫毒丹疹,可以類推矣。
又曰:夫瘡候多端,欲辨深淺,直須得法,若不素知方論,而妄生穿鑿者,如大匠舍其繩墨,以意度量,安能中於規矩哉。嘗聞古人有言曰:多則惑,少則得。簡而論之,則瘡疽概舉有三種:高而軟者發於血脈,腫下而堅者發於筋骨,肉皮色不相辨者,發於骨髓。
又曰:凡療瘡疽,以手按搖瘡腫,根牢而大者深也,根小而浮者淺也。又驗其人,初生瘡之時,便覺壯熱惡寒,拘急頭痛,精神不寧,煩躁飲冷者,其患瘡疽必深也。若人雖患瘡疽,起居和平,飲食如常,其疾浮淺也。惡瘡初生,其頭如米粟,微似有痛癢,誤觸破之,即焮展覺有深意,速服犀角湯及漏蘆湯、通氣丸等取通利疏暢,兼用浴毒湯塌浸之類,若浮淺者紝貼膏亦瘥。以此推之。
淺深之辨,始終之次者也。
又曰:夫熱發於皮毛之間,是以浮腫根小,至大不過二三寸者,癤也;六腑積熱,騰出於外,肌肉之間,其發暴甚,腫皮光軟,侵展廣大者,癰也;五臟風積熱攻焮於肌骨,風毒猛暴,初生一頭如㾦癗,白焦枯觸之應心者,疽也。蓋癰發於六腑,若燎原之火,外潰膚肉;疽生五臟,沉澀難療,若陶室之燧,內銷骨髓;癰則易療,惟難將息而遲瘥;疽則難療,易得痊復。夫癤與瘡初生,並宜灸之,謂其氣本淫達,以導其熱,令速暢也。
疽則烙,不宜灸,謂其根本深沉,須達其原也。凡瘡生於外,皆由熱毒蘊於內,明乎三者,其餘可以類推矣。蓋皮膚微高起而肌厚,或痛或癢,移走無常者,謂之腫。有因風而得之者,有因風熱相搏而得之者,久久而不消,熱勝於風,若不即治,血不流通,與氣乘之,以成膿也。
又曰:風多則癢,熱多則痛,此為驗也。
又曰:夫患癰疽之人,慎勿著惱,若觸著多致膿成敗潰。
朱丹溪曰:癰疽,乃陰陽相滯而生,氣陽也,血陰也,血行脈中,氣行脈外,相併周流,寒與濕相搏,則凝滯行遲為不及;熱與火摶之,則沸騰行速為太過。氣得邪而鬱,津液稠黏,為痰為飲,積久滲入脈中,血為之濁,此陰滯於陽也;血得邪而鬱,隧道阻滯,或溢或結,積久滲出脈外,氣為之亂,此陽滯於陰也;百病皆由於此,不止癰疽而已。故癰腫初起,便焮痛腫大者,可治;不痛熱腫大而陷者,不治也。
又曰:衣厚仍寒,孤陰無濟,衣薄仍熱,孤陽獨存,陽虛極宜補陽,陰虛極當益腎。
又曰:腰背反張,頸項強直,為變痓之兆;口噤作冷,寒戰咬牙,斯絕命之期。
竇太師曰:發背之生,積毒於臟腑,正氣盛,淹留停緩;元氣虛,則朝輕夕重,如發弓矢,外小內大;內托則生,敗毒則斃,治法以參耆為主,一定之論也,百世不易。凡癰發於背,廣一尺,深可一寸,雖潰至骨,不穿膜不死。(《經驗全書》)
孫思邈曰:瘡之要害處,近虛處,怯薄處,當細心醫治也。
喻嘉言曰:夫瘡毒已潰,治當大補氣血。
又曰:膿出反痛虛之過,膿多不斂弱之因。
王肯堂曰:方書敘癰疽之源有五:一天行時氣,二七情內郁,三體虛外感,四身熱搏於風冷,五食炙煿,飲法酒,服丹石等熱毒,總之不出於三因也。外因者,運氣癰疽有四:一火熱助心為瘡。經云:少陰所至為瘡疹。又云:少陰司天,熱氣下臨,肺氣上從,甚則瘡瘍。又云:少陰司天之政,初之氣,寒乃始,陽氣鬱,炎暑將起,中外瘡瘍。
又云少陽所至為瘡瘍。又云:少陽司天之政,風熱參布,太陰橫流,寒乃時至,民病寒中,外發瘡瘍。初之氣候,乃大溫,其病膚腠中瘡;二之氣,火反郁,其病熱鬱於上,瘡發於中;三之氣,炎暑至,民病膿瘡。又云:太陽司天之政,初之氣,氣乃大溫,肌腠瘡瘍,此皆常化病之淺也。
又云:少陰司天,熱淫所勝,甚則瘡瘍。又云:少陰司天,客勝甚則瘡瘍。又曰:少陰之復,病痱疹瘡,疽癰痤痔。又云:火太過,曰赫羲,其病瘡疽血流。又云:火鬱之發,民病瘡瘍癰腫,此是邪變病之甚也。二曰寒邪傷心為瘡瘍。經曰:太陽司天之政,三之氣,寒氣,民病寒反熱中,癰疽注下。
又云:太陽司天,寒淫所勝,血變於中,發為癰瘍,病本於心。又云:陽明司天之政,四之氣,寒雨降,民病癰腫瘡瘍是也。三曰燥邪傷肝為瘡瘍。經曰:木不及曰委和,上商與正商同其病,支發癰腫瘡瘍,邪傷肝也。又云:陽明司天,燥淫所勝,民病瘍瘡痤癰,病本於肝是也。
四曰濕邪瘡瘍。經云:太陰司天,濕氣變物,甚則身後癰。又云:太陰之勝,火氣內郁,瘡瘍於中,流散於外是也。此四條所謂天行時氣者也。《素問·脈要精微論》帝曰:諸癰腫筋攣骨痛,此皆安生?岐伯曰:此寒氣之腫,八風之變也。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此四時之病,以其勝治之愈也。
《靈樞·癰疽篇》云:血脈榮衛,周流不休,上應星宿,下應經數,寒邪客於經絡之中則血泣,血泣則不通,不通則衛氣歸之,不得復反,故癰腫。寒氣化為熱,熱甚則腐肉,腐肉則為膿,膿不泄則爛筋,筋爛則傷骨,骨傷則髓消,不當骨空,不得泄瀉,血枯空虛,則筋骨肌肉不相榮,經脈敗漏,熏於五臟,臟傷故死矣。《生氣通天論》云:勞汗當風,寒薄為齇,郁乃痤。
又云:陽氣者,開闔不得,寒氣從之,乃生大僂。榮氣不從,逆於肉裡,乃生癰腫。是亦邪從勞汗之隙,及陽氣開闔不得其理之隙,久客之為癰腫也。所謂體虛外感,及身熱搏於風冷者也。治法則《精要》十宣散、五香湯、潔古蒼朮復煎散等發表之劑是也。內因者,陳無擇云:癰疽瘰癧,不問虛實寒熱,皆由氣鬱而成。
經云:氣宿於經絡,與血俱澀而不行,壅結為癰疽,不言熱之所作而後成癰者,此乃喜怒憂思有所鬱而成也,治之以遠志酒、獨勝散,兼以五志相勝之理,如怒勝思之類是也。不內外因者,經所謂膏粱之變,足生大疔,受如持虛。又東方之域委鹽之地,其民食委嗜咸,安其處,美其食,委熱中,咸勝血,故其民黑色疏理,其病為癰疽。又有服丹石法酒而致者,亦膏粱之類也。
李東垣曰:膏粱之變,亦是滋味過度,榮氣不從,逆於肉裡。榮氣者,胃氣也,飲食入胃,先輸於脾,而朝於肺,肺朝百脈,次及皮毛,先行陽道,下歸五臟六腑,而氣口成寸矣。今富貴之人,不知其節,法酒肥羊,雜以厚味,積久太過,其氣味俱厚之物,乃陽中之陽,不能走空竅而先行陽道,乃反行陰道,則濕氣大勝,子令母實,火乃大旺,熱濕既盛,必來克腎,若不慎房事,損其真水,水乏則從濕氣之化而上行,其瘡多出背上及腦,此為大疔之最重者。
若毒氣出肺,或脾胃之部分,毒之次也,若出於他經,又其次也,濕熱之毒,所止處無不潰爛。故經言膏粱之變,足生大疔,受如持虛者,如持虛器以受物,則無不受矣。治大疔之法,必當瀉其榮氣。以標本言之,先受病為本,非苦寒之劑為主為君,不能除其苦楚痛疼也。如東垣治元好問,丹溪治老婦腦疽,皆因好酒,故以三黃大黃酒製治之。
又如排膿散、當歸散之類是也。又有盡力房室,精虛氣節之所致者,亦屬不內外因,當以補虛內托為主,亦忌用五香之藥耗真陰而助邪熱,治之之藥,如內固黃耆湯、神效托裡散之類也。經云:五臟菀熱,癰發六腑。又云:六腑不和,留結為癰。又云:諸痛癢瘡,皆屬於心,肺乘肝則為癰,腎移寒於肝,癰腫少氣,脾移寒於肝,癰腫筋攣,此皆臟腑之變亦屬內因者也。東垣曰:《生氣通天論》云,榮氣不從,逆於肉理,乃生癰腫。
又云,膏粱之變,足生大疔,受如持虛。《陰陽應象論》云,地之濕氣,感則害人皮肉筋脈,是言濕氣外傷,則榮氣不行,榮衛者,皆榮氣之所經營也,營氣者胃氣也,運氣也,榮氣為本,本逆不行,為濕氣所壞而為瘡瘍也。膏粱之變,亦是言厚滋味過度,而使榮氣逆行,凝於經絡為瘡瘍也。
此邪不在表亦不在裡,唯在其經中道病也。以上《內經》所說,俱言因榮氣逆而作也,遍看諸瘡瘍論中,多言二熱相搏,熱化為膿者;有隻言熱化為膿者;有言濕氣生瘡,寒化為熱而為膿者;此皆癰疽之源也。宜於所見部分,用引經藥,併兼見證中分陰證陽證,先瀉榮氣是其本,本逆助火,濕熱相合,敗壞肌肉而為膿血者,此治次也。
宜遠取諸物以比,一歲之中大熱無過夏,當是時諸物皆不壞爛,壞爛者交秋濕令大行之際也,近取諸身,熱病在身,止顯熱而不敗壞肌肉,此理明矣。標本不得,邪氣不服,言一而知百者,可以為上工矣。(《瘍醫準繩》)
又曰:《靈樞經》云:榮衛稽留於經脈之中,則血泣而不行,不行則衛氣從之而不通,壅遏而不得行,故熱,大熱不止,熱勝則肉腐,肉腐則為膿,然不能陷肌膚,骨髓不為焦枯,五臟不為傷,故名曰癰。熱氣淳盛,下陷肌膚,筋髓枯,內連五臟,血氣竭,當其癰下筋骨,良肉皆無餘,故命曰疽。疽者上之皮夭以堅,上如牛領之皮。
癰者其皮上薄以澤,此其候也。
《鬼遺方》云:癰之痛,只在皮膚之上,其發如火焚茅,初如黍米大,三兩日如掌面大,五七日如碗麵大,即易治,如腫冷發渴發逆,治之難愈。疽發或如小癤,觸則徹心痛,四邊微起,如橘皮,孔色紅赤不全變,膿水不甚出,至七八日,疼悶喘急不止,若始發腫,高五七日,忽平陷者,此內攻之候也。
又云:癰疽有三等,毒氣浮淺屬腑,毒氣深沉屬臟,毒氣猛烈而行經絡,或淺或深無定,五臟六腑皆受之毒,難為調理,唯宜急切於癰發諸處,不問虛實、高腫、起盛、光澤、疼痛,只在皮膚之上,熱急脹滿,或有癢疼,別無惡候,初用溫藥平氣,次用排膿發穴。(治癰所謂平氣者,犀角飲之類,其方用犀角、連翹、漏蘆、甘草、當歸、肉桂,皆發表之藥也。
所謂發穴者,乃棘針之類,用皂角刺為君,甘草、川芎、乳香為佐使,亦托裡之藥也,然不若潔古、東垣諸方發表托裡為穩當。)
又曰:疽發諸處,不拘大小,惟起在背,廣一尺、二尺、三尺,皮厚而紫黑,高腫不常,內疼如錐刺,攻擊滿悶,應四肢重疼,前心亦痛,余處發猶可,唯虛處及近筋骨處,若膿毒未潰,即傷爛筋骨,肉損為疽者,屬五臟毒氣深沉,多氣伏硬堅實而不宜緩慢,治之須內實五臟,外透皮膚,令軟勻和,即膿透,宜用內托實臟氣之藥,排膿勻氣乃可,不比癰之毒氣浮淺也,毋作一類治之。
又曰:凡一切瘡腫,始覺患起高腫,五七日忽平陷者,此是內攻之候也,急以內托散及內補湯藥補填臟腑令實,最怕透膜,膜穿十無一生矣。
婁全善曰:癰之邪淺,其稽留壅遏,獨在經絡之中,而專攻於外。故初發時,自表便發熱,患處便如碗如盆,高腫而痛,甚者縱欲下陷,得正氣內固,不肯受,故或便秘,或發渴發逆以拒之,是以骨髓終不焦枯,五臟終不傷也。疽之邪深。其稽留壅遏,內連五臟,而不專攻於外,故身體無熱,患處或不腫痛,甚者聲嘶氣脫,眼黑眼小,十指腫黑如墨,多死也。
治之之法,癰之初發,當以潔古法為主,表者散之,里者下之,火以灸之,藥以敷之,膿未成者必消,膿已成者速潰也。疽之初發,當以《鬼遺方》為主,補填臟腑令實,勿令下陷之邪蔓延,外以火灸,引邪透出,使有穴歸著而不亂,則可轉死回生,變凶為吉。今世外科,不分癰疽,一例宣熱拔毒,外以五香耗其氣,內以大黃竭其血,終不能自悟其用藥之非,惜哉!
潔古云:瘡瘍者,火之屬,須分內外。若其脈沉實,當先疏其內絕其源也。其脈浮大,當先托裡,恐邪氣入內也。有內外之中者,邪氣至甚,遏絕經絡,故發癰腫。經曰:榮氣不從,逆於肉裡,乃生癰腫,此因失托裡,及失疏通,又失和榮衛也。治瘡之大要,須明托裡、疏通、行榮衛三法:托裡者,治其外之內;疏通者,治其內之外;行榮衛者,治其中也。內之外者,其脈沉實,發熱煩躁,外無焮赤痛甚,邪氣深於內也。
故先疏通臟腑,以絕其源。(內疏黃連湯。)外之內者,其脈浮數,焮腫在外,形證外顯,恐邪氣極而內行,故先托裡,以防其干也。(內托復煎散。)內外之中者,外無焮惡之氣,內亦臟腑宣通,知其在經,當和榮衛也。(當歸黃耆湯。)用此三法之後,雖未瘥,必無變證,亦可使邪氣峻減而易痊也。
《三因》云:癰疽瘰癧,不問虛實寒熱,皆由氣鬱而成。經曰:氣宿於經絡,與血俱澀而不行,壅結為癰疽。不言熱之所作而後成癰者,此乃因喜怒憂思,有所鬱而成也。
《精要》云:癰疽,憤郁不遂志欲之人,多犯此疾。
張景岳曰:凡瘡瘍之患,所因雖多,其要惟內、外二字。證候雖多,其要惟陰、陽二字。知此四者,則盡之矣。然內有由臟者,有由腑者,外有在皮膚者,有在筋骨者,此又其淺深之辨也。至其為病,則無非血氣壅滯,榮衛稽留之所致。蓋凡以鬱怒憂思,或淫欲丹毒之逆者,其逆在肝、脾、肺、腎,此出於臟而為內病之最甚者也。凡以飲食厚味,醇酒炙煿之壅者,其壅在胃,此出於腑,而為內病之稍次者也。
又如以六氣之外襲,寒暑之不調,侵入經絡,傷人榮衛,則凡寒滯之毒,其來徐,來徐者,其入深,多犯於筋骨之間,此表病之深者也。風熱之毒,其來暴,來暴者,其入淺,多犯於皮肉之間,此表病之淺者也。何也?蓋在臟在骨者,多陰毒,陰毒其甚也;在腑在膚者,多陽毒,陽毒其淺也。
所以凡察瘡瘍者,當識癰疽之辨。癰者熱壅於外,陽毒之氣也,其腫高,其色赤,其痛甚,其皮薄而澤,其膿易化,其口易斂,其來速者,其愈亦速,此與臟腑無涉,故易治而易愈也。
疽者結陷於內,陰毒之氣也,其腫不高,其痛不甚,其色沉黑,或如牛領之皮,其來不驟,其愈最難,或全不知痛癢,甚有瘡毒未形,而精神先困,七惡疊見者,此其毒將發而內先敗,大危之候也。知其陰陽內外,則癰瘍之概可類見矣。
然此以外見者言之,但癰瘍之發,原無定所,或在經絡,或在臟腑,無不有陰陽之辨,若元氣強則正勝邪,正勝邪則毒在腑,在腑者便是陽毒,故易發易收而易治;元氣弱則邪勝正,邪勝正則毒在臟,在臟者便是陰毒,故難起難收而難治。此之難易,全在虛實,實者易而虛者難也,速者易而遲者難也。
所以凡察癰疽者,當先察元氣,以辨吉凶,故無論腫瘍潰瘍,但覺元氣不足,必當先慮其何以收局,而不得不預為之地,萬一見病治病,且顧目前,則鮮不致害也。其有元氣本虧,而邪盛不能容補者,是必逆敗之證,其有邪毒熾甚,而脈證俱實者,但當直攻其毒,則不得誤補助邪,所當詳辨也。(《全書》)
馬益卿《癰疽論》曰:人有四肢五臟,一覺一寐,呼吸吐納,精氣往來,流而為營衛,暢而為氣色,發而為聲音,陽用其形,陰用其精,此人之常數所同也。至其失也,蒸則生熱,否則生寒,結則為瘤贅,陷則為癰疽。
伍氏曰:癰疽之疾,有三十餘證,曰熛發、痼發、石發、岩發、蜂窠發、蓮子發,椒眼發、連珠發、竟體發、腸癰內發、腦發、背發、眉發、腮頷發、肺癰、瓜瓠發,大率隨病淺深內外施治,不可遲緩,初發如傷寒,脈浮而緊,是其候也。
又曰:五臟六腑俞穴皆在背,凡患瘡證,有傷臟膜者,多致不救。腑氣浮行於表,故癰腫浮高為易治;臟血沉寒主裡,故疽腫內陷為難治。
又曰:癤者,節也;癰者,壅也;疽者,沮也。一寸至二寸為癤,三寸至五寸為癰,一尺為疽,一尺至二尺為竟體疽,若脈洪數者難治,脈微澀者易治。初覺宜清熱拔毒,已潰則排膿止痛,膿盡則長肌敷癡,當酌輕重順逆而審治之。
《發揮》曰:大抵發背、腦疽、脫疽,腫痛色赤者,乃水衰火旺之色,可治;若黑若紫,則火極似水之象,乃其腎水已竭,精氣枯涸也,決不治。又骨髓不枯,臟腑不敗者,可治;若老弱患此,瘡頭不起,或腫硬色夭,堅如牛領之皮,脈更澀,此精氣已絕矣,不可治,或不待潰而死,有潰後氣血不能培養者亦死。
《後漢·律曆志》:驚蟄晷長八尺二寸,未當至而至,多病癰疽脛腫。
蔣示吉曰:夫虛極傳變,驚悸怔忡,牙關緊閉,而臥不寧,或發熱惡寒作渴,自汗盜汗,手撒身熱,脈洪大,按之如無,俱惡證也。(《說約》)
又曰:根腳赤暈,口不收,此餘毒未盡之故。
又曰:膿少肉白,肉不長,此停住寒邪之過。
又曰:破傷風,皆因風襲,破傷濕亦為濕侵。
又曰:初起宜腫不宜癢,潰後作癢是長肉;潰後宜癢不宜痛,初起不痛是純陰。
又曰:不痛大痛非佳兆,或麻或癢最難醫。
又曰:飲食不化脾虛,飲食不思胃弱。
陳實功曰:夫癰者,壅也,為陽,屬六腑,毒騰於外,其發暴而所患浮淺,因病原於陽分中,蓋陽氣輕清,浮而高起,故易腫易膿,易腐易斂,誠為不傷筋骨易治之證。疽者,沮也,為陰,屬五臟,毒攻於內,其發緩而所患深沉,因病原稟於陰分中,蓋陰血重濁,性質多沉,故為傷筋蝕骨難治之證也。凡年壯氣血勝毒則順,年老毒勝氣血則險。
七情六慾發則為疽,為痰核、癭瘤之類。七情者,喜傷心,怒傷肝,憂傷肺,思傷脾,悲傷於魂魄,恐傷腎,驚傷膽。六慾者,耳聰聲音,眼觀物色,鼻聞香氣,舌貪滋味,心帷天地,意握萬方。諸病諸瘡,皆由於此等之情欲也。六淫之氣發則為癰,為風癬疥癩之類。六淫者,風為四時不正,浩蕩肅殺之氣,發而最能中人。
寒乃節候不調,疾風暴雨,冰雪嚴寒所傷,或口貪生冷之物。暑因亢晹酷日,爍火流金,濕熱熏蒸而中。濕從坐臥久陰卑濕之地,或身驟臨風雨潮氣所侵。燥為陰虛內熱,消爍津液,不能滋潤臟腑,以致皮膚枯槁便乾,為燥火生於心緒煩擾、醇酒膏粱、房欲不閒所動,邪氣客於臟腑經絡關節之內,積襲日久,或待內傷,或因外感邪氣,觸而發之也。
又有膏粱厚味,醇酒肥鮮炙煿,爽口快心,不顧銷陰爍臟,興陽澀精,取之快意於一時,不覺陰銷。平日大瘡惡毒,多起於膏粱,不生於黎藿。但凡患癰疽,未有不先傷五臟,而後發之者,當辨陰陽順逆治之。總之瘡瘍漫腫難治,焮腫易愈,漫腫者肉腫瘡不腫,焮腫者瘡腫肉不腫,順證根腳鮮明,險證四圍平塌。經曰:氣盛兮頂自高而突起,血盛兮根腳束而無疑。
此之謂也。(《正宗》)
馮魯瞻曰:癰疽之疾,多生膏粱炙煿嗜欲之人,虛邪熱毒煎熬氣血而成。癰者,壅也,壅滯於陽絡也,大而高起,屬於陽,其脈浮數,故多由於六腑。疽者,沮也,沮伏於陰經也,平而內發,屬於陰,其脈沉數,故多由於五臟。癤者,如錯癤之結著也。瘡者,毒之總名也。經曰:諸痛癢瘡,皆屬心火。
夫諸瘡之中,即惟背疽疔瘡最為急證,次莫如腦疽、腸癰、喉癰,亦其急者也。(《錦囊》)
又曰:夫人之瘡腫,因內熱外虛,為風濕之所乘。蓋肺主皮毛,脾主肌肉,氣虛則膚腠開,而風濕所乘,且脾虛而內熱,即生瘡也。腫者,由寒熱之毒氣客於經絡,使血澀而不通,壅結成腫;風邪內作者,無頭無根,氣血相搏者,有頭有根;壅結盛而熱勝血,則為膿矣。其毒小者,氣血自然能潰能收,不必憂治;大而重者,血氣恐難任之,必假藥力佐助氣血,以為運行逐毒之本。
又曰:夫癰疽皆由膏粱之家,濕熱氣逆所結,且多犯肥白之人,氣居於表,中氣必虛者。初起即以涼血活血,散結解毒,大劑連進,內外夾攻,務使消散;即勢大毒盛,一時不能散盡,亦必十消七八,以免後來口舌生瘡,內攻之患,縱使潰膿,保無大害。若失於救治,則熱毒內陷,其膜必壞,多致凶危。
然書云:五發癰疽者,謂發背、發腦、髮鬢、發眉、發頤是也。但人之一身,血氣稍有壅聚,莫不隨所而至,豈特此五者而已。發背者,乃五臟風熱,六腑邪毒,貫於筋骨之間,發於經絡之內,外雖如錢,里可著拳,慎勿忽略。若初起紅腫高起者,則易;陰塌平陷者,則難。
至於發腦、發眉、髮鬢、發頤,地位不同,總因伏陽結滯,邪毒上壅,隨其經絡而發。氣血旺者,受毒則輕,氣血衰者,每因致危。然云毒者,即氣血不和,偏勝壅滯之謂也。治者必須憑脈以救陰陽氣血之偏,則毒滯自散,而危者可安。若誤認毒為有跡之物,寒涼攻削,則陰滯之毒是必愈致其危;即陽盛之毒,亦必難潰難長,蓋由氣血不和而致病,豈可更令氣血不調而增病乎!
又曰:夫癰疽之生,始於喜怒哀樂之不時,飲食起居之不節,或金石草藥之發動,寒暑燥濕之不調,陰陽不平而蘊結,榮衛凝澀而腐潰。輕者起於六腑,浮達而為癰;重者發於五臟,沉澀而為疽;淺者為癤,實者為癰,深則為疽也。發於外者,為背癰、腦疽、鬢眉等疽;發於內者,為肝癰、肺癰、腸臍等癰。
外證易識,內證難明。太陽經虛從背而出,少陽經虛從鬢而出,陽明經虛從髭而出,督脈經虛從腦而出。
齊德之曰:大凡生疽,皆只如黍粟粒許大,其狀至微,人多不以為急,此蘊大患,宜速辨之,不可自忽。若能防止於未形,理之於未成,或朝覺而夕治,求治於良醫,則必無危困矣。
若因循慢忽,詢於庸醫,致令膿血結聚,委之於命,束手待斃,不已去道遠乎!以致筋骨敗遺,穿通臟腑,死者十有八九矣,可不慎與!蓋瘡疽之人,託命庸醫,任意措置,危殆立至,若用良醫,則可保痊愈,不可不擇,辨之何難。若能飽讀經書,久諳證候,湯藥熟嫺,洞明色脈,性情仁善,孝義忠信,臨事不惑,處治有決,方為良醫,委用勿疑。
然後要在病人自克,不可恚怒悲憂,叫呼忿恨,驕恣性情,信任口腹,馳騁勞役,惟宜清靜恬澹,耐煩為宜。(《精義》)
又曰:腦疽,頭項、咽喉生疽,古法多為不治。濕熱上壅者,十之二三,陰火上炎者,十之八九,調治得當,庶可保全。
岐天師曰:人有背生癰疽,或生於胸腹之間,或生於頭面之上,或生於手足之際,皆是五日之內,猶當內散,五日之外,必須動刀。五日之內,以消毒聖神丹一劑即消,二劑全愈,不必三劑。
倘五日之內,不曾服過消毒聖神丹,其瘡必致成膿奔潰,外口必小,而內宅自大,譬如賊居深山,關隘必窄,而其中巢穴自必修廣,若不直搗其堅,則延蔓無已,是必民化為盜,故須用金刃去其口邊腐肉,使內毒之氣不藏,用三寸長刀,闊止三分,兩邊俱利,其鋒厚半分少尖,一邊手執定,眼看定,心註定,一刀橫畫,一刀直畫,人必少厥,不必驚慌,少頃自定後,以末藥敷上,膏藥貼之,大約一個膏藥敷末藥二錢,貼上即止痛,敗膿盡出,一連三日,即消盡矣。內服托裡聖神丹二劑,可以不須多服,此治陽證瘡瘍之法也。
陽證瘡瘍,必然突起寸余,其色紅腫發光,疼痛呼號者是。若陰證癰疽,內消之法,與陽證同治,至於破潰之治法,絕不相同。大約陰證癰疽,其色必黑暗,痛亦不甚,但覺沉沉身重昏悶,其瘡口必不突起,或現無數小瘡口,以欺世人,急用散寒救陰至聖丹,總之陰證宜用溫熱散之,不可用寒涼解之也。外用膏藥加生肌末藥五錢貼之,一日兩換始可。
蓋陰證癰疽,多生於富貴膏粱之客,功名失志之人,心腎不交,陰陽俱耗,又加憂愁抑鬱,拂怒號呼,其氣不散,乃結成大毒。無論在背在頭,在腹在脅,在手在足,俱是危證。若服吾藥,又用吾陰陽至聖膏,無不生全。蓋陽證可以涼解,而陰證必須溫散也。(《秘錄》)
雷真君曰:血燥肺干,而又生癰疽者,多不可救,恐無血以濟之也。此等病多得之膏粱之人,縱情房幃,精血大耗,又忍精而戰,精不化而變為膿血,乃陰毒非陽毒也,若以治陽毒法治之,則死矣。當以化癰湯主之,一劑而陰變為陽矣,二劑而未潰者全消,已潰者生肉,三劑即愈,四劑收功,神效之極。倘瘡口大潰大爛,已成壞證者,肯服此方,亦斷無性命之憂,堅守長服,斷必收功。
蓋此方消毒而不散氣,尚補而不尚攻,治陰毒之癰疽,實有鬼神莫測之妙。(《秘錄》)
華真君曰:夫癰疽之作,皆五臟六腑蓄毒不流,氣血壅滯而成病,其發也有處,其生也有歸。假令發於喉舌者,心之毒;發於皮毛者,肺之毒;發於肌肉者,脾之毒;發於筋脈者,肝之毒;發於骨髓者,腎之毒;發於內者,五臟之毒;發於外者,六腑之毒。故在外曰潰,在內曰壞;在上曰從,在下曰逆;發於上,得之速;發於下,得之緩;感於六腑則易治,受於五臟則難療。凡癰疽之近骨者多冷,近膚者多熱。
近骨者,久不愈則化血為蟲;近膚者,久不愈則傳氣成漏。成蟲者則多癢少痛,成漏者則多痛少癢。內虛外實者,則痛多而癢少;外虛內實者,毒易腫而易消。血出不止者,內多死膿;膿清不厚者,元陽不足。瘡潰而嘔吐無度,飲食少進者,皆癰疽毒熾使然,腫候證之多端,務宜詳察施治。
(《秘錄》)
汪省之曰:瘡瘍雖火之屬,須分內外以治其本。經曰:膏粱之變,足生大疔。其源在裡,發於表也,受如持虛,言內結而發於外,皆是從虛而出也。假如太陽經虛,從鬢而出,陽明經虛,從髭而發,督脈經虛,從腦而發,治當疏通以絕其源。經曰:地之濕氣,感則害人皮肉筋脈,其源在外,感則內行也,治當托裡,以防邪氣內侵。
經曰:營氣不從,逆於肉裡,乃生癰腫。此邪氣至盛,遏絕經絡,故發癰腫,是內外之中者,治當和營衛為主。(《理例》)
又曰:凡發背、腦疽、脫疽,腫痛赤色,乃水衰火旺之色,尚可治。若黑或紫,火極似水,為腎水已竭,精氣已涸,決不治。
竇夢麟曰:發背內攻平塌,用手按之如牛頸之皮,上有黃泡出腥水,乃毒入於肺,若不速治,即死。(《經驗全書》)
周文採曰:凡人年四十以上,頂、項、鬢、頤、背、膂、腰、脅,或筋骨之上,所視不見之處,稍有瘡癤,便不可輕易待之。若視之怠慢,以為常疾,每見至微至著喪命者多矣,便宜急治之,庶幾得救。譬之救火,初起則易救,至於燎原之勢,不可撲滅耳。(《集驗》)
又曰:夫五發癰疽者,謂發背、發腦、髮鬢、發眉、發頤是也。人之一生,血氣周流而無間,稍有壅聚,莫不隨所至而發焉,又豈特五者哉。俗以癌、痼、瘭附於癰疽之列,以是為五發,豈知瘭與痼癌,不過壅疽之一物,古書僅有所謂瘭疽,則瘭亦同出而異名也。若癌與痼,前所未聞,合是為五發,其可乎?夫發背者,乃五臟風熱,六腑邪毒,灌於筋骨之間,發於經絡之內,榮衛虛損,氣血衰殘所致也。其初發如粟米大,最不可輕忽,後必大發也。
若初起紅腫高起者,後必不為害,故曰外形如粟,中可容谷,外貌如錢,里可著拳。如惡毒深管寸長深滿,膿血交黏,用藥可痊,若膿臭穢無絲,此血敗氣衰,陽絕陰盛,必難療理。
羅曰:頭面赤腫,耳前後尤甚,脈浮緊,按之洪緩,此寒覆皮毛,郁遏經絡,熱不得升聚而赤腫。經云:天寒地凍則水冰,人氣在中,皮膚致,腠理閉,汗不出,血氣強,肉堅澀,當是之。善行水者不能注冰,善穿地者不能鑿凍,善用針者亦不能取四厥,必待天溫冰釋凍解,而水可行,地可穿,人脈亦猶是也。又曰:冬月閉藏,水冰地坼,故用藥多而少針石也,宜用苦溫之劑,溫經散寒則已。
所謂寒微,腠理以苦發之,以辛散之也,宜以托裡溫經湯:麻黃苦溫,發之者也;防風辛溫,散之者也。升麻苦平,葛根甘平解肌,專治陽明經中之邪,故以為臣。血流而不行者則痛,以香白芷、當歸身,辛溫以破血散滯;濕熱則腫,蒼朮苦甘溫,體輕浮,力雖壯,能泄皮膚腠間濕熱;人參、甘草甘溫,白芍藥酸微寒,調中益氣,使托其里也,故以為佐。
各銼如麻豆大,用秤水煮餌之,以薄衣覆其手,以厚被覆其身,且臥於暖處,則經血溫,腠理開,寒乃散,陽氣伸,大汗出,腫減八九,再服去麻黃、防風,加連翹、牛蒡子,痛腫悉去,經言汗出則瘡已,信哉。
薛立齋曰:瘡瘍之作,皆由膏粱厚味,醇酒炙煿,房勞過度,七情鬱火,陰虛陽湊,精虛氣節,命門火衰,不能生土,營衛虛弱,外邪所襲,氣血受傷而為患。當審其經絡受證,標本緩急以治之。
陳良甫曰:外面如麻,里可如瓜,外小如錢,內可容拳。
陳自明曰:病有甚而致生,有微而致死,病證難辨,死生何從決乎?答曰:發背潰透內膜者死。未潰內陷,面赤唇黑便汙者死。煩悶者,不治。潰喉者,不治。陰患入腹者,不治。入囊者,不治。鬢深寸許者,不治。頤後一寸三分名銳毒,亦不治。無此者生,流注雖多,療之必愈。
《集驗》云:癰疽之名,雖有二十餘證,而其要有二:陰陽而已。發於陽者,為癰,為熱,為實;發於陰者,為疽,為冷,為虛。故陽發則皮薄,色赤腫高,多有椒眼數十而痛;陰發則皮厚,色淡腫硬,狀如牛領之皮而不痛。又有陽中之陰,似熱而非熱,雖腫而實虛,若赤而不燥,欲痛而無膿,既浮而後消,外盛而內腐。陰中之陽,似冷而非冷,不腫而實,赤微而燥,有膿而痛,外雖不盛,而內實煩悶。
陽中之陰,其人多肥,肉緊而內虛,陰中之陽,其人多瘦,肉緩而內實。又有陽變為陰者,草醫涼劑之過也;陰變而為陽者,大方熱藥之驟也。然陽變陰者,其證多,猶可返於陽,故多生;陰變為陽者,其證少,不能復為陰矣,故多死。然間有生者,此醫偶合於法,百中得一耳。
觀此則癰與疽但有陰陽深淺、內外虛實之分,而無大小之別。《精要》乃謂二寸至五寸為癰,五寸至一尺為疽者,謬也。
胡公弼曰:凡癰疽發深而不知痛者,乃胃氣大虛,必死之證,為肉死而不知痛也。(《青囊》)
蔣示吉曰:六腑積熱,發於肌膚之間,高腫而痛,如碗如盆,曰癰;五臟積熱,攻注肌膚,初發如粟,或如豆許,與肉俱平,而不高腫,或作赤色,時作癢痛,曰疽。(《說約》)
《心法》曰:已潰未潰,忽咬牙寒戰,系氣虛不能勝毒,毒隱攻裡之兆。
又曰:潰後膿水忽多忽少,瘡口如蟹吐沫者,系內膜已透,是為逆證。
又曰:腫瘍時,若無正氣衝托,則瘡頂不能高腫焮痛;潰瘍時,若無真陰相滋,則瘡根不能收束,紅活收斂。凡視瘡之頂高根活,不論老少,定知氣血有餘。
龔子才曰:癰疽者,皆由氣血不和,喜怒不時,飲食不節,寒暑不調,使五臟六腑之氣,怫鬱於內,以致陰陽乖錯,氣血凝滯而發也。亦有久服丹石燥熱之藥,熱毒結深而發也。但此疾多生於膏粱富貴之人,以其平昔所食肥膩炙煿,安坐不勞,嗜欲無節,以致虛邪熱毒內攻,煎熬氣血而成也。
經曰:諸痛癢瘡,皆屬心火者,蓋心主血而行氣,若氣血凝滯,夾心火之熱而主癰疽之類也。然所感有淺深,故所發有輕重大小之不同也。六腑積熱,騰出於外,肌肉之間,其發暴甚,皮腫光軟侵展廣大者,癰也。五臟風毒,積熱攻注於肌肉,其發猛惡,初生一頭如新㾦癗,白色焦枯,觸之而痛應心者,疽也。熱於皮膚之間,是以浮腫根小,不過二三寸者,癤也。
夫癰生於六腑,若燎原之火,外潰肌肉;疽生於五臟,沉澀難療,若陶室之燧,內潰骨髓。癰則易療,惟難將息而遲瘥;疽則難療而易痊復。諸瘡之中,惟背疽疔瘡,最為急證,其外莫如腦疽、腸癰、喉癰之類,亦其急者也。治癰疽之證,須要察其是實是虛,是冷是熱,或重或輕,對證用藥,無失先後次序。
凡人年四十已上,頭頂鬢頤背膂腰脅,或筋骨之上,所視不見之處,但稍有瘡癤,便不可輕易待之。若視之怠慢,以為常疾,每見從微至險,喪命者多矣,便宜速急治之,庶幾得救。譬之救火,初起則易救,至於燎原之勢,不可撲滅矣。凡瘡未破,毒攻臟腑,一毫熱藥斷不可用;若已破潰,臟腑既虧,飲食不進,一毫冷藥亦不可用,此是先後次第之要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