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寶鑒》~ 卷十三 (8)
卷十三 (8)
1. 藥戒
客有病痞者。積於其中。伏而不得下。自外至者捍而不得納。從醫而問之。曰。非下之不可。歸而飲其藥。既飲而暴下。不終日而向之伏者散而無餘。向之捍者柔而不支。焦膈導達。呼吸開利。快然。若未始有疾者。不數日痞復作。投以故藥。其快然也亦如初。自是不逾月。
白話文：
有一個人的腹部有一塊痞塊，積聚在裡面，似乎被埋伏著，下不去。從外面來的食物和藥物都被它擋住，進不去。他去問醫生，醫生說：“如果不把它排下去，是不行的。”病人回去後服用了醫生的藥，立刻腹瀉起來。不到一天的時間，原來積聚著的痞塊就散開了，沒有任何殘留。原來抗拒外界進入的食物和藥物現在都變得柔軟，沒有抵抗力了。隔膜能夠暢通無阻，呼吸也順暢起來了。病人很高興，好像從來沒有得過病一樣。沒有幾天，痞塊又復發了。病人又服用了原來的那種藥，效果也和上次一樣好。從那以後，不到一個月，痞塊就不再發作了。
而痞五作而五下。每下輒愈。然客之氣。一語而三引。體不勞而汗。股不步而慄。膚革無所耗於前。而其中柔然莫知其所來。嗟夫。心痞非下不可已。予從而下之。術未爽也。䲅然獨何如。聞楚之南有良醫焉。往而問之。醫嘆曰。子無怪是䲅然者也。凡子之術固而是䲅然也。
白話文：
痞證患者來了五次，我給他做了五次下腹導瀉治療，每次治療後都痊癒了。但是病人的症狀一旦來襲，必然很快就消失，身體不勞累卻出汗，腿不走路卻感到顫慄，皮膚沒有外在損傷，但是體內卻感到疲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唉，心下痞證如果不做下腹部導瀉治療，是不能治好的。我做過下腹部的導瀉，方法並沒有錯誤，那為什麼病人的症狀還如此呢？聽說楚國的南部有一位高明的醫生，於是我前去拜訪他，詢問關於這個病症。醫生嘆息著說，你不用奇怪這種症狀，你治療的方法一直是導致這種症狀的原因。
坐。吾語汝。且天下之理。有甚快於吾心者。其末必有傷。求無傷於終者。則初無望其快於吾心。夫陰伏而陽蓄。氣與血不運而為痞。橫乎子之胸中者。共累大矣。擊而去之。不須臾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物。不能為也。必將擊搏震撓而後可。夫人之和氣。衝然而甚微。汨乎其易危。
白話文：
坐下吧。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的道理，有什麼比我的內心更快樂的呢？它未必會受傷害。而求得始終不傷的，一開始就不要希望它使我內心快樂。陰氣潛伏而陽氣積蓄，氣血不運行而形成痞塊。橫亙在你的胸中，積累成巨大的痛苦。敲打並去除它，不用一會兒就能解除巨大的痛苦。和平溫和的東西，不能做到這一點。一定會敲打、震動、擾亂之後才能行。人的和氣，突然而至，而又非常微弱。因為容易消失，所以很難保持。
擊搏震撓之功未成。而子之和蓋已病矣。由是觀之。則子之痞凡一快者。子之和一傷矣。不終月而快者五。子之和平之氣。不既索乎。故體不勞而汗。股不步而慄。䲅然如不可終日也。且將去子之痞而無害於和也。子歸燕居三月。而後與之藥可為也。客歸三月。齋戒而後請之。
白話文：
使用擊搏震撓等方法治療痞病還沒完成，而您體內的平和之氣已經受到傷害。從這件事來看，凡是您快速治療痞病一次，就會損傷一次體內的平和之氣。一個月不到，您就快速治療了五次，您的平和之氣豈不是快耗盡了嗎。所以身體沒有勞累卻出汗，腿沒有走動卻感到恐懼，精神恍惚，似乎一天都過不下去了。而且要想消除您的痞病，又不損害您的平和之氣，您需要回家靜養三個月，然後再使用藥物治療可以。客人回家靜養了三個月，齋戒之後才請醫師為他治療。
醫曰。子之氣少復矣。取藥而授之曰。服之三月而疾少平。又三月而少康。終年而復常。且飲藥不得亟進。客歸而行其說。然其初使人懣（莫困反）然而遲之。蓋三投藥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見其所攻之效。久較則月異而時不同。蓋終歲而疾平。客謁醫。再拜而謝之。坐而問其故。
白話文：
醫師說：「你的病情稍有好轉了。」便開了藥方給他，並告訴他說：「服用這帖藥三個月的時間，病情就能逐漸緩和，再服用三個月就能逐漸康復，再過一年就能完全恢復健康。切記，服藥時不能太急於求成。」客人回到家後，遵照醫師的指示服藥。起初，他覺得服藥後身體不適，但仍忍著繼續服用。這期間，醫師先後三次開藥，客人也三次將藥退回。他每天都看不出藥物有什麼療效，但經過長時間的服用後，他發現一個月比一個月好，每段時間的病情也不同。終於在一年後，他的病情完全康復了。客人前去拜訪醫師，並一再向他道謝。坐下來後，便詢問醫師治癒其病情的緣由。
醫曰。是醫國之說也。豈特醫之於疾哉。子獨不見秦之治民乎。悍（下罕反性急悍也）而不聽分。墮而不勤事。放而不畏法。令之不聽。治之不變。則秦之民嘗痞矣。商君見其痞也。厲以刑法。威而斬伐。悍厲猛驚。（脂利反）不貸毫髮痛剗（楚恨反）而力鋤之。於是乎秦之政如建（紀偃反）瓴。
白話文：
醫者說：這是醫治國家的大道理。豈止是醫治疾病？您難道沒有看到秦國治理百姓的方法嗎？秦國的百姓性情急躁剛烈而不講道理，犯了罪後不辛勤服勞役，放縱自己而不畏懼法律。政令他們不聽，整治他們也毫無改變。因此，秦國的百姓往往患有痞病。商鞅看到他們患了痞病，就用嚴厲的刑法來治理。威嚴地制訂法律，斬殺以刑罰。性格剛烈威武，絲毫不寬容，痛苦地殺戳而用力地剷除。於是秦國的政事像水流一樣順暢。
（戶經反）流通四達。無敢或拒。而秦之痞嘗一快矣。自孝公以至二世也。凡幾痞而幾快矣。頑者已圯。（部鄙反。段也），強者已柔。而秦之民無歡心矣。（史商公傳。孝公用衛鞅欲變法。孝公曰。善。卒定變法之令。令民為什五而相守。司連坐。不告奸者腰斬。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
白話文：
道路上來往便利通暢，沒有人敢阻擋。秦國的弊病也曾經一下治好過，從孝公到二世，有多少弊病就被治好了多少次。殘暴強橫的人已經受到懲罰，剛強霸道的人已經變的柔順，但是秦國的人民並沒有高興的心。衛鞅想改變法制，孝公說好，最終決定了變法的法令，命令人民五家為一個什，相互督察，連坐定罪，告密的人可以和砍下敵人首級的人得到同樣的獎賞。
匿奸者與降敵同罰）故猛政一快者。歡心一亡。積快而不已。而秦之四支枵然。徒具其物而已。民心日離而君孤立於上。故匹夫大呼。不終日而百疾皆起。秦欲運其手足肩膂。而漠然不我應。故秦之已者。是好為快者之過也。昔者先王之。民其初亦嘗痞矣。先王豈不知砉然擊去之以為速也。
白話文：
包庇奸臣和向敵人投降一樣，是同罪。所以政策嚴酷、僅是一時痛快而已，百姓歡心喪失，積怨日久，秦朝的四肢就好像被掏空，只剩軀殼。百姓的心一天比一天遠離秦政府，只有君主高高在上，孤獨一人。所以一個平民發出大呼，不到一天，各種起義迅速爆發。秦想動員人力物力，卻無人理會。這都是秦朝滅亡的直接原因。過去先王統治百姓，百姓起初也曾經厭惡。先王難道不知道嚴厲打擊能讓百姓快速服從嗎？
惟其有傷於終也。故不敢求快於吾心。優柔而撫存之。教以仁義。導以禮樂。陰解其亂而除去其滯。旁視而懣然有之矣。然月計之。歲察之。前歲之俗。非今歲之俗也。不擊不搏。無所忤逆。是以日去其戾氣而不嬰其歡心。於是政成教達。安樂久而無後患矣。是以三代之治。
白話文：
因為太過行動造成傷害，所以不敢順從自己的心意，我溫和地撫慰安定人民，教導他們仁義，引導他們以禮樂教化，暗中化解他們的紛亂，除去他們的阻滯。側身觀察，不滿意的地方還很多，可是按月按年考察，去年社會風俗，跟今年不一樣了，不打擊、不徵討，沒有什麼違逆的事情。所以每天去除他們的邪氣，而不迎合他們的歡心。於是政治成功，教化通達，百姓安樂長久，不會有後患，所以三代的政治，都是這樣治理的。
皆更數聖人。歷數百年。而後俗成。則予之藥終年而愈疾。蓋無足怪也。故曰天下之理。有快於吾心者。其末也必有傷。求無傷於其終。則初無望其快吾心。雖然。豈獨於治天下哉。客再拜而記其說。
白話文：
（有了聖人的教誨，）經過數百年，然後民間流行成了常規。給他服藥終年而治好了他的病，這就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了。所以說，天下道理，有合乎我心的，它的結局必定是有所損傷。如果要求在結局上沒有損傷，那麼一開始就不要想讓它合乎我的心意。儘管這樣，哪裡只是在治理天下時纔是這樣呢？學生再次拜謝，並記下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