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寶鑒》~ 卷二 (4)
卷二 (4)
1. 冬藏不固
刑部侍郎王立甫之婿,發二十五歲,至元丁卯十一月間,困勞役,憂思煩惱,飲食失節而病。時發躁熱,肢體困倦,盜汗濕透其衾,不思飲食,氣不足一息,面色青黃不澤,請予治之。具說前證,診其脈,浮數而短澀,兩寸極小。予告曰:「此危證也,治雖粗安,至春必死,當令親家知之。」
夫人不以為然,遂易醫。至正月躁熱而卒。異日,立甫同外郎張介夫來謂予曰:「吾婿果如君言,願聞其理。」予曰:「此非難知也,《內經》曰:『主勝逆,客勝從,天之道也。』蓋時令為客,人身為主。冬三月人皆懼寒,獨渠躁熱盜汗,是令不固其陽,時不勝其熱,天地時令,尚不能制,藥何能為?冬乃閉藏之月,陽氣當伏於九泉之下,至春發為雷,動為風,鼓坼萬物,此奉生之道也。如冬藏不固,則春生不茂,又有疫癘之災。且人身陽氣,亦當伏潛於內,不敢妄擾,無泄皮膚,使氣亟奪,此冬藏之應也。令婿汗出於閉藏之月,腎水已涸,至春何以生木?陽氣內絕,無所滋榮,不死何待?」二君乃嘆息而去。
白話文:
刑部侍郎王立甫的女婿,二十五歲,在元朝丁卯年十一月左右,因為過度勞累、憂愁煩惱、飲食不節制而生病。當時會出現躁熱、四肢疲倦、盜汗把被子都濕透、不想吃飯、呼吸微弱、臉色青黃暗沉,於是請我來醫治。他詳細說明了之前的症狀,我診斷他的脈象,發現脈象浮數且短澀,兩手寸脈特別細小。我告訴他們,這是危險的病症,即使勉強治好,到春天一定會死,應該要讓親家知道。
但是他們不相信,於是換了醫生,結果到正月就因為躁熱而過世了。後來,王立甫和外郎張介夫一同來找我,對我說:「我女婿果然像你說的那樣死了,想聽你解釋其中的道理。」我說:「這並不難理解。《內經》說,主勝則逆,客勝則從,這是自然的道理。時令是客,人身是主。冬天三個月人們都怕冷,唯獨他躁熱盜汗,這表示他沒有把陽氣固藏好,時令的寒冷不能勝過他體內的熱。連天地時令都無法控制,藥物又能有什麼用呢?冬天是閉藏的月份,陽氣應該潛藏在體內深處,到春天才能像雷一樣發出聲音,像風一樣吹動,促使萬物生長,這是順應天道的道理。如果冬天不能固藏好陽氣,那麼春天就無法生長茂盛,還會有瘟疫的災害。而且,人體的陽氣也應該潛藏在體內,不要妄動,不要從皮膚外洩,以免陽氣快速耗盡,這就是冬天應該有的狀態。他的女婿在應該閉藏的月份卻不斷出汗,腎水已經枯竭,到了春天要如何滋養肝木呢?陽氣在體內耗盡,沒有什麼可以滋養榮潤,不死還要等什麼?」。這兩位聽完後,都嘆息著離開了。
2. 主勝客則逆
古廉韓子玉父,年逾六旬有三,病消渴,至冬添躁熱,須裸袒,以冰水噴胸腋乃快,日食肉麵數回,頃時即飢,如此月餘,命予治療。診得脈沉細而疾,予以死決之。 子玉及弟泣跪予前曰:「病固危篤,君盡心救治,則死而無悔。」予答曰:「夫消之為病,其名不一,曰食亦,曰消中,曰宣疾,此膏粱之所致也。陽明化燥火,津液不能停,自汗小便數,故飲一溲二,胃熱則消穀善飢,能食而瘦。 王叔和云:『多食亦飢虛』是也。此病仲景所謂春夏劇,秋冬瘥,時制故也。令尊今當瘥之時反劇,乃腎水乾涸,不能制其心火,而獨旺於不勝之時。 經曰:『當所勝之時而不能制,名曰真強,乃孤陽絕陰者也。』且人之身為主,天令為客,此天令大寒,尚不能制其熱,何藥能及?內經曰:『主勝逆,客勝從。』正以此也。設從君治療,徒勞而已。」固辭而歸,遂易醫與灸,不數日而卒。其後子玉感予之誠,相好愈厚。
白話文:
古時候有位名叫韓子玉的先生,他的父親年過六十三歲,得了消渴病(類似糖尿病)。到了冬天,反而更加煩躁燥熱,必須要裸露身體,用冰水噴灑胸口和腋下才會感到舒服。他每天吃好幾次肉和麵食,但很快就又感到飢餓。這樣過了一個多月,他請我(作者)去為他治療。我診斷後發現他的脈搏沉細而快,便認為他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子玉和他的弟弟跪在我面前哭著說:「病情的確很危險,但請您盡心盡力醫治,我們死也無憾。」我回答說:「關於消這種病,名稱有很多,有稱為食亦、消中、宣疾等,這些多半是飲食過於肥甘厚味所導致的。陽明胃熱化成燥火,使津液無法停留,導致經常出汗、小便次數頻繁,所以喝一杯水就會排出兩杯小便。胃熱就容易消化食物,導致食慾旺盛卻反而消瘦。王叔和說『吃得多卻容易餓』就是這個道理。這種病照理說應該在春夏加重,秋冬減輕,這是因為時令的關係。然而您父親現在正應該是病情減輕的時候,反而加重,這是因為腎水枯竭,無法制約心火,導致心火在不應該旺盛的時候反而獨旺。經典裡說,當主氣盛的時候卻無法制約客氣,就叫做『真強』,這是屬於孤陽無陰的危險情況。況且,人體為『主』,天時為『客』,現在天氣如此寒冷,都無法壓制他身體的熱,藥物又怎麼會有效果呢?《內經》說,『主氣勝則逆,客氣勝則順』,正是這個道理。就算我為您治療,也只是白費力氣。」
我於是婉拒了他們的請求,就回家了。後來他們轉請其他醫生用針灸治療,沒過幾天,他父親就去世了。事後,子玉感念我的真誠,反而與我的交情更加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