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寶鑒》~ 卷二十四 (3)
卷二十四 (3)
1. 用熱遠熱從乎中治
郝道寧友人劉巨源。時年六十有五。至元戊寅夏月。因勞倦飲食不節。又傷冷飲。得疾。醫者往往皆以為四時證。治之不愈。逮十日。道寧請太醫羅謙甫治之。診視曰。右手三部脈沉細而微。太陰證也。左手三部脈微浮而弦。虛陽在表也。大抵陰多而陽少。今所苦身體沉重。
四肢逆冷。自利清穀。引衣自覆。氣難布息。懶語言。此脾受寒濕。中氣不足故也。仲景言下利清穀。急當救里。宜四逆湯溫之。內經復有用熱遠熱之戒。口乾但欲嗽水。不欲咽。早晨身涼而肌生粟。午後煩躁。不欲去衣。昏昏睡而面赤。隱隱紅斑見於皮膚。此表實裡虛故也。
內虛則外證隨時而變。詳內外之證。乃飲食勞倦。寒傷於脾胃。非四時之證明矣。治病必察其下。今適當大暑之時。而得內寒之病。以標本論之。時為標也。病為本也。用寒則順時而違本。用熱則從本而逆時。此乃寒熱俱傷。必當從乎中治。中治者、溫之是也。遂以錢氏白朮散。
加升麻。就本方加葛根、甘草以解其斑。少加白朮、茯苓以除濕而利其小便也。人參、藿香、木香。安脾胃。進飲食。㕮咀。每服一兩煎服。再服斑退而身溫。利止而神出。次服異功散、治中湯辛溫之劑。一二服。五日得平。止藥主人曰。病雖少愈。勿藥可乎。羅君曰。藥。
攻邪也。內經曰。治病以平為期。邪氣既去。強之以藥。變證隨起。不若以飲食調養。待其真氣來復。此不藥而藥、不治而治之理存焉。從之。旬日良愈。噫。謙甫之為醫。深究內經之旨。以為據依。不為浮議之所搖。胸中瞭然而無所滯。豈驗方而用藥者比也。巨源友舊。朝夕往視之。
故得其詳。不可不錄之以為戒。五月二十五日郝道寧謹題。
白話文:
郝道寧的朋友劉巨源,當時六十五歲。在元朝戊寅年夏天,因為過度勞累、飲食不節制,又喝了冷飲,生了病。醫生們都認為是常見的季節病,治療後卻沒有好轉。過了十天,郝道寧請太醫羅謙甫來醫治。羅謙甫診斷後說:「右手的寸、關、尺三處脈象沉細而微弱,這是太陰證。左手的寸、關、尺三處脈象微浮而弦,是虛陽在外。總體來說,陰氣偏盛而陽氣不足。現在的症狀是身體沉重、四肢冰冷、腹瀉不止且排出未消化食物、喜歡蓋著衣服、呼吸困難、不想說話,這是因為脾臟受到寒濕侵襲,中氣不足的緣故。張仲景說過,腹瀉不止且排出未消化食物,要趕快溫補裡氣。內經也有用熱藥來驅除寒邪的說法。病人雖然口乾,但只想漱口不想吞嚥,早晨身體冰涼且起雞皮疙瘩,午後卻煩躁不想脫衣服,昏昏欲睡且臉色潮紅,皮膚出現隱隱紅斑。這是表虛裡實的緣故。
內裡虛弱,外在症狀就會隨時變化。仔細分析內外症狀,是因為飲食勞累,寒氣傷到了脾胃,並非普通的季節病。治療疾病必須先了解病根。現在正值大暑時節,卻得了內寒的病,從標本來說,時節是標,疾病是本。用寒涼藥會順應時節卻違背病本,用溫熱藥會違背時節卻順應病本。這是寒熱都受到損傷,必須從中間調理,所謂從中間調理,就是用溫熱藥。於是羅謙甫用錢氏白朮散,加上升麻,再根據原方加上葛根、甘草來消除紅斑,少量加入白朮、茯苓來去除濕氣並利小便。再用人參、藿香、木香來安養脾胃、促進食慾。把藥咀嚼後,每次服用一兩,煎湯服用。服用後紅斑消退,身體溫暖,腹瀉停止,精神也恢復了。接著又服用異功散、理中湯等辛溫的藥劑,一兩服後,五天就恢復健康。停藥後,主人說:「病雖然稍微好轉,可以不吃藥了嗎?」羅謙甫說:「藥,是用來攻邪的。內經說,治療疾病要以身體恢復平衡為目標,邪氣已經去除,再用藥來加強,反而會產生其他變化,不如用飲食調養,等待真氣恢復。這就是不吃藥反而像吃藥,不治療反而像治療的道理。」大家聽從了他的建議,十天後完全康復。哎,羅謙甫作為醫生,深入研究內經的精髓,並以此為依據,不被那些膚淺的言論所動搖,心中明白而無所疑惑,這哪是那些只憑經驗方來用藥的人能比的呢?劉巨源是我的老朋友,我每天早晚去看望他,所以才得以了解詳細情況。這件事不能不記錄下來,以此為戒。五月二十五日郝道寧謹記。
2. 病宜早治
仲景傷寒論曰。凡人有疾。不時即治。隱忍冀瘥。以成痼疾。小兒女子。益以滋甚。時氣不和。便當早言。若不早治。真氣失所。邪方萌動。無憚劬勞。不避晨夜而即治之。則藥餌針艾之效。必易為之。不然患人忍之。數日乃說。邪氣極盛而病極。成而後施治。必難為力。內經曰。
其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臟。治五臟者、半死半生矣。正以謂此。昔桓侯怠以皮膚之微疾。以至骨髓之病。雖悔何及。戊午春。桃李始華。雨雪厚寸許。一園叟遽令舉家執梃擊樹。盡墮其雪。又焚束草於其下以散其寒。使沖和之氣未傷而復。是年他家果皆不成熟。
獨此園大熟。噫。果木之病。治之尚有不損。況人之有病。可不早治乎。故金匱玉函云。生候長存。形色未病。未入腠理。針藥及時。脈浮調節。委以良醫。病無不愈者矣。
白話文:
《傷寒論》中說,人一旦生病,如果不馬上治療,反而忍耐著希望它自己好,這樣就會變成難以根治的頑疾。小孩和女子更容易因此加重病情。如果感到身體不適,就應該及早說出來。若不儘早治療,身體的真氣就會失去正常的位置,邪氣開始活動。不要怕麻煩,也不要分早晚,立刻治療,那麼藥物、針灸等的效果就會比較容易顯現。否則,病人一再忍耐,拖延數日才說出來,這時邪氣已經極為旺盛,病情也到了極重的地步,等病成形後才開始治療,一定會很難處理。《內經》中說:「擅長治療的人,在疾病剛發生於皮膚毛髮時就開始治療;其次是在肌肉皮膚;再次是治療六腑;最後才是治療五臟。治療五臟的疾病,就像人已經半死不活了。」正是說這個道理。過去,桓侯因為輕忽皮膚的小病,最後變成病入骨髓,即使後悔也來不及了。戊午年的春天,桃花和李花剛開,就下起了厚厚的雪,有一位園丁立刻叫全家人拿著棍子敲打樹木,把雪都打落,又在樹下燒草來驅散寒氣,使樹木的生機沒有受到損害而恢復。那一年,其他人家種的果樹都沒有成熟,只有這位園丁的果樹大豐收。唉!果樹的病,治療都尚且不至於有損失,何況人的疾病,更應該及早治療啊!所以《金匱玉函》說:「當身體的生機還在,形體和氣色沒有病變,疾病還沒深入皮膚紋理時,及時用針藥治療,調整脈象,委託給好醫生,沒有治不好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