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寶鑒》~ 卷一 (6)
卷一 (6)
1. 下多亡陰
真定趙客。乙丑歲六月間。客於他方。因乘困傷濕面。心下痞滿。躁熱時作。臥不得安。遂宿於寺中。僧以大毒食藥數丸。下十餘行。心痞稍減。越日困睡。為盜劫其財貨。心有所動。遂燥熱而渴。飲冷酒一大甌。是夜臍腹脹痛僧再以前藥復下十餘行。病加困篤。四肢無力。
白話文：
真定人趙客，在乙丑年六月間，在別的地方旅行。因為遭遇了困厄而受了濕氣，腹中悶脹，心下痞滿，煩躁發熱，不能安睡。便在寺廟中借宿，僧人給了他幾粒大毒食藥，服後拉了十幾次大便，心痛的症狀減輕了一些。第二天睏倦睡著了，小偷把他的財物偷走了。他心裡很著急，因此煩躁發熱口渴。喝了一大杯涼酒，當晚臍腹脹痛，僧人又給他服用了以前的那種藥，腹瀉了十幾次。病情更加嚴重，四肢無力。
燥熱身不停衣。喜飲冷水。米穀不化。痢下如爛。魚腸腦。赤水相雜。全不思食。強食則嘔。痞甚於前。噫氣不絕。足胻冷。少腹不任其痛。請予治之。診其脈浮數八九至。按之空虛。予溯流而尋源。蓋暑天之熱已傷正氣。以有毒大熱之劑下之。一下之後。其所傷之物已去而無餘矣。
白話文：
燥熱的身體總是蓋著被子。喜歡喝冰水。消化不了米飯。拉肚子時就有好像爛掉的魚腸，還帶著血水，完全沒有想吃東西的慾望。勉強進食則會嘔吐。腹脹很嚴重，不停的打嗝。腳上的肌肉感覺到冰涼，小腹疼痛難忍。請我治療他。診斷他的脈象浮數八九次。按下去沒有力量。我追溯本源。可能是天氣很熱，已經損傷了正氣，用涼涼的藥物去下瀉。下瀉之後，傷害的身體部位已經沒有了。
遺巴豆之氣。流毒於腸胃之間。使嘔逆而不能食。胃氣轉傷而然。及下膿血無度。大肉陷下。皮毛枯槁。脾氣弱而衰也。舌上赤澀。口燥咽乾。津液不足。下多亡陰之所致也。陰既已亡。心火獨旺。故心胸燥熱。煩亂不安。經曰。獨陽不生。獨陰不長。天之由也。遂辭而退。
白話文：
遺留巴豆的毒氣。流毒留在腸胃之間。使人嘔吐而不能吃東西。胃氣反而因嘔吐受傷。大便中膿血不止。大塊肌肉萎陷。皮毛粗糙乾枯。脾氣虛弱衰竭。舌頭上赤紅乾燥。嘴巴乾澀、喉嚨乾渴。體內津液不足。下半身肌肉消瘦是陰虛的緣故。陰虛以後。心火單獨旺盛。所以心胸煩躁。煩躁不安。經書上寫，單獨的陽氣不能生長，單獨的陰氣不能增長。這是自然的規律。於是辭別而回。
後易他醫。醫至。不審其脈。不究其源。惟見痞滿。以枳殼丸下之。病添喘滿。利下不禁而死。金匱要略云。不當下而強下之。令人開腸洞泄便溺不禁而死。此之謂也。夫聖人治病。用藥有法。不可少越。內經云。大毒去病。十去其六。小毒治病。十去其七。常毒治病。十去其八。
白話文：
後來改請另一位醫生。醫生來到後，沒有探查他的脈象，沒有追究病情的根源，只看到他痞滿的症狀，就用枳殼丸給他下瀉。病情更加嚴重，喘滿不止，大便失禁而死。金匱要略中說：「不應該下瀉而勉強用下瀉的方法治療，會導致腸道破裂，大、小便失禁而死亡。」這說的正是這種情況。聖人治病，用藥是有法則的，不能稍有偏差。內經雲：「毒性大的藥物治病，有十分之六的機會治好疾病；毒性小的藥物治病，有十分之七的機會治好疾病；毒性一般的藥物治病，有十分之八的機會治好疾病。」
無毒治病。十去其九。如不盡行。復如法以穀肉果菜養之。無使過之。過則傷其正矣。記有之云。醫不三世。不服其藥。蓋慎之至也。彼僧非醫流。妄以大毒之劑下之太過。數日之間。使人殞身喪命。用藥之失。其禍若此。病之擇醫。可不謹乎。戒之。
白話文：
使用無毒的藥物治療疾病，疾病可以治癒的就會治癒九成。如果沒有完全治癒，再按照方法，再用穀物、肉類、水果、蔬菜來調養身體。不要讓這些東西吃得過多，過多就會損傷身體的正氣。有記載說：醫生如果不經過三代的學習，就不能服用自己的藥物。這句話是說，用藥要非常慎重。而那些僧人並非醫學世家，卻妄自使用大毒的藥物，讓病人過度瀉下，導致幾日之間就丟了性命。用藥不當，危害就是這麼大。因此，選擇醫生時，一定要慎重。一定要謹慎啊。
2. 方成弗約之失
丁巳冬十月。予從軍回、至汴梁。有伶人李人愛謂予曰。大兒自今歲七月間。因勞役渴飲涼茶。及食冷飯。覺心下痞。請醫治之。醫投藥一服。下利兩行。其證遂減。不數日。又傷冷物。心腹復痞滿。添嘔吐噁心。飲食無味。且不飲食。四肢困倦。懶於言語。復請前醫診。視曰。
白話文：
丁巳年的冬天，十月。我從軍隊回來，到了汴梁。有個樂師李人愛告訴我說:「我的大兒子從今年七月間，因為勞動役而口渴喝了涼茶，又吃了涼飯。感覺心口下堵塞。請醫生治療，醫生開了一副藥，吃了之後拉肚子兩次。症狀減輕了。沒幾天，又吃了生冷的東西，心腹又脹滿了。還增加了嘔吐、噁心的症狀。吃東西沒有味道，也不想吃東西。四肢疲倦，懶於說話。又請了前一個醫生診斷。醫生看了說:「
此病易為。更利幾行即快矣。遂以無憂散對。加牽牛末。白湯服。至夕。腹中雷鳴而作陣痛。少焉既吐又瀉。煩渴不止。飲冷無度。不復能禁。時發昏憒。再命前醫視之。診其脈。不能措手而退。頃之冷汗如洗。口鼻氣漸冷而卒矣。小人悔恨無及。敢以為問。予曰。未嘗親見。
白話文：
這種病很容易醫治。服用幾次輕瀉藥，馬上就好。我於是就用了無憂散來醫治。再加上牽牛末。用白開水送服。到了晚上，病人肚子裡開始咕嚕咕嚕作響，並且出現陣痛。沒過多久，他開始又吐又瀉。他覺得又熱又渴，一直喝冷水。喝著喝著，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時時暈頭轉向，昏昏沉沉。他再次請來原先生，請他診治。原先生診了脈，不知所措，就走了。一會兒，病人的冷汗開始流下來，就好像剛剛洗過澡一樣。他的口鼻呼吸越來越冷，最後去世了。病人弟弟為此後悔莫及，才冒昧請教於我。我說，我沒有親眼看過這個病人。
不知所以然。既去。或曰。予親見之。果藥之罪歟而非歟。對曰。此非藥之罪。乃失其約量之過也。夫藥用之無據。反為氣賊。內經云。約方猶約囊也。囊滿弗約則輸泄。方成弗約則神與氣弗俱。故仲景以桂枝湯治外傷風邪。則曰若一服汗出。病瘥停後服。不必盡劑，大承氣湯下大滿大實。
白話文：
不知道是為什麼。既然已經離開了。有人說，我親眼見過。究竟是藥的過錯還是不是藥的過錯。回答說，這不是藥的過錯，而是沒有按照約定量服用藥物的過錯。藥物的使用沒有依據，反而會損害人的元氣。內經上說，約定服藥的劑量就像約定裝袋的量一樣。口袋裝滿了而不約束，那麼東西就會洩漏出來。藥方成立了而約束，那麼元神和元氣就不會同時俱在。所以，仲景用桂枝湯治療外傷風寒，就說如果服一劑汗出了，病情就好轉，今後再服用，不必用完一劑藥。大承氣湯治療大滿大實，就是說。
則曰得更衣止後服。不必盡劑。其慎如此。此為大戒。蓋得聖人約囊之旨也。治病必求其本。蓋李人以䤵優雜劇為戲。勞神損氣而其中疹然。因時暑熱。渴飲涼茶。脾胃氣弱。不能運化而作痞滿。以藥下之。是重困也。加以不慎。又損其陽。虛而復傷。傷而復下。陰爭於內。
白話文：
服藥後宜多休息，不需服完所有劑量。謹慎服用至關重要，此乃大戒。這是遵從聖人節約用藥的旨意。治療疾病必須找出根本原因。李人以各種優良的雜劇為戲，耗神傷氣，因此產生熱疹。正值夏季，因口渴飲用涼茶，導致脾胃虛弱，無法消化運化，產生腹脹飽滿感。服用瀉藥，反而更加損耗正氣。況且不謹慎，又會損傷陽氣。虛弱之體又受損傷，損傷後又服瀉藥，陰邪在體內爭鬥不已。
陽擾於外。魄汗未藏。四逆而起。此仲景所謂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如是則非失約量之過而何。故內經戒云。上工平氣。中工亂脈。下工絕氣。危生下工。不可不慎也。
白話文：
陽氣擾動於體外，魄氣未曾收藏。四肢逆冷，從而開始發作。這就是仲景所說的，第一次逆冷會延緩壽命，第二次逆冷會縮短壽命。如果這樣，那還不是因為過度勞累造成的過錯麼？所以《內經》中告誡說，高明的醫生能使氣脈平和，中等水平的醫生只能使脈絡混亂，下等水平的醫生只能使氣脈斷絕。疾病的危險性與醫生的水平有關，因此不可不謹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