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匱翼》~ 大父拙吾府君家傳
大父拙吾府君家傳
1. 大父拙吾府君家傳
楠生十年,隨吾父移居花溪。又四年,而大父歿。事大父日淺,而所熟聞於吾父之口述者,十有二三焉。恐後之人,欲舉其事而無由也。謹錄而載之家乘。大父諱怡,字在涇,號拙吾,吾曾大父第三子。曾大父有田千畝,曾伯祖鼎黃公非辜被累,鬻幾盡。及析產大父,僅受田三十畝。
繼又以事棄去,遂為蔞人。某年除夕,漏鼓移,盎無粒米,大母偕吾父枯坐一室中,燈半滅,大父方賣字於佛寺。晨光透,乃攜數十錢易米負薪而歸。業醫始,不著於時,大母以針指佐食。嚴寒,雞數鳴,刀尺猶未離手,卒以是致疾。大父時追悼之,不畜姬妾者二十年。大父甚貧困,往來皆一時名流,若番禺方東華、錢塘沈方舟、寧國洪東岸。
同郡若顧秀野、沈歸愚、陳樹滋、徐龍友、周迂村、李客山諸先生皆折節與交。楠自曉事後,未見有一雜賓至者。性沉靜,淡於名利。晚年治病頗煩,稍暇,即讀書、灌花、飼鶴、觀魚,以適其幽閒恬淡之意。間作古文、時文,絕類荊川,然非所專力也。己巳得疾,不服藥,絕粒待盡。
易簀前一日,索紙筆書留別同社諸公,詩、字、畫蒼勁不異平時。詩曰:「椰瓢松塵有前緣,交好於今三十年。曲水傳觴宜有後,旗亭畫壁猥居前。病來希逸春無分,老至淵明酒已捐。此後音塵都隔斷,新詩那得到重泉。」蓋絕筆也。所著醫書數種,已刻者:《金匱心典集註》、《醫學讀書記》,以及《北田吟稿》二卷,皆已膾炙人口。大父少時學醫於馬元一先生,先生負盛名,從遊者無數。
晚得大父喜甚,謂其夫人曰:吾今日得一人,勝得千萬人矣。後先生著書甚多,皆大父所商榷以傳,於此見前輩之卓識云。
孫世楠述
此藹谷先生所作家傳也。先生人品學問為吳中名宿,今讀其家傳,益信家學淵源,英賢繼起,實有所本云。
淡安附識
白話文:
大父怡公,字在涇,號拙吾,乃曾祖父的第三子。曾祖父擁有千畝良田,但因曾伯祖鼎黃公蒙冤受累,田地幾乎被賣盡。分家時,大父只分得三十畝田地。
之後因故放棄田產,以行醫為生。某年除夕夜,夜深人靜,家中一粒米也沒有,祖母與父親只能枯坐一室,燈火昏暗,大父則在佛寺賣字為生。直到清晨,才帶回幾十文錢換米買柴回家。大父行醫之初,不計較時間,祖母則以針灸輔助,料理飲食。即使嚴寒季節,雞叫數聲,他仍未放下醫案,最終因此致病。大父感念祖母的辛勞,此後二十年未曾納妾。
大父一生清貧,但交往的都是一時名流,如番禺的方東華、錢塘的沈方舟、寧國的洪東岸等,同郡的顧秀野、沈歸愚、陳樹滋、徐龍友、周迂村、李客山諸位先生也都與他交好。我從懂事以來,從未見過什麼閒雜人等登門拜訪。大父性情沉靜,淡泊名利。晚年行醫雖較為繁忙,但稍有空閒,便讀書、養花、喂鶴、觀魚,以求得內心的清幽恬靜。他偶爾也寫些古文、時文,風格酷似荊州派,但並非他所專精的領域。
己巳年(某年)大父罹患重病,他不服藥,絕食等死。臨終前一天,他索要紙筆,寫信與同社諸公訣別,詩詞書畫,依然蒼勁有力,與平時無異。詩曰:「椰瓢松塵有前緣,交好於今三十年。曲水傳觴宜有後,旗亭畫壁猥居前。病來希逸春無分,老至淵明酒已捐。此後音塵都隔斷,新詩那得到重泉。」這便是他的絕筆之作。他著述的醫書數種,已刊行的有《金匱心典集註》、《醫學讀書記》以及《北田吟稿》二卷,都已廣為流傳。大父年輕時曾跟隨馬元一先生學習醫術,馬先生名聲顯赫,弟子無數。晚年得到大父,非常高興,對夫人說:「我今天得到一個人,勝過得到千萬人啊!」後來馬先生著述甚多,都經過大父的審閱和傳播,由此可見前輩的卓識遠見。
孫世楠撰寫
這是藹谷先生所寫的家傳。藹谷先生品德學問皆為吳中名宿,如今讀到這篇家傳,更堅信家學淵源,英賢輩出,實有其根基。
淡安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