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古

《湯液本草》~ 《湯液本草》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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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液本草》後序

1. 《湯液本草》後序

劉禹錫云:《神農本經》以朱書,《名醫別錄》以墨書,傳寫既久,朱墨錯亂,遂令後人以為非神農書,以此故也。至於《素問》本經,議者以為戰國時書,加以「補亡」數篇,則顯然非《太素》中語,宜其以為非軒岐書也。陳無擇云:王叔和《脈訣》即高陽生剽竊。是亦後人增益者雜之也。

何以知其然?予觀劉元賓注本,雜病生死歌后,比之他本即少八句。觀此八句,不甚滑溜,與上文書意重疊,後人安得不疑?與《本草經》朱書雜亂,《素問》之補亡混淆,何以異哉!宜乎,識者非之,繼而紛紜不已也。吾不知他時誰為是正。如元賓與潔古詳究而明,稱其中凡有所疑而不古者削去之,或不復注而直書本文。

吾不知為意易曉不必云耶?為非聖賢之語而辯之耶?二者必居一於此。又啟玄子注《素問》,恐有未盡,以朱書,待明者改刪增益。傳錄者皆以墨書,其中不無差誤。如《刺熱論》注,五十九刺,首云「王注」,豈啟玄子之自謂乎?此一篇又可疑也。

兼與《靈樞》不同,以此經比之《素問》八十九刺,何者為的?以此觀之,若是差別,勞而無益,學者安所適從哉?莫若以《金匱》考之,仲景所不言者,皆所不取,則正知真見定矣。盧君論血枯,舉《太素》云:此得之年少時大脫血而成。又舉子死腹中,穢物不消。又舉犯月水入房,精與積血相射,入於任脈,留於胞中,古人謂之精積。

元豐中,雄州陳邦濟收一方,治積精及惡血淹留,胞冷絕娠,驗者甚多,其意與《內經》相近。烏賊魚骨本治漏下與經汁不斷,䕡茹去淹留惡血,古人用此,皆《本草》法。予觀方注條云:古人用此,皆本草法一句,何其知本哉。以是知軒岐之學,實出於神農也。又知伊尹湯液不出於軒岐,亦出於神農也。

「皆」之一字,至甚深廣也,豈獨烏賊斷汁之一法哉。故知張伯祖之學,皆出於湯液,仲景師而廣之,迄今湯液不絕矣。晉唐宋以來,號明醫者皆出於此,至今大定間,潔古老人張元素及子云岐於張璧、東垣李杲明之三老者出,想千百載之下無復有之也。何以知其然?蓋當時學者雖多,莫若三老之實絕也。

白話文:

劉禹錫說,《神農本草經》原本是用硃砂寫的,《名醫別錄》是用墨寫的,但經過長久傳抄,硃砂和墨跡混雜不清,導致後人認為這不是神農所寫的書,原因就在這裡。至於《素問》這部經典,有人認為是戰國時期的著作,再加上後人「補亡」的幾篇,就明顯不是《太素》裡的原話,難怪人們會認為這不是黃帝和岐伯所寫的書。陳無擇說,王叔和的《脈訣》是高陽生抄襲的。這也是後人增補雜糅的結果。

我怎麼知道是這樣呢?我觀察劉元賓註解的版本,雜病生死歌之後,比起其他版本少了八句。看這八句,寫得不太順暢,和前面的文意重複,後人怎能不懷疑呢?這和《本草經》裡硃砂墨跡混亂,《素問》裡「補亡」的內容混淆,有什麼不同呢?難怪有識之士會批評,然後爭論不休。我不知道以後誰能來糾正這些錯誤。像劉元賓和張潔古那樣,詳細研究並加以辨明,把其中可疑、不符合古意的部分刪除,或者不再註解,直接寫原文。

我不知道他們這樣做,是認為文意容易理解,所以不必多說呢?還是認為這些不是聖賢之言,所以加以辨別呢?這兩種原因必定佔其中一個。還有,啟玄子註解《素問》,恐怕有不夠完善的地方,就用硃砂寫上,等待後人修改增補。傳抄的人都用墨書,其中難免會有錯誤。比如《刺熱論》的註解,說有五十九個刺法,開頭就說「王注」,難道是啟玄子自己這麼稱呼自己嗎?這一篇也很可疑。

再加上《靈樞》和《素問》不同,《素問》說有八十九刺,到底哪個說的對呢?這樣看來,如果差異這麼大,勞心勞力也沒有好處,學者該怎麼辦才好呢?不如用《金匱要略》來考證,凡是張仲景沒有說的,都是他沒有採用的,這樣就能得到正確的認識。盧君論述血枯,引用《太素》的說法,認為這病是年輕時大量失血造成的。又提到胎兒死在腹中,穢物不能消散。又提到在月經期間發生性行為,精液和積血相互作用,進入任脈,留在子宮裡,古人稱之為精積。

元豐年間,雄州的陳邦濟收集到一個方子,治療精積和惡血淤滯,子宮寒冷導致不孕,效果很好,這個道理和《內經》的說法很接近。烏賊骨本來是治療漏下和經血不斷的,茜草可以去除淤血,古人使用這些藥,都是《本草經》的方法。我看到藥方註解中寫著:「古人用這些藥,都是本草經的方法」,這句話說得多麼了解本源啊。由此可知,黃帝和岐伯的學說,實際上是源自於神農的。也能知道伊尹的湯液,並非出自黃帝和岐伯,也是出自神農。

「皆」這個字,含義非常深刻廣泛,難道只有烏賊骨可以止血這一種方法嗎?所以知道張仲祖的學術,都源自於湯液,張仲景繼承並發揚了它,直到現在湯液仍然沒有斷絕。晉、唐、宋以來,被稱為名醫的人,都是從這裡學到的,到了現在大定年間,張潔古、張元素的兒子張云岐、張璧和李東垣這三位老先生出現,想必千百年後也不會再有了。我怎麼知道是這樣呢?因為當時學者雖然很多,但是沒有人能比得上這三位老先生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