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痧疹輯要》~ 卷一 (2)
卷一 (2)
1. 引種
《泰西方鑑》云：種疹法：先於患者發疹最多處部，以鈹針微刺之，急將綿一片，浸取其血。爾後就種者臑上徐徐刺之，令血流漓，凡一刻頃，乃取彼浸血綿貼其疵上，直緊綁之，放置三日許，而後撤去。但要其針疵不深不淺，一適其宜；貼綿間不長不短，惟中其時。
霖按：此即泰西牛痘法也，由清冷淵、消濼等穴引出命門伏毒。痧疹與痘證，雖有氣血之殊，然其理則一。可以擇天時，察人事，較疫癘感召，內外之因齊發者不同。今牛痘業已盛行，未見流弊，醫家病家，可勿疑貳。
又法：取浸血綿一片，插入鼻中，亦能傳染。
霖按：此即中土種痘法也，由此引命門伏毒，由臟腑而肌肉。雖可擇天時，察人事，究未若由經絡引出者為穩。
又法：取患者眼淚，若鼻涕，蘸綿以插入種者鼻內，或貼之皮膚，亦能傳染。
又法：將患者之親近衣，遍摩種者之身體，或著之臑腳，是亦一良法也。
霖按：此兩節閤中西種痘法脫化出者，用涕淚較刺血為尤便。但從經絡引出者為善，由臟腑引出者究未妥當。
凡種疹者，有八益焉。不至陷不治，一也；無其毒侵肺以發咳嗽，二也；雖有餘毒，無侵入眼耳及他要具，三也；比較於天行，則質善而證順，四也；縱發焮腫、大熱、煩悶等，其證大率輕易，五也；天行之疹者，間易至勞狀，至於種者，則決無有其患，六也；病中或發嚏，或多淚，然至疹痂乾燥乃即止，七也；於種痘法則疵瘡膿潰動經久，於此法則其疵速愈，八也。
霖按：手少陽三焦經正脈起於小指次指之端，上出次指間，循手表腕出臂外兩骨間，上貫肘，循臑外上肩，交出足少陽之後，入缺盆，布膻中，散絡心包，下膈，循屬三焦。其清冷淵、消濼二穴，在肘上臑外，正三焦經脈處也。痧痘為命門伏藏胎毒，考命門背𦛗七節間之穴，為相火之宅，心包為相火之臟，三焦則相火之腑也，由三焦經脈處引達命門伏毒，所謂同氣相求，其理顯然，又何瞻顧疑懼之有？
人為三才之一，本與天地相肖。督脈統一身之陽，任脈統一身之陰，此即人身之乾坤，亦即九一二數之相表裡也。肺與大腸屬兌金，胃與脾屬艮土，亦即四六二數之相表裡也。心與小腸屬離火，膀胱與腎屬坎水，亦即三七二數之相表裡也。心包絡、三焦屬震，震陽木，即為相火，膽與肝屬巽木，亦即八二二數之相表裡也。
震是陽木，何以為相火？火無體，以木為體。說卦傳謂震為雷，為龍雷之火，豈不象人身之相火乎。不但包絡、三焦是震卦，即右尺命門亦是震卦，人自不察耳。此乾坤六子以配人身之定體。命門為水中真火，先天胎毒伏藏。命門如雷火潛於水底，遇時則發，發即燎原，豈若取同氣之三焦，由經絡外達，不傷臟腑之為善乎。
或問：命門之所以屬震卦，亦有說乎？命門者，背𦛗七節間之穴也。背𦛗二十一節，三七二十一，命門當其七節之間，正猶震卦一陽在二陰之下，其象最肖。此乾坤始交，一陽初動，為生育之根也。前對臍，穴名神闕，猶北極之對南極也。位居水中，其氣則真陽之氣，為水中之火，故為三焦、包絡相火之原。
三焦、包絡經脈之流行，皆相火之流行也。命門猶宮舍，經脈猶道路，皆統之於相火，皆可屬之於右尺。而七節間之一陽，其為震卦，不甚顯然哉。痘疹為命門伏毒，由三焦經脈引而外達，其理甚明。恐株守成法者固執不通其變，故不憚反復，再申其義，惟閱者諒之。
昔賢論三焦一府，紛紛聚訟，莫衷一是。或謂無形，或謂有形；或言是一，或言是二。甚則云為腎旁之脂者。雖明如張隱菴，遊移其詞，亦不能指為何物。考臟腑之學，西士言之最詳。觀《全體通考》，三焦即所謂腹包膜也。其膜包繞全腹，上通巔頂，下行膀胱，中有脂膜橫於肝胃之間。
惟遮陰道，護子宮，則男女稍異耳。《內經》謂上焦如霧，中焦如漚，下焦如瀆，豈虛語哉。
或問：腹包膜即三焦，亦有證據否？曰：觀其包二腸、遮兩腎，正當七節之間命門部位，既藏水中真火，即為相火之宅。居其位，行其權，此膜即為相火之腑。考心肺之下，肝胃之上，有膈膜一層。其形薄如細網，上與心包絡之下面相連，下與此膜之上層黏續，氣脈通貫，則包絡即為相火之臟。由膈膜上通腦筋，即經所云上焦如霧是也。
中有薄膜兩層，包肝裹胃，即經所云中焦如漚是也。繞膀胱，遮陰道，以行其氣化，即經所云下焦如瀆是也。以此證之，腹包膜即三焦，夫復何疑？若求此膜功用，全文自有《通考》在，篇幅有限，故不縷述。
泰西引種痘疹，其法稍有不同。種痘用鈹針挑刺臑外皮及次皮，不令傷肌出血，以痘膿留著皮間。種疹刺令見血，俟血流盡，始將疹血綿貼其疵上。此中有陰陽互根之至理存焉。近人種牛痘，不獨三焦經穴不明，而血附氣、氣依血之義茫然不解，無怪乎每多流弊也。
引種諸書，僉云刺臑外皮，而不言清冷淵、消濼二穴者，蓋嬰兒由肩至肘，長僅四五寸，每種三五粒，則二穴亦在其中，況臑外皆三焦經脈所過之地。然究不若點此二穴引種為善。是經穴之不可不考也。《甲乙》、《銅人明堂》諸經，載清冷淵穴在肘上二寸，伸肘舉臂取之；消濼穴在肩下臂外，開腋斜肘分下胻取之。觀此二穴皆在臑外之證也。
考取腧穴，是針灸家要事。而漢唐以降，針灸失傳，為不明同身取寸之義，僅以患人之中指中節取寸，便為獨得心傳。殊不知瘦人指長而身小，則背腹之橫寸豈不太闊；肥人指短而身長，則背腹之橫寸豈不太狹？有身長指長而頭小者，則頭間之寸豈不嫌長；有身短指短而頭大者，則頭間之寸豈不嫌短？似此肥瘦長短之差訛，安能準的？所謂同身取寸者，必同其身體而取之也。縱觀諸家，惟東醫山崎子政骨度折量一法，深得先聖奧旨。
其法以《靈樞·骨度》篇尺寸為主，再量人身尺寸，隨取而折之，自無長短肥瘦之差訛。假如《靈樞·骨度》篇雲肩至肘長一尺七寸，而患人由肩至肘量五寸一分，以三摺合之，所云某穴至某穴一寸者，僅得三分。識此同身取寸之義，明而針灸之，法不致失傳矣。
白話文：
《泰西方鑑》提到一種接種方法：首先在病人疹子最多的部位，用鈹針輕輕刺一下，迅速地用一片棉布沾取那裏的血液。之後在要接種的人手臂上慢慢刺一下，讓血自然流出，大約一分鐘的時間後，將沾有病人血液的棉布貼在傷口上，並緊緊綁住，放置約三天後再拿掉。但要注意針刺的深度要適中，貼棉布的時間也要恰到好處。
我理解：這實際上就是西方的牛痘接種法，通過清涼淵、消濼等穴位引出體內的潛藏毒素。雖然疹子與痘證在氣血上有所不同，但它們的原理是相同的。可以觀察天氣和人體狀況選擇接種時機，與因疫情感染內外同時發作的情況不同。現在牛痘接種已經廣泛使用，沒有發現副作用，醫生和病人都不必再有疑慮。
另外一種方法：取一片沾有病人血液的棉布，插入鼻子裏，也能進行傳染。
我理解：這就是中國傳統的痘接種法，通過這種方法引出體內的潛藏毒素，從內臟到肌肉。雖然可以觀察天氣和人體狀況選擇接種時機，但終究不如通過經絡引出的穩妥。
還有一種方法：取病人的淚水或鼻涕，用棉布沾取後插入接種者的鼻子裏，或者貼在皮膚上，也能進行傳染。
還有一種方法：將病人的衣物在接種者的身體上摩擦，或者穿在胳膊和腿上，這也是一種有效的方法。
我理解：這兩種方法是結合了中西痘接種法的變種，使用眼淚鼻涕比刺血更方便。但從經絡引出的更好，從內臟引出的終究不妥當。
對於接種疹子的人來說，有八個好處。不會陷入無法治療的地步，這是第一個好處；不會讓毒素侵入肺部引起咳嗽，這是第二個好處；即使有餘毒，也不會侵入眼睛、耳朵和其他重要器官，這是第三個好處；與自然感染相比，疹子的性質更好，症狀更順，這是第四個好處；即使出現紅腫、高熱、煩躁等症狀，大多數情況下症狀會比較輕微，這是第五個好處；自然感染的疹子容易導致疲勞狀態，但接種的疹子則不會有這種問題，這是第六個好處；在病程中可能會打噴嚏，或者流淚增多，但一旦疹子結痂乾燥就會停止，這是第七個好處；接種痘法會導致瘡口膿潰持續時間較長，而接種疹子則瘡口癒合更快，這是第八個好處。
我理解：手少陽三焦經脈起於小指旁邊的指尖，向上延伸至手腕，經過手臂外側兩骨之間，貫穿肘部，沿着手臂外側向上到肩膀，然後穿過足少陽經脈後面，進入胸腔，分佈於心包區域，分散聯絡心包，向下穿過膈肌，沿三焦分佈。清涼淵、消濼兩個穴位位於肘部上方的手臂外側，正是三焦經脈所在之處。疹子和痘是由命門潛藏的毒素引起的，命門位於背部第七節脊椎處的穴位，是相火的住所，心包是相火的臟器，三焦則是相火的腑器。通過三焦經脈引出命門潛藏的毒素，就是所謂的“同氣相求”，這個道理顯而易見，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人是天地人三才之一，與天地相似。督脈統領全身的陽氣，任脈統領全身的陰氣，這就是人體的乾坤，也是九一二數的表裏關係。肺和大腸屬於兌金，胃和脾屬於艮土，這也是四六二數的表裏關係。心和小腸屬於離火，膀胱和腎屬於坎水，這同樣是三七二數的表裏關係。心包絡和三焦屬於震，震爲陽木，也就是相火，膽和肝屬於巽木，這同樣也是八二二數的表裏關係。
震爲陽木，爲什麼是相火？火無實體，以木爲體。《說卦傳》說震爲雷，爲龍雷之火，難道不像人體的相火嗎？不只是心包絡和三焦是震卦，右尺命門也是震卦，只是人們沒有注意到罷了。這是乾坤六子與人體固定結構的對應。命門是水中的真火，潛藏着先天的毒素。命門就像雷火潛藏在水底，遇到時機就會爆發，一旦爆發就會燎原，哪裏比得上從三焦經脈引出的同氣外達，不會傷害內臟的更好呢？
有人問：命門爲什麼屬於震卦，有沒有說法？命門位於背部第七節脊椎處的穴位。背部有二十一節脊椎，三七等於二十一，命門正好位於第七節脊椎之間，就像震卦的一陽位於二陰之下，形象最相似。這是乾坤開始交合，一陽初動，是生育的根本。前面對應肚臍，穴位名爲神闕，就像北極對南極一樣。它位於水中，但其氣卻是真陽之氣，是水中的火，因此是三焦、心包絡相火的源頭。
三焦、心包絡經脈的運行，都是相火的運行。命門就像宮殿，經脈就像道路，都由相火統領，都可以歸於右尺。而第七節脊椎間的一陽，正是震卦，不是很明顯嗎？痘疹是由命門潛藏的毒素引起的，通過三焦經脈引出並外達，這個道理很清楚。恐怕那些死守舊法的人固執不變，所以我不厭其煩地反覆闡述這個道理，希望讀者能夠理解。
過去賢者討論三焦這個腑器，爭論紛紛，莫衷一是。有人說它是無形的，有人說它是有形的；有人說它是一個，有人說它是兩個。甚至有人說它是腎臟旁邊的一層脂肪。即使是像張隱庵這樣聰明的人，也模棱兩可，無法明確指出它是什麼。考察臟腑學說，西方學者講得最詳細。根據《全體通考》，三焦就是所謂的腹包膜。這層膜包圍着整個腹部，向上通向頭頂，向下連接膀胱，中間有一層脂肪膜橫在肝臟和胃之間。
只是在遮蓋陰道和保護子宮方面，男性和女性略有不同。《內經》說上焦如霧，中焦如漚，下焦如瀆，難道是虛言嗎？
有人問：腹包膜就是三焦，有沒有證據？我說：看它包圍着大小腸，遮蓋着兩個腎臟，正好位於第七節脊椎之間的命門部位，既藏水中真火，就是相火的住所。處於這個位置，行使這個權力，這層膜就是相火的腑器。考察心臟和肺部下方，肝臟和胃部上方，有一層膈膜。它的形狀薄如細網，上面與心包絡的下面相連，下面與這層膜的上層粘連，氣脈相通，那麼心包絡就是相火的臟器。從膈膜向上通向腦筋，就像經文中所說的上焦如霧。
中間有兩層薄膜，包裹着肝臟和胃部，就像經文中所說的中焦如漚。環繞膀胱，遮蓋陰道，以實現氣化的功能，就像經文中所說的下焦如瀆。以此爲證，腹包膜就是三焦，還有什麼疑問呢？如果要了解這層膜的功能，全文已經有《通考》在，篇幅有限，所以不再詳述。
西方引種痘疹的方法稍微有些不同。種痘時用鈹針挑刺手臂外側的皮膚和次皮，不讓損傷肌肉出血，而是讓痘膿留在皮膚表面。種疹時則刺破皮膚讓血流出，等到血流盡後，纔將沾有疹子血液的棉布貼在傷口上。這裏面蘊含着陰陽互根的深刻道理。現代人種牛痘，不僅不清楚三焦經穴的位置，而且對血附氣、氣依血的道理茫然無知，難怪經常會出現副作用。
各種引種書籍都說刺手臂外側的皮膚，卻沒有提到清涼淵、消濼這兩個穴位，這是因爲嬰兒從肩膀到肘部的長度只有四五英寸，每次種三五顆痘，那麼這兩個穴位也在其中，何況手臂外側都是三焦經脈經過的地方。但最終還是不如直接在這兩個穴位上引種更好。這是經穴的重要性。《甲乙》、《銅人明堂》等各種經典，記載清涼淵穴位位於肘部上方二英寸，伸肘舉臂取之；消濼穴位位於肩下臂外，開腋斜肘分下胻取之。可以看出這兩個穴位都在手臂外側。
考察取穴位的方法，是鍼灸家的重要任務。但是從漢唐以後，鍼灸失傳，因爲不明白同身取寸的意義，僅僅以病人的中指第二節來取寸，就認爲自己獨得真傳。卻不知道瘦人手指長但身體小，那麼背部和腹部的橫向寸數豈不是太寬；胖人手指短但身體長，那麼背部和腹部的橫向寸數豈不是太窄？有人身高手指長但頭小，那麼頭部間的寸數豈不是嫌長；有人身高手指短但頭大，那麼頭部間的寸數豈不是嫌短？這樣的肥胖長短差異，怎麼能準確呢？所謂的同身取寸，必須根據同一個人的身體來取。縱觀各家，只有東醫山崎子政的骨度折量法，深刻理解了先聖的奧義。
他的方法以《靈樞·骨度》篇的尺寸爲主，再測量人體的尺寸，根據實際情況折算，就不會有長短肥胖的誤差。例如，《靈樞·骨度》篇說肩到肘的長度爲一尺七寸，但如果病人的肩到肘的長度只有五寸一分，按照三摺合起來計算，所謂某穴到某穴一寸的距離，只相當於三分。明白這個同身取寸的意義，明瞭之後進行鍼灸，就不會失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