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宗奭

《本草衍義》~ 卷三 (1)

1. 序例下

治婦人雖有別科，然亦有不能盡聖人之法者。今豪足之家，居奧室之中，處幃幔之內，復以帛懞手臂，既不能行望色之神，又不能殫切脈之巧，四者有二闕焉。黃帝有言曰：凡治病，察其形氣色澤，形氣相得，謂之可治；色澤以浮，謂之易已；形氣相失，謂之難治；色夭不澤，謂之難已。又曰：診病之道，觀人勇怯，骨肉皮膚，能知其情，以為診法。

白話文：

診治婦女疾病雖然有特殊的方法，但也有不能完全依據聖人治病方法的情況。現在這些富裕人家的婦女，都居住在幽靜的房間裡，身處帳幔之中，又用絲綢遮蓋了雙臂，這樣就既不能施展觀察臉色的診病技巧，也不能窮盡切脈的巧妙方法，四種診病方法中有兩種無法實施。黃帝說：凡是診治疾病，要觀察病人的形體、氣色和神態，形體、氣色和神態相得益彰，說明疾病可以治癒；氣色浮華，說明疾病容易治癒；形體、氣色和神態不協調，說明疾病難以治癒；氣色枯槁、沒有光澤，說明疾病難以治癒。又說：診斷疾病的方法，是觀察病人的勇敢或怯懦，骨肉皮膚的變化，就能夠瞭解他們的病情，以此作為診斷疾病的方法。

若患人脈病不相應，既不得見其形，醫人只據脈供藥，其可得乎？如此言之，不能盡其術也。此醫家之公患，世不能革。醫者不免盡理質問，病家見所問繁，不為醫業不精，往往得藥不肯服，似此甚多。扁鵲見齊侯之色，尚不肯信，況其不得見者乎？嗚呼！可謂難也已！

白話文：

如果患者的脈象與疾病不相符，又不能看到患者的外表，醫生只能根據脈象來開藥，這樣能治好病嗎？如果這樣說，醫生的技藝就無法完全施展。這是醫界普遍存在的問題，難以改變。醫生不得不盡力詢問患者的病情，患者看到醫生問了很多問題，不認為是醫生的醫術不精湛，往往拿到藥也不吃，像這樣的例子很多。扁鵲見到齊侯的臉色，還不敢相信，何況那些見不到患者的醫生呢？唉！可謂困難啊！

又婦人病溫已十二日，診之，其脈六七至而澀，寸稍大，尺稍小，發寒熱，頰赤口乾，不了了，耳聾。問之，病後數日，經水乃行，此屬少陽熱入血室也。若治不對病，則必死。乃按其證，與小柴胡湯服之，二日，又與小柴胡湯加桂枝幹薑湯，一日，寒熱雖已，又云：我臍下急痛，又與抵當丸，微利，臍下痛痊。身漸涼和，脈漸勻，尚不了了，乃復與小柴胡。

白話文：

一位婦人患病已經十二天了，診脈之時，脈搏每分鐘跳動六七次，脈象澀滯，寸脈略微大，尺脈略微小，她發寒發熱，臉頰發紅，口乾舌燥，頭腦不清醒，耳聾。詢問病情得知，在生病後幾天，月經才來。這是少陽熱邪侵襲血室所致。如果治療不對症，病人必定死亡。於是，根據她的症狀，給她服用小柴胡湯。兩天後，又給她服用小柴胡湯合桂枝加幹薑湯。一天後，雖然寒熱已經退去，但病人又說臍下急痛。於是，再給她服用抵當丸，稍微瀉了一下，臍下的疼痛痊癒了。病人的身體逐漸涼爽和緩，脈象也逐漸勻和，但她仍然頭腦不清醒。於是，又給她服用小柴胡湯。

次日云：我但胸中熱燥，口鼻乾。又少與調胃承氣湯，不得利。次日又云：心下痛。又與大陷胸丸半服，利三行。而次日虛煩不寧，時妄有所見，時復狂言。雖知其尚有燥屎，以其極虛，不敢攻之。遂與竹葉湯，去其煩熱。其夜大便自通，至曉兩次，中有燥屎數枚，而狂言虛煩盡解。

白話文：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病患說道：「我的胸中正在燥熱，口鼻也感到乾燥。」因此我又用甘草調胃承氣湯。病患服藥後，沒有任何的改善。到了隔天，他對我說：「我心窩感到疼痛。」我就又用了大陷胸丸治療他，病患服藥後很順暢地排了三次大便。隔天，他虛煩不安，時常看到不真實的東西，而且偶爾說些胡話。盡管知道病患體內還有乾燥的宿便，但是因為他體質太虛弱了，所以不敢再繼續攻下他的宿便。最後，我用竹葉湯幫他消除燥熱。到了當晚，他的大便自然通暢了。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共排了兩次大便，大便中含有好幾顆乾燥的宿便，而他也就不再說胡話，虛煩不寧的症狀也消失了。

但咳嗽唾沫，此肺虛也。若不治，恐乘虛而成肺痿，遂與小柴胡去人參、大棗、生薑，加乾薑、五味子湯。一日咳減，二日而病悉愈。以上皆用張仲景方。

白話文：

但只要是咳嗽出痰，這種情況就是肺虛造成的。如果不加以治療，恐怕會乘虛而入，變成肺癆，因此我用小柴胡湯，去除了人參、大棗、生薑，加入乾薑、五味子湯。服用了藥方後，第一天咳嗽就減少了，第二天就把病都治好了。以上用藥方都來自張仲景的醫方。

有婦人病吐逆，大小便不通，煩亂，四肢冷，漸無脈，凡一日半，與大承氣湯兩劑，至夜半漸得大便通，脈漸生，翌日乃安。此關格之病，極難治，醫者當審謹也。經曰：關則吐逆，格則不得小便。如此亦有不得大便者。

白話文：

有個婦人患有嘔吐的病，大便小便都不通，煩躁不安，四肢寒冷，漸漸沒有脈搏，已經一天半了。我給她服用兩劑大承氣湯，到半夜時，漸漸大便通了，脈搏也逐漸出現，第二天就痊癒了。這種關格的病症，很難治療，醫者應當慎重謹慎。經書上說：關則嘔吐，格則小便不通。像這樣的病例，也會有大便不通的。

有小兒病虛滑，食略化，大便日十餘次，四肢柴瘦，腹大，食訖又飢，此疾正是大腸移熱於胃，善食而瘦，又謂之食㑊者。時五六月間，脈洪大，按之則絕。今六脈既單洪，則夏之氣獨然，按之絕，則無胃氣也。經曰：夏脈洪，洪多胃氣，少曰病，但洪無胃氣曰死。夏以胃氣為本，治療失於過時，後不逾旬，果卒。

白話文：

有個小孩，體質虛弱，消化不良，每天大便十多次，四肢瘦弱，肚子很大，吃完東西還是覺得餓，這個病主要是由於大腸的熱氣移到了胃，所以食量很大卻很瘦，又叫做「食㑊」。現在是五、六月的天氣，他的脈搏洪大，按壓時會感覺到脈搏斷斷續續。現在六個脈象都是偏洪大，所以夏天的氣候獨特，按壓時感覺脈搏斷斷續續，那麼就沒有胃氣了。經書上說：夏天的脈象洪大，洪大的脈象多半是胃氣盛，脈象虛弱就表示有病，如果洪大卻沒有胃氣就表示會死亡。夏天以胃氣為根本，如果治療錯過了時機，不到十天，這個小孩就死了。

有人病久嗽，肺虛生寒熱，以款冬花焚三兩，俟煙出，以筆管吸其煙，滿口則咽之，至倦則已。凡數日之間五七作，瘥。

有人病瘧月餘日，又以藥吐下之，氣遂弱，疾未愈。觀其病與脈，乃夏傷暑，秋又傷風，乃與柴胡湯一劑，安。後，又飲食不節，寒熱夏作。此蓋前以傷暑，今以飲食不謹，遂致吐逆不食，脅下牽急而痛，寒熱無時，病名痰瘧。以十棗湯一服，下痰水數升，明日又與理中散二錢，遂愈。

白話文：

有一個人患了瘧疾一個多月了，又用藥物催吐瀉下，結果導致氣虛體弱，疾病依然沒有痊癒。我觀察他的病情和脈象，發現他是夏季受了暑邪，秋季又受了風寒之邪，於是給他開了一劑柴胡湯，他就安然無恙了。後來，他又飲食不節制，以致寒熱交作，時冷時熱。這大概是前面由於暑邪所傷，現在由於飲食不謹慎，導致嘔吐反胃、食不下嚥，脅肋下牽扯疼痛，寒熱交替，這種病叫做痰瘧。我給他服了一劑十棗湯，吐出了好幾升痰水，第二天又給他服了二錢理中散，終於痊癒了。

有人苦風痰頭痛，顫掉，吐逆，飲食減，醫以為傷冷物，遂以藥溫之，不愈。又以丸藥下之，遂厥。復與金液丹後，譫語，吐逆，顫掉，不省人，狂若見鬼，循衣摸床，手足冷，脈伏。此胃中有結熱，故昏瞀不省人，以陽氣不能布於外，陰氣不持於內，即顫掉而厥。遂與大承氣湯，至一劑，乃愈。方見仲景。後服金箔丸，方見《刪繁》。

白話文：

有位病人有嚴重的風痰和頭痛，伴有顫抖、嘔吐、食慾減退。醫生認為他是受了寒涼之物，所以開了溫熱的藥讓他吃，但是病情沒有好轉。後來醫生又給他吃了丸藥，結果病人厥倒了。再給他吃了金液丹後，病人開始說胡話，嘔吐，顫抖，不省人事，表現得像見了鬼一樣，四處亂摸亂抓，手腳冰涼，脈搏微弱。這都是因為他的胃裡有熱結，所以昏迷不省人事，陽氣不能分佈到體外，陰氣不能在體內停留，所以顫抖和厥倒。醫生於是給他吃了大承氣湯，一劑藥下去，病情就好了。這個方子出自仲景。後來，他服用金箔丸，這個方子出自《刪繁》。

有男子年六十一，腳腫生瘡，忽食豬肉不安。醫以藥利之，稍愈，時出外中風，汗出後，頭面暴腫，起紫黑色，多睡。耳輪上有浮泡小瘡，黃汁出。乃與小續命湯中加羌活一倍，服之遂愈。

白話文：

有一位61歲的男子，腳腫並伴有瘡口，吃了豬肉後感到身體不適。醫生給他開了藥，病情有所好轉。男子出門後又受風寒，出汗後，頭面部突然腫脹，呈紫黑色，經常睡覺。耳輪上有帶有水泡的小瘡，並伴有黃色液體流出。於是，醫生在“小續命湯”中加入倍量的羌活，男子服藥後痊癒了。

有人年五十四，素羸，多中寒，近服菟絲有效。小年常服生硫黃數斤，脈左上二部，上下二部，弦緊有力。五七年來，病右手足筋急拘攣，言語稍遲，遂與仲景小續命湯，加薏苡仁一兩，以治筋急。減黃芩、人參、芍藥各半，以避中寒，杏仁只用一百五枚。後云尚覺大冷，因令盡去人參、芍藥、黃芩三物，卻加當歸一兩半，遂安。

白話文：

有一位五十四歲的人，體質素來嬴弱，經常受寒，最近服用了菟絲子有效。小年時經常服用生硫黃數斤，脈象左上二部，上下二部，弦緊有力。五七年來，患有右手足筋急拘攣，言語稍遲，於是與他服用仲景小續命湯，加上薏苡仁一兩，以治療筋急。減去黃芩、人蔘、芍藥各半，以避免受寒，杏仁只用一百五枚。後來他說仍然感到很冷，於是讓他完全去掉人蔘、芍藥、黃芩三物，卻加當歸一兩半，然後安好。

今人用小續命湯者，比比皆是，既不能逐證加減，遂至危殆，人亦不知。今小續命湯，世所須也。故舉以為例，可不謹哉！夫八節之正氣，生活人者也。八節之虛邪，殺人者也。非正氣則為邪，非真實則為虛。所謂正氣者，春溫、夏熱、秋涼、冬寒，此天之氣也。若春在經絡，夏在肌肉，秋在皮膚，冬在骨髓，此人之氣也。

白話文：

現在很多人使用小續命湯，卻不懂得根據不同的症狀加減用藥，導致病情危重，卻不自知。小續命湯是一種很重要的藥方，所以舉此為例，希望大家能夠謹慎使用。八節之正氣是維持人體生命的關鍵。八節之虛邪會殺死人。不是正氣就會是邪氣，不是真實就會是虛邪。所謂正氣，就是春天的溫暖、夏天的炎熱、秋天的涼爽、冬天的寒冷，這是自然界的氣候。如果春季的氣候在經絡中，夏季的氣候在肌肉中，秋季的氣候在皮膚中，冬季的氣候在骨髓中，這就是人體的氣候。

在處為實，不在處為虛。故曰，若以身之虛，逢時之虛邪不正之氣，兩虛相感，始以皮膚經絡，次傳至臟腑，逮於骨髓，則藥力難及矣。如此則醫家治病，正宜用藥抵截散補，防其深固而不可救也。又嘗須保護胃氣。舉斯為例，余可仿此。

白話文：

在體內是實的，在體外是虛的。所以說，如果本身虛弱，遇到時令虛邪不正之氣，兩虛相感，才從皮膚經絡開始，然後傳到臟腑，到達骨髓，那麼藥力就難以到達了。這樣的話，醫生治療疾病，就應該用藥物抵制、分散、補充，防止病情加深加重而無法挽救。又常常需要保護胃氣。舉這個例子來說，其他的也可以比照這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