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宗奭

《本草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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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卷三

2. 序例下

治婦人雖有別科,然亦有不能盡聖人之法者。今豪足之家,居奧室之中,處幃幔之內,復以帛懞手臂,既不能行望色之神,又不能殫切脈之巧,四者有二闕焉。黃帝有言曰:凡治病,察其形氣色澤,形氣相得,謂之可治;色澤以浮,謂之易已;形氣相失,謂之難治;色夭不澤,謂之難已。又曰:診病之道,觀人勇怯,骨肉皮膚,能知其情,以為診法。

若患人脈病不相應,既不得見其形,醫人只據脈供藥,其可得乎?如此言之,不能盡其術也。此醫家之公患,世不能革。醫者不免盡理質問,病家見所問繁,不為醫業不精,往往得藥不肯服,似此甚多。扁鵲見齊侯之色,尚不肯信,況其不得見者乎?嗚呼!可謂難也已!

又婦人病溫已十二日,診之,其脈六七至而澀,寸稍大,尺稍小,發寒熱,頰赤口乾,不了了,耳聾。問之,病後數日,經水乃行,此屬少陽熱入血室也。若治不對病,則必死。乃按其證,與小柴胡湯服之,二日,又與小柴胡湯加桂枝幹薑湯,一日,寒熱雖已,又云:我臍下急痛,又與抵當丸,微利,臍下痛痊。身漸涼和,脈漸勻,尚不了了,乃復與小柴胡。

次日云:我但胸中熱燥,口鼻乾。又少與調胃承氣湯,不得利。次日又云:心下痛。又與大陷胸丸半服,利三行。而次日虛煩不寧,時妄有所見,時復狂言。雖知其尚有燥屎,以其極虛,不敢攻之。遂與竹葉湯,去其煩熱。其夜大便自通,至曉兩次,中有燥屎數枚,而狂言虛煩盡解。

但咳嗽唾沫,此肺虛也。若不治,恐乘虛而成肺痿,遂與小柴胡去人參、大棗、生薑,加乾薑、五味子湯。一日咳減,二日而病悉愈。以上皆用張仲景方。

有婦人病吐逆,大小便不通,煩亂,四肢冷,漸無脈,凡一日半,與大承氣湯兩劑,至夜半漸得大便通,脈漸生,翌日乃安。此關格之病,極難治,醫者當審謹也。經曰:關則吐逆,格則不得小便。如此亦有不得大便者。

有小兒病虛滑,食略化,大便日十餘次,四肢柴瘦,腹大,食訖又飢,此疾正是大腸移熱於胃,善食而瘦,又謂之食㑊者。時五六月間,脈洪大,按之則絕。今六脈既單洪,則夏之氣獨然,按之絕,則無胃氣也。經曰:夏脈洪,洪多胃氣,少曰病,但洪無胃氣曰死。夏以胃氣為本,治療失於過時,後不逾旬,果卒。

有人病久嗽,肺虛生寒熱,以款冬花焚三兩,俟煙出,以筆管吸其煙,滿口則咽之,至倦則已。凡數日之間五七作,瘥。

有人病瘧月餘日,又以藥吐下之,氣遂弱,疾未愈。觀其病與脈,乃夏傷暑,秋又傷風,乃與柴胡湯一劑,安。後,又飲食不節,寒熱夏作。此蓋前以傷暑,今以飲食不謹,遂致吐逆不食,脅下牽急而痛,寒熱無時,病名痰瘧。以十棗湯一服,下痰水數升,明日又與理中散二錢,遂愈。

有人苦風痰頭痛,顫掉,吐逆,飲食減,醫以為傷冷物,遂以藥溫之,不愈。又以丸藥下之,遂厥。復與金液丹後,譫語,吐逆,顫掉,不省人,狂若見鬼,循衣摸床,手足冷,脈伏。此胃中有結熱,故昏瞀不省人,以陽氣不能布於外,陰氣不持於內,即顫掉而厥。遂與大承氣湯,至一劑,乃愈。方見仲景。後服金箔丸,方見《刪繁》。

有男子年六十一,腳腫生瘡,忽食豬肉不安。醫以藥利之,稍愈,時出外中風,汗出後,頭面暴腫,起紫黑色,多睡。耳輪上有浮泡小瘡,黃汁出。乃與小續命湯中加羌活一倍,服之遂愈。

有人年五十四,素羸,多中寒,近服菟絲有效。小年常服生硫黃數斤,脈左上二部,上下二部,弦緊有力。五七年來,病右手足筋急拘攣,言語稍遲,遂與仲景小續命湯,加薏苡仁一兩,以治筋急。減黃芩、人參、芍藥各半,以避中寒,杏仁只用一百五枚。後云尚覺大冷,因令盡去人參、芍藥、黃芩三物,卻加當歸一兩半,遂安。

今人用小續命湯者,比比皆是,既不能逐證加減,遂至危殆,人亦不知。今小續命湯,世所須也。故舉以為例,可不謹哉!夫八節之正氣,生活人者也。八節之虛邪,殺人者也。非正氣則為邪,非真實則為虛。所謂正氣者,春溫、夏熱、秋涼、冬寒,此天之氣也。若春在經絡,夏在肌肉,秋在皮膚,冬在骨髓,此人之氣也。

在處為實,不在處為虛。故曰,若以身之虛,逢時之虛邪不正之氣,兩虛相感,始以皮膚經絡,次傳至臟腑,逮於骨髓,則藥力難及矣。如此則醫家治病,正宜用藥抵截散補,防其深固而不可救也。又嘗須保護胃氣。舉斯為例,余可仿此。

白話文:

治療婦女疾病雖然有特別的分類,但還是有些情況無法完全遵循聖人的法則。現在有錢人家,住在深閨內室,身處帷幔之中,又用布帛遮蓋手臂,這樣一來,既無法仔細觀察病人的氣色,又不能盡力把脈,診斷所需要的四種方法就缺了兩種。黃帝說過:「凡是治療疾病,要觀察病人的形體、氣色和光澤。如果形體和氣色相符,就表示可以治癒;如果氣色浮現於外,就表示容易痊癒;如果形體和氣色不符,就表示難以治癒;如果氣色枯槁沒有光澤,就表示難以痊癒。」又說:「診斷疾病的方法,要觀察病人的膽量、體格、皮膚,才能了解病情,作為診斷的依據。」

如果病人的脈象和疾病狀況不相符,而且又無法看到病人的身體狀況,醫生只能根據脈象來開藥,這樣怎麼可能治好病呢?這樣說來,就不能完全發揮醫術。這是醫界的普遍問題,世人無法改變。醫生難免要詳細詢問病情,病人看到問得太多,就認為醫生醫術不精,往往拿到藥也不肯服用,這種情況非常多。扁鵲看到齊桓公的氣色,尚且不敢輕信,更何況是看不到病人身體狀況的情況呢?唉!真是太困難了!

又有一個婦女發燒十二天,診斷時,她的脈搏跳動頻率每分鐘六七次,而且脈象澀滯,寸關脈稍大,尺脈稍小,發冷發熱,臉頰發紅,口乾,意識不清,耳鳴。詢問後得知,發病幾天後,月經才來,這是屬於少陽熱邪進入血室的症狀。如果治療不對症,必定會死亡。於是根據她的症狀,給予小柴胡湯服用。兩天後,又給予小柴胡湯加桂枝乾薑湯,一天後,發冷發熱雖然好了,病人又說:「我肚臍下急痛。」於是又給予抵當丸,稍微腹瀉,肚臍下疼痛就痊癒了。身體漸漸感到涼爽舒適,脈象也逐漸均勻,但意識還是有些模糊,於是又給予小柴胡湯。

隔天,病人說:「我只是胸中發熱乾燥,口鼻乾燥。」又稍微給予調胃承氣湯,沒有腹瀉。隔天又說:「心下疼痛。」又給予大陷胸丸半服,腹瀉三次。隔天,病人虛煩不安,時而出現幻覺,時而胡言亂語。雖然知道她體內還有乾燥的糞便,但因為她身體極度虛弱,不敢用攻下的藥。於是給予竹葉湯,來消除她的煩熱。當天晚上大便自己通暢,到早晨總共排便兩次,其中有幾塊乾燥的糞便,胡言亂語和虛煩的症狀都解除了。

但仍然咳嗽吐痰,這是肺虛的症狀。如果不治療,恐怕會因為虛弱而變成肺痿。於是給予小柴胡湯,去除人參、大棗、生薑,加入乾薑、五味子湯。一天後咳嗽減少,兩天後疾病完全痊癒。以上都是使用張仲景的方劑。

有一個婦人,患有嘔吐、大小便不通、煩躁不安、四肢冰冷,脈搏漸漸消失,持續了一天半。給予大承氣湯兩劑,到半夜漸漸排出了大便,脈搏漸漸恢復,隔天就痊癒了。這是關格病,非常難治療,醫生應該謹慎小心。經書說:「關格病,會嘔吐;格病,則小便不通。」像這樣也有大便不通的情況。

有一個小孩,體質虛弱,消化不良,大便一天十幾次,四肢瘦弱,肚子大,吃完東西又餓,這種疾病正是大腸的熱邪轉移到胃,才會食慾旺盛卻消瘦,又叫做「食㑊」。當時是五六月間,脈象洪大,按下去就沒有了。現在六脈都呈洪大,這是夏天氣候獨有的現象;按下去就沒有了,表示胃氣虛弱。經書說:「夏天的脈象洪大,洪大表示胃氣充足;洪大但胃氣微弱,就表示有病;洪大但沒有胃氣,就表示快要死了。」夏天以胃氣為根本,如果治療錯過了時機,過不了十天,果然就死了。

有人患有長期的咳嗽,肺虛而產生寒熱。用款冬花燃燒三兩,等煙出來後,用筆管吸煙,吸滿口後吞下,等到疲倦就停止。連續幾天,做了五六次,病就好了。

有人得了瘧疾一個多月,又用藥物催吐和瀉下,導致身體虛弱,疾病沒有好轉。觀察他的病情和脈象,是夏天傷了暑氣,秋天又傷了風寒。於是給予柴胡湯一劑,就好了。後來,又因為飲食不節制,又出現發冷發熱的症狀。這是因為先前傷了暑氣,現在又因為飲食不謹慎,導致嘔吐、不想吃東西,脅下牽引疼痛,發冷發熱不定時,這種疾病叫做痰瘧。用十棗湯一服,瀉下幾升痰水,隔天又給予理中散二錢,就痊癒了。

有人苦於風痰引起的頭痛、身體顫抖、嘔吐、食慾減退,醫生認為是吃了寒冷的食物,於是給予溫熱的藥物,沒有好轉。又用丸藥瀉下,結果昏厥。又給予金液丹後,出現胡言亂語、嘔吐、顫抖、神志不清,像看到鬼一樣,在床上摸索,手腳冰冷,脈象沉伏。這是胃中有積熱,所以神昏不清,陽氣不能散布於外,陰氣不能固守於內,所以才會顫抖和昏厥。於是給予大承氣湯,服用一劑後就痊癒了。這個方子記載在張仲景的著作中。之後又服用金箔丸,方子記載在《刪繁》中。

有一個男子,六十一歲,腳腫而且長瘡,忽然吃了豬肉後感到不舒服。醫生用藥物利尿,稍微好轉,但有時會外出中風,出汗後,頭面突然腫脹,變成紫黑色,而且嗜睡。耳輪上有浮起的小瘡,流出黃色的汁液。於是給予小續命湯,並將羌活的劑量加倍,服用後就痊癒了。

有一個人,五十四歲,體質虛弱,容易受寒,最近服用菟絲子效果不錯。年輕時經常服用生硫磺好幾斤,脈象左手寸關脈,上下都有弦緊有力的感覺。五六年前開始,右手腳筋急,拘攣,說話稍微遲緩,於是給予張仲景的小續命湯,加入薏苡仁一兩,來治療筋急。將黃芩、人參、芍藥的劑量都減半,以避免受寒,杏仁只用一百五十枚。後來病人說還是覺得很冷,於是將人參、芍藥、黃芩三味藥物全部去除,改為加入當歸一兩半,就痊癒了。

現在使用小續命湯的人很多,但如果不能根據具體症狀加減藥物,就會導致危險,人們卻不知道。現在小續命湯,是世人所需要的,所以舉出來作為例子,怎麼可以不謹慎呢!夫八節的正氣,是養活人的;八節的虛邪,是殺害人的。不是正氣,就是邪氣;不是真實,就是虛弱。所謂正氣,就是春天的溫暖、夏天的炎熱、秋天的涼爽、冬天的寒冷,這是天的氣候。如果春天在經絡,夏天在肌肉,秋天在皮膚,冬天在骨髓,這是人體的氣。

在之處為實,不在之處為虛。所以說,如果以身體的虛弱,遇到時令的虛邪不正之氣,兩虛相感,開始會表現在皮膚經絡,然後傳到臟腑,最後到達骨髓,那麼藥力就難以到達了。這樣一來,醫生治療疾病,正應該用藥物來抵擋、截斷、疏散、補益,防止邪氣深入固結而無法挽救。又必須要保護胃氣。舉出這些為例子,其他的可以仿照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