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溪醫案》~ 外感停食
外感停食
1. 外感停食
淮安大商楊秀倫，年七十四，外感停食。醫者以年高素封，非補不納。遂致聞飯氣則嘔，見人飯食輒叱曰：此等臭物，虧汝等如何吃下？不食不寢者匝月，惟以參湯續命而已。慕名來聘，余診之曰：此病可治，但我所立方必不服，不服則必死。若徇君等意以立方亦死，不如竟不立也。
群問：當用何藥？余曰：非生大黃不可。眾果大駭，有一人曰：姑俟先生定方再商。其意蓋謂千里而至，不可不周全情面，俟藥成而私棄之可也。余覺其意，煎成，親至病人所強服，旁人皆惶恐無措，止服其半，是夜即氣平得寢，並不瀉。明日全服一劑，下宿垢少許，身益和。
白話文：
淮安的大商人楊秀倫，今年七十四歲，因為外感停食而生病。醫生們認為他年紀大了，家境富裕，不補身體是不會接受治療的。於是就用補藥來治療他。結果導致楊秀倫只要聞到飯菜的味道就會嘔吐，看到別人吃飯就大聲罵道：「這些臭東西，你們怎麼吃得下去？」他不吃不睡，已經一個月了，只能靠參湯勉強維持生命。
他的家人慕名找到我，我診斷後說：「他的病是可以治好的，但我開的藥方他一定不會服藥，不服藥就會死。如果為了滿足你們的要求而開一些他不願意服的藥方，他也會死，那還不如不開藥了。」
大家問我：「要開什麼藥？」我說：「非用生大黃不可。」大家都很驚訝，其中一個人說：「等先生開好方子再商議。」他們的意思是，病人千里迢迢來求醫，不能不顧及情面，等藥煎好後偷偷扔掉就行了。我察覺到他們的意圖，煎好藥後親自到病人床邊強迫他服用，旁人都嚇得不知所措。楊秀倫只喝了半碗，當晚就氣順了，可以睡覺，而且沒有腹瀉。第二天，他喝了一劑全量的藥，排出了少許宿垢，身體也舒服多了。
第三日侵晨，余臥書室中未起，聞外譁傳云：老太爺在堂中掃地。余披衣起詢，告者曰：老太爺久臥思起，欲親來謝先生。出堂中，因果殼盈積，乃自用帚掠開，以便步履。旋入余臥所，久談。早膳至，病者觀食，自向碗內撮數粒嚼之，且曰：何以不臭？從此飲食漸進，精神如舊，群以為奇。余曰：傷食惡食，人所共知，去宿食則食自進，老少同法。
今之醫者，以老人停食不可消，止宜補中氣，以待其自消，此等亂道，世反奉為金針，誤人不知其幾也。余之得有聲淮揚者，以此。
白話文：
第三天清晨，我躺在書房裡還沒起床，就聽到外面喧嘩傳來說：老爺在堂中掃地。我披衣起身詢問，告知的人說：老爺久臥想起來走動，想要親自來感謝先生。他走出堂中，因為果殼堆積滿地，就自己拿掃帚把果殼掃開，方便行走。接著就到我臥室，和我談了很久。早膳送來，病人看著食物，自己從碗裡抓了幾粒飯嚼著，還說：「為什麼不臭？」從此飲食逐漸增加，精神也恢復到以前一樣，大家都覺得很神奇。我說：「傷食惡食，人人都知道，去除宿食，食慾自然就恢復，老少皆宜。」
現在的醫生，認為老人停滯的食物無法消化，只宜補中氣，等待它自行消化，這都是亂七八糟的說法，世人反而把這種做法奉為金針妙手，誤導了多少人啊！我能在淮揚地區聲名遠播，就是因為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