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溪醫案》~ 肺癰
肺癰
1. 肺癰
蘇州錢君復庵，咳血不止，諸醫以血證治之，病益劇。余往診，見其吐血滿地，細審之，中似有膿而腥臭者，余曰：此肺癰也，膿已成矣。《金匱》云：膿成則死，然有生者。余遂多方治之，錢亦始終相信，一月而愈。
蓋余平日因此證甚多，集唐人以來治肺癰之法，用甘涼之藥以清其火，滋潤之藥以養其血，滑降之藥以祛其痰，芳香之藥以通其氣，更以珠黃之藥解其毒，金石之藥填其空，兼數法而行之，屢試必效。今治錢君亦兼此數法而痊，強健逾舊。幾二十年，至乾隆三十年，家業日隆，因遷居大造，途中相值，邀余視其新居，坐談良久，辭出，見其右額有豆大黑點，問之，錢對曰：昨此處生一瘰，頗癢，無他苦也。余諦審之曰：此毒發於內，治之失宜，可以傷命，非輕疾也。
錢笑而腹非之。余曰：本當為君竭力，但君未信，若一用藥而毒大發，則反以為病由藥作，故不敢。但多年相好，不可不盡言，如五六日病勢增重，當來相聞，勿為人誤。越五日，遣人邀余山中，往則見其額腫目閉，哀號竟夕，方悔信余之不早，細視皮中有物，乃三品一條槍也。拔去五條。
嗟乎！此乃腐爛死肌之惡藥，好肉用上，其痛應心，況額上皮內即骨，橫插皮中，所以痛極。余既不能久留，又壞證難治，力辭歸山。易以他醫，面目俱腐而卒。嗟乎！前何相信之深，後何不信之至，豈非命乎！
白話文：
[肺癰的情況]，蘇州有一位名叫錢君的人，住在復庵，他一直不停的咳嗽且咳血，許多醫生都把他當做一般的出血症狀來治療，但是他的病情卻越來越嚴重。我去診斷時，看到他吐出的血滿地都是，仔細觀察發現血中似乎夾雜著膿液，而且有腥臭的味道，我告訴他這是肺癰，且膿液已經形成。根據古籍《金匱要略》的記載，如果膿液形成通常病情就很危險了，但也有存活的例子。我用了各種方法來治療他，錢君始終信任我，一個月後，他的病終於好了。
我平時遇到這種情況很多，收集從唐朝以來治療肺癰的方法，使用甘涼的藥物來清除體內的火氣，滋潤的藥物來滋養血液，滑降的藥物來去除痰液，芳香的藥物來通暢氣息，再加上珍珠和黃藥來解毒，以及金石類藥物來填補身體的虛弱，綜合這些方法來治療，經過多次嘗試，效果顯著。現在治療錢君也是用這些方法，他不僅康復了，而且身體比以前更健康。二十年後，到了乾隆三十年，他的家業日益興隆，因為搬家，我們在路上相遇，他邀請我去參觀他的新家，我們坐下來聊了很久，告辭離開時，我看到他右額有一個像豆子大的黑點，我問他，他回答說：昨天這裡長了一個疙瘩，有點癢，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我仔細觀察後說：這是內部的毒素爆發，如果治療方式不當，可能會危及生命，這不是小病。
錢君聽了之後只是笑笑，心裡並不認同。我告訴他：我應該盡全力幫你，但是你並沒有完全相信我，如果一旦用藥，毒素大量爆發，你可能會認為是藥物引起的病情，所以我纔不敢輕易出手。但我們相識多年，我不可能不把話說清楚，如果你在五六天內病情加重，應該立刻通知我，不要被他人誤導。五天後，他派人到山裡找我，我趕過去時，看到他額頭腫脹，眼睛都快閉不上，整晚都在痛苦的哀嚎，他才後悔當時沒早點相信我，我仔細檢查他的皮膚，發現有一種名為「三品一條槍」的東西，於是幫他拔除了五條。
唉！這是一種會腐蝕皮膚、導致組織壞死的惡性藥物，即使是在健康的皮膚上使用，也會痛得無法忍受，更何況是在額頭皮膚下的骨頭，這種橫向插入皮膚的藥物，所以疼痛感非常強烈。我不能長期留在那裡，因為病情已經很嚴重，難以治癒，所以只好婉拒並返回山中。他後來換了其他醫生，結果臉部和眼睛都腐爛，最終去世。唉！之前他那麼信任我，後來卻不信到極點，這難道不是命中註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