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溪醫案》~ 翻胃
翻胃
1. 翻胃
嘉興朱亭立，曾任廣信太守，向病嘔吐，時發時愈，是時吐不止，粒米不下者三日，醫以膈證回絕，其友人來邀診。余曰：此翻胃證，非膈證也。膈乃胃腑乾枯，翻胃乃痰火上逆，輕重懸殊，以半夏瀉心湯加減治之，漸能進食，尋復舊，從此遂成知己。每因飲食無節，時時小發，且不善飯，如是數年，非余方不服，甚相安也。
後余便道過其家，謂余曰：我遇武林名醫，謂我體虛，非參附不可。今服其方，覺強旺加餐。余謂此乃助火以腐食，元氣必耗，將有熱毒之害。亭立笑而腹非之，似有恨不早遇此醫之意。不兩月遣人連夜來迎，即登舟，抵暮入其寢室。見床前血汗滿地，駭問故，亭立已不能言，惟垂淚引過，作泣別之態而已。
白話文：
嘉興的朱亭立先生，曾經擔任廣信太守，曾患嘔吐症，時好時壞。有一次他連續三天嘔吐不止，一粒米也吃不下，醫生診斷為膈證，拒絕治療。他的朋友來邀請我診治。我說：「這是翻胃症，不是膈證。膈證是胃腑枯竭，而翻胃症是痰火上逆，兩者輕重懸殊。可以用半夏瀉心湯加減治療。」經過治療，朱先生逐漸能進食，不久便恢復如初，從此我們成了知己。
他偶爾因為飲食不節，會出現輕微的嘔吐，而且不善於進食，這種狀況持續了數年，只有服用我的藥方才有效，彼此相安無事。
後來我路過他家，他告訴我：「我遇到武林名醫，他說我體虛，非要用人參、附子不可。現在服用他的藥方，感覺身體強壯，食慾也好了很多。」我說：「這是助火以腐蝕食物，元氣必定會耗損，將來會有熱毒的傷害。」朱亭立笑着反駁，似乎有點恨自己沒有早點遇到這位名醫。
不到兩個月，他就派人連夜來接我，我馬上登船，傍晚抵達他的住所。看到床前血汗滿地，我驚訝地問原因，朱亭立已經說不出話，只流着眼淚，用手示意，似乎是在向我告別。
蓋血湧鬥余，無藥可施矣，天明而逝。十年幸活，殞於一朝，天下之服熱劑而隱受其害者，何可勝數也。
雄按：服溫補藥而強旺加餐，病家必以為對證矣，而孰知隱受其害哉。更有至死而猶不悟者，目擊甚多，可為嘆息。
婁門範昭，素患翻胃，粒米不能入咽者月餘，胸中如有物蠢動。余曰：此蟲膈也，積血所成。舉家未信，余處以開膈末藥，佐以硫黃，三劑後，吐出瘀血半甌，隨吐蟲二十餘枚，長者徑尺，短者二寸，色微紫。其腸俱空，乃藥入而蟲積食之，皆洞腸而死者，舉家驚喜，以為病愈。
余曰：未也。姑以粥與之，連進二碗，全然不嘔，更覺寬適，頃之粥停不下，不能再食。余曰：胃腑己為蟲蝕，無藏食之地，無救也。辭不復用藥，不旬日而卒。
白話文：
病人血氣上涌，已經無藥可救，天亮就過世了。他幸運地活了十年，卻在一朝之間離世，那些服用溫熱藥物而隱藏受其害的人，實在是數不勝數。
我認為服用溫補藥物並強行增加飲食，病人一定以為是對症下藥，卻不知道暗藏著危害。甚至有些人到死都不明白，我親眼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令人感嘆。
婁門範昭長期患有嘔吐的毛病，一個多月來粒米都吞不下去，胸口感覺好像有東西在蠕動。我說這是蟲膈，是由積血形成的。他全家都不相信，我給他開了開膈末藥，並加了硫黃，三劑之後，他吐出半碗瘀血，還吐出二十多條蟲，長的一尺，短的兩寸，顏色略帶紫色。他的腸子都空了，是藥物進入後，蟲子把藥物吃掉，結果都穿透腸壁而死的，全家人都驚喜不已，以為病好了。
我說還沒好。就用粥給他吃，連續吃了兩碗，完全不嘔吐，反而覺得輕鬆，過了一會兒粥就吃不下去了，再也吃不下東西。我說胃腑已經被蟲子蝕空了，沒有存放食物的地方，無藥可救了。他拒絕再用藥，不到十天就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