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案辨疏》~ 卷上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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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4)

1. 脾胃虛寒陽氣脫陷等症

譚侍御,非頭痛即吐清水,不拘冬夏,吃薑便止,已三年矣。余作中氣虛寒,用六君加當歸黃耆木香、炮姜而瘥。

疏曰:頭痛原屬氣虛症,此案頭痛即吐清水者,屬胃氣虛寒固矣。不必因吃薑便止,而後知也。獨怪胃氣虛寒之症,而以三年之久耶。是其中必有痰飲之故,故特主六君子湯以補胃氣祛痰飲。加木香、炮姜,是因胃寒而設,固無疑矣。其當歸、黃耆,非有痰飲者所宜,何以加乎?豈亦病久而血亦虛乎?故用此補血耶。

以虛火銷爍,其中而更燥乎?故用此以潤燥耶。以居高之氣難至,故用歸、耆充升其氣耶。詳而觀之,此即補中益氣去升麻柴胡,加木香、炮薑、半夏也。夫頭痛者,當用補中益氣以升提之,因吐清水,升提非其所宜,去升、柴而加木香、炮姜以運行之,所以代升提也。而與寒更為切,當加半夏、茯苓,則因於吐清水耳。

一儒者,四時極喜熱飲食,或吞酸噯腐,或大便不實,足指縫濕癢,此脾氣虛寒下陷。用六君加薑桂治之而愈。此理稍為失宜,諸疾仍作,用前藥更加附子錢許,數劑不再發。

疏曰:此案未始非脾經濕熱鬱結而下流者,何以見其必屬虛寒而陷乎?特以四時極喜熱飲食為據耳。然有謹於調護者,多喜熱飲食;精神怯弱者,多喜熱飲食;即脾經有濕熱鬱結者,亦多喜熱飲食,未足以為據也。其或有色脈為可據乎?我觀先生字法,有可推詳者,曰極喜熱飲食,曰四時極喜熱飲食,要知非熱不食,不可稍有不熱之意也,此脾氣之虛寒無疑也。

故有吞酸噯腐,不責之濕熱鬱結,而責之脾氣虛寒;大便不實,足指濕癢,不責之濕熱下流,而責之脾氣下陷,此六君、薑、桂之所必需也。然何不以補中益氣治之?曰:大便不實,歸、耆在所當禁耳。

一男子,形體倦怠,飲食適可,足指縫濕癢,行坐久則重墜,此脾胃氣虛而下陷,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而愈。

疏曰:此案與前案同患足指縫濕癢之症,同有元氣下陷之勢,而用藥一主於溫補而不升,一主於升補而不溫者何也?曰:前案以四時極喜熱飲食而知其虛寒,此案無也,故不必溫。此案以形體倦怠,行坐久則重墜而知其下陷。前案無有也,故不必升。前案以大便不實為腸胃滑潤,故不用歸、耆,此以足指濕癢,為同有濕氣,故亦加茯苓、半夏。要知氣虛雖同,而寒則異。

下陷雖同,而症則異;故用藥亦當異也。故此案之用補中益氣與前案之用六君不同也。

一男子,食少胸滿,手足逆冷,飲食畏寒,發熱吐痰,時欲作嘔,自用清氣化痰及二陳、枳實之類,胸腹膨脹,嘔吐痰食,小便淋瀝;又用四物、芩、連、柏、知母車前,小便不利,諸病益甚。余曰:此脾胃虛寒,無火之症,故食入不消,而反出。遂用八味丸補火以生土,用補中益氣加薑、桂,培養中宮,生髮陽氣尋愈。

疏曰:此案初症即屬脾胃虛寒,即當以補中益氣加乾薑以治之。或曰此初症似肝脾鬱火,當用加味逍遙為是。余曰不然,諸症皆相似而作嘔有辨。若鬱火作嘔,必多作酸苦,今不曰酸苦,則屬脾胃虛寒也明矣。蓋手足厥冷,飲食畏寒之症,非寒則熱,非熱即寒。寒者真病所現,熱者反見之化,今既不是反見之化,即是真病所現耳。

至於服伐脾之藥而諸症變劇,理所宜然,以及小便淋瀝何也?蓋中氣不足,小便因而失常,是二陳、枳實之伐其脾故也。又服寒腎之藥,而諸症益甚,勢所必然。以便小便不利何也?蓋膀胱者,州都之官,氣化則能出焉,是四物、芩、連、知、柏、之寒其腎故也。是當曰此脾腎虛寒無火之症,何以云脾胃耶?蓋以食入不消,而反出,為脾胃虛寒無火也,明矣。

然雖以食入不消而反出,為脾胃虛寒無火之驗,而用藥則先八味,以補腎火,豈非溫腎以及於膀胱,以氣化其小便而能使之出者乎?蓋此症以小便不利為急,故先八味以氣化為主,若第云補火以生土,曷不先用補中益氣加薑、桂以培養中宮之本臟不及,然後補本臟之母乎?此溫補脾胃虛寒之法也。今先八味而後補中者,允屬脾腎虛寒症。

而先生只云脾胃者,蓋初症只是脾胃虛寒,因誤投寒腎之藥而復現腎經無火之症。故曰脾胃虛寒無火,無火重矣,故先八味。

一男子,每勞肢體時痛,或用清痰理氣之藥;不勞常痛,加以導濕,臂痛漫腫,形體倦怠,內熱盜汗,脈浮大,按之微細,此陽氣虛寒。用補中益氣加附子一錢,人參五錢,腫痛悉愈。又以十全大補百餘劑而康。彼計服過人參十三斤,薑、附各斤余。

疏曰:凡肢體疼痛,屬於血少者多,治法每以養血行氣為主,因肝腎陰虧所致,亦不過治以補腎疏肝之法,殊不知皆氣滯血凝之故。是以每用血藥無效,惟溫補其氣,充升於肢節之間,則滯者行,凝者散,而疼痛自愈矣。然亦有滋陰養血之藥而得效者,因腎主骨,肝主筋,肝腎陰血虧損,不能榮養筋骨以致疼痛,則當補腎養血為主,又非溫補元氣所得愈也。然必有火症可驗。

如此案,內熱盜汗,似屬火症,當用滋陰養血者矣。何以獨稱陽氣虛寒。而只用溫補元氣之方耶?然曰脈浮大,按之微細者,則為陽氣虛寒也。無疑若陰虛血熱,其脈當洪數而絃動矣,此案畢竟氣血兩虛,故即繼以十全大補兩補之。蓋形體倦怠,氣虛也;內熱盜汗,血虛也,而痛又不分左右,從此可見矣,至於服過人參十三斤,薑、附各斤余者,此千百中僅有一二人也。

沈大雅母,患脾虛中滿,痰嗽發熱,又因濕面冷茶,吞酸嘔吐絕食。誤服芩、連、青皮等藥,益加寒熱口乾,流涎不收,且作渴。聞食則嘔數日矣。迎先生視之曰:脾主涎,此脾虛不能約制,故涎自出也。欲用人參安胃散,惑於眾論,以為胃經實火宿食治之,病日增劇。忽思冬瓜,食如指甲一塊,頓發嘔吐酸水不止。

仍服前藥愈劇,復邀先生視之。則神脫脈絕瀕死矣。惟目睛尚動,先生曰:寒淫於內,治以辛熱,然藥不能下矣。急用鹽、艾、附子炒熱,熨臍腹以散寒回陽,又以口氣補接母口之氣,又以附子作餅,熱貼臍間。時許,神氣稍蘇,以參、朮、附子為末,仍以是藥加陳皮煎膏為丸如粟米大,入五七粒於口,隨津液嚥下即不嘔出。

二日後加至十餘粒,諸病少退,其涎不止,五日後,漸服煎劑一二匙,胃氣稍復,乃思粥飲,後投以參、術等藥溫補脾胃五十餘劑而愈。大雅敢述病狀之奇,用藥之神,求附卷末,一以見感恩之意,一以示後之患者,當取法於此。云爾晚生沈大雅頓首拜書。

疏曰:大凡服對症之藥而病益增者,即屬虛症居多。如此案論之未始,非濕熱飲食之故,而進以芩、連、青皮等物,益增諸病,其為脾胃虛寒可知,所當急與溫補也。若但以流涎,屬脾虛不能約制,而必用溫補者,寧不知有脾熱甚而流涎之說乎?惟因服芩、連、青皮等之後見之,故直斷以虛寒也。

至於神脫脈絕,惟目睛尚動之時,所以急救之法,與進藥之法,實挽回之妙術,所當常切思維者也。然余謂凡虛寒將脫之症,其挽回也易,枯涸將脫之症,其挽回也難。如腎水枯涸,濕火燔灼之症。而至於神脫脈絕,目睛尚動時,用補水生津之品,則緩而無濟,用回陽壯火之品,則更加焦爛矣。奈何?奈何?總之陽氣可挽,陰精難復也。

可不重惜平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