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案辨疏》~ 卷上 (39)

1. 脾胃虧損停食泄瀉等症

嘉靖乙未，朱紹患肝木克脾，面赤生風，大腸燥結，炎火衝上，久之遂致臟毒下血，腸鳴溏泄，腹脹喘急，馴至絕谷，瀕於殆矣。諸醫方以枳實、黃連之劑投之，輾轉增劇，乃求治於立齋先生。先生曰：爾病脾腎兩虛，內真寒而外虛熱，法當溫補，遂以參、術為君，山藥、黃耆、肉果、薑、附為臣，茱萸、骨脂、五味、歸、苓為佐，治十劑。俾以次服之。

諸醫皆曰：此火病也。以火濟火可乎？紹雅信先生不為其惑，服之浹旬，盡劑而血止，諸疾遄已。先是三年前，先生過紹謂曰：爾面部赤風，脾胃病也，不治將深。余心憂之而怠緩，以須病發又惑於眾論，幾至不救。微先生吾歸土矣。嗚呼！先生之術亦神矣哉。紹無以報德，敬述梗概求附案末，以為四方抱患者，告庶用垂惠於無穹。

云長洲朱紹。

疏曰：此案雖曰脾腎兩虧，究竟脾虛為重。始曰肝木克脾，終曰面部赤風，脾胃病也。而所用之藥，又溫補脾胃為主。獨是以面赤生風，大便燥結，炎火行上，臟毒下血，腸鳴喘急等症。皆屬內熱無疑，而先生獨曰：內真寒而外虛熱也。是從何處而見耶！豈以脈象得之乎？抑以枳實、黃連反之乎？余細詳書法，在久之遂致四字。

夫初病之面赤生風，是為肝經自動之風，風夾火上，故而為之赤，此症先生亦明言脾胃病矣。蓋肝火自生風，火勢必凌侮脾胃之土故也。未幾而大腸燥結，脾胃之陰已為風火所耗，未已而炎火衝上，陰已愈耗，而風火愈旺矣。斯時脾腎未至兩虛，亦未至內真寒，而外虛熱也。

所用枳實、黃連，雖未的中，然無大害，但久之而枳實、黃連輩，服之既多，遂致實變為虛，熱化為寒。於是臟毒下血等症發，皆脾腎虛寒之故。是枳實、黃連投之已久，並投於遂致之後，故曰：輾轉增劇也。此先生遂定為脾腎兩虛，內真寒而外虛熱也。

僉憲高如齋，飲食難化，腹痛泄瀉，用六君子加砂仁、木香治之而痊。後復作完穀不化，腹痛頭疼，體重倦怠，余以為脾虛受濕，用芍藥防風湯而愈。

疏曰：此案但云飲食難化，則非停食，可知是屬脾虛泄瀉之症。其腹痛者，氣不和也，故可用六君以補脾，加香砂以和氣也。至於完穀不化，有屬脾腎虛寒者，有屬邪熱不殺穀者，而此案以體重倦怠，故知脾虛受濕之症，由是而腹痛頭疼，皆屬於濕之所致矣。

太僕楊舉先，為飲食停滯，小腹重墜，用六君子加升麻、柴胡愈。後飲食難化，大便不實，裡急後重，數至圊而不得便，用升陽除濕防風湯而痊。後心腹作痛，飲食不甘，用和中丸加益智仁尋愈。

疏曰：此案既云飲食停滯，何不於六君子中加消導之品，而直加升、柴者？以小腹重墜，知其脾氣已下陷也。下陷者，虛甚矣，故不可用消導而急為之升舉也。至於裡急後重，數至圊而不得便之症，大概皆以為脾經元氣下陷之劇症，所用者，但知有補中益氣湯而已，而不知元氣固以下陷之中，有濕氣纏滯而然者。則既當升其陽，復當兼除其濕。

白話文：

脾胃虧損停食泄瀉等症

嘉靖乙未年，朱紹患病，因肝氣過盛克伐脾胃，導致面部潮紅、起風疹，大腸燥結，內熱上衝，久而久之，出現臟器毒素下血、腸鳴腹瀉、腹脹氣喘等症狀，甚至到了不吃不喝，生命垂危的地步。許多醫生都用枳實、黃連等寒涼藥物治療，反而病情加重。於是朱紹求醫於立齋先生。先生診斷說，他的病是脾腎兩虛，內在是真寒，外在是虛熱，應該溫補治療。於是先生用人參、白術為主藥，山藥、黃耆、肉蓯蓉、生薑、附子為輔藥，茱萸、骨脂、五味子、當歸、茯苓為佐藥，開了十劑藥方，讓朱紹按次序服用。

其他醫生都認為這是火熱之症，用火攻火豈可行？朱紹卻相信立齋先生，服用藥物十天後，病情痊癒，出血停止，其他症狀也很快消失了。原來三年前，立齋先生就曾診斷朱紹的面部潮紅、起風疹是脾胃疾病，如果不治療會很嚴重。朱紹當時心裏雖然憂慮，卻因怠惰而延誤治療，後來又受眾說紛紜影響，差點錯過最佳治療時機，險些喪命。幸好遇到立齋先生，才得以活命。朱紹感慨立齋先生醫術高明，無法報答恩德，便將此事記錄下來，希望能幫助其他患者。

長洲朱紹記。

評述：此案例雖說是脾腎兩虛，但主要還是脾虛。一開始說是肝氣克脾，最後說是面部潮紅、起風疹是脾胃病。所用的藥方也是以溫補脾胃為主。然而，面部潮紅、起風疹、大便乾燥、內熱上衝、臟器毒素下血、腸鳴氣喘等症狀，都明顯屬於內熱，而先生卻說“內真寒而外虛熱”，這是從何而見呢？是從脈象診斷出來的？還是因為枳實、黃連等藥物反證出來的？細讀病案，關鍵在於“久之遂致”四個字。

最初的面部潮紅、起風疹，是肝經的風邪引起的，風邪夾雜內熱上衝，所以面部潮紅。先生也明確指出這是脾胃病。因為肝火生風，火勢必然侵犯脾胃之土。不久之後，大腸燥結，脾胃的陰氣已經被風邪和內熱消耗殆盡，之後內熱上衝，陰氣更加虧虛，而風邪和內熱也更加旺盛。此時脾腎還未到兩虛的程度，更談不上內真寒外虛熱。

先前所用的枳實、黃連，雖然並非最佳藥物，但也無大礙，但長期服用之後，枳實、黃連等藥物過量，導致實證轉為虛證，熱證轉為寒證。於是出現臟器毒素下血等症狀，都是脾腎虛寒所致。因為枳實、黃連服用時間長，且在病情加重後仍在服用，所以說“輾轉增劇”。所以先生才診斷為脾腎兩虛，內真寒而外虛熱。

僉憲高如齋，飲食難以消化，腹痛腹瀉，用六君子湯加砂仁、木香治療而痊癒。後來病情復發，飯後食物難以消化，腹痛頭痛，身體沉重疲倦，我認為是脾虛受濕，用芍藥防風湯治療而痊癒。

評述：此案例只說飲食難以消化，並非停食，可知是脾虛泄瀉。腹痛是氣機不暢，所以用六君子湯補脾，加砂仁、木香理氣。至於食物難以消化，有脾腎虛寒的，也有邪熱未除的，但此案例以身體沉重疲倦為主，可知是脾虛受濕，所以腹痛頭痛都是濕邪所致。

太僕楊舉先，因飲食停滯，小腹墜脹，用六君子湯加升麻、柴胡治療痊癒。後來飲食難以消化，大便不成形，裡急後重，多次想排便卻排不出，用升陽除濕防風湯治療痊癒。後來心腹疼痛，飲食無味，用和中丸加益智仁治療痊癒。

評述：此案例既說飲食停滯，為何不加消導藥物，而直接加升麻、柴胡？因小腹墜脹，可知脾氣下陷。下陷者，虛證已甚，所以不能用消導藥物，而應立即升舉。至於裡急後重，多次想排便卻排不出，大多認為是脾經元氣下陷的嚴重症狀，治療方法只知道補中益氣湯，卻不知道元氣下陷是因為濕邪纏滯。所以既要升陽，又要除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