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遯園醫案》~ 卷下 (19)

1. 卷下

再四圖維，謂輕證燈火猶可獲效，此等劇症，非艾灸萬無生理。乃用艾捻作小黑豆大，削極薄生薑片，貼於臍上一寸許，甫二壯，即啼哭有聲，但細而幽長，有異平時；至第三壯，啼聲大作，音甚嘹亮，即以乳授之，略有吮意，惟口甚松。是夜但用薄荷少許煎水與服，未進他藥。

次早，詢知午夜後已能吮乳，啼聲如常，面部黃色退去大半，身及肚腹作熱，審視舌色及兩手筋紋，又內蓄風熱，心殊駭異。啟驗臍上青筋，則已衝至心窩下，仍為灸艾柱三壯；又令檢視兒乳，見左乳內有小核，以兩指輕挾，捻去白汁，為疏全蟲、黑梔、黃連、蒺藜、鉤藤、蟲退、芥穗等藥以祛風清熱。

其明日乳食復原，身熱亦退，惟肚上青筋，尚存十之二三，復用艾柱灸三壯，將前藥再服一帖，各恙始平。夫小兒初生七日內，臍風最宜慎防，而人多昧而忽視，或雖知之而不諳治法，鮮有不貽後悔者，吾願世之為父母者，其共知之；若為醫者，則尤宜平日實心研究，庶不至茫然無措也。

芫花、大戟、甘遂之與甘草，藥性相反，古有明文，故方劑中不可合而並用。苟一誤用，必至殺人，醫者所共知也。此外，未見與甘草相反，而其害且至於殺人者。當清末時，醫士顏君意禪，篤實人也，一日告余曰：曾在某邑為人治病，見一奇案，令人不解所以。有一農家，人口頗眾，當冬月塘涸取魚，煮魚以供午餐，丁壯食魚且盡，即散而赴工，婦女童稚數人，復取魚烹治佐食。

是晚有一婦，初覺飽悶不適，暱就床褥，眾不介意，次早日高，呼之不起，審視則息絕屍僵矣。舉家驚訝，莫名其故，再四考查，自先午同餐後，未進他項飲食，亦無纖芥事故。因取先日烹魚釜察視，除魚汁骨肉外，惟存甘草一條，約四五寸許。究問所來，據其家婦女則云小孩輩喜啼哭，每與甘草與飼，釜中所存，必系小孩遺落者。

又檢所烹之魚，皆系鰱魚，並非毒物，即甘草與鰱魚同煮食之，亦不曾有相反毒人之事。且眾婦及小孩數人同食，雖間同有飽脹不適情形，亦無他端劇症，何獨一人偏受其災。頃之，鄰里咸至；又久之，死者母家亦至，究問死狀，主人以實告，不之信，喧譁終日，莫能決。

中有一少年最放肆凶暴，大言於眾曰：甘草、鰱魚同食斃命，千古無此奇事，人命至重，豈得以謊言搪塞！若果然者，可再用此二物同煮與我食之，我雖被毒，死亦甘心，斷不誰問。即促同來母黨照辦，眾疑莫敢先發，其人再三督促，並親自手擎二物付釜同煮，俟火候至時，即命取盤箸陳列席間。旁人疑阻者，輒怒斥之。

其人即席大啖，並笑旁觀者愚闇膽怯，且食且言，頃之而盡。是晚在他人視之，無甚痛苦，其人亦無若何表示，至其次晨，則僵臥不起矣。群眾觀之，同聲大呼曰：甘草、鰱魚同食，果然殺人！疑案遂決，因聯名稟縣，縣知事以其案之奇特也，陰遣人偵之，略無異言，始准予存案，並出示通知，此案遂寢。

白話文：

[卷下]

嬰兒輕症可以用燈火灸法治療，但嚴重症狀則必須使用艾灸。 用艾條搓成小黑豆大小，削一片極薄的生薑貼在肚臍上約一寸的地方，灸兩壯，嬰兒就開始哭，哭聲細微而悠長，與平常不同；灸到第三壯，哭聲變大，聲音洪亮，給他餵奶，略有吸吮的動作，但嘴巴很鬆。當天晚上只用少量薄荷煎水給他喝，沒有服用其他藥物。

第二天早上，得知嬰兒半夜後就能吸吮乳汁，哭聲也恢復正常，臉上的黃色退去大半，身體和腹部發熱。檢查舌苔和手上的筋紋，發現仍然有內在的風熱，我非常驚訝。再次查看肚臍上的青筋，已經蔓延到心窩下，我又用艾柱灸了三壯；並讓檢查嬰兒的乳房，發現左邊乳房內有小硬塊，用兩個手指輕輕夾住，擠出白色的汁液，然後用疏風清熱的藥物，如全蟲、黑梔、黃連、蒺藜、鉤藤、蟲退、芥穗等治療。

第二天，嬰兒的奶水和飲食恢復正常，發熱也退了，但肚子上的青筋還剩下二三成，我又用艾柱灸了三壯，並再次服用之前的藥物一帖，所有症狀才痊癒。嬰兒出生七天內，臍風最需要預防，但很多人卻忽略或不懂得治療方法，很少有人不因此後悔的，我希望天下父母都能了解這一點；如果是醫生，更應該平時用心研究，以免手足無措。

芫花、大戟、甘遂與甘草藥性相剋，古書上有明確記載，所以處方中不能一起使用。如果誤用，必定會致命，這是醫生們都清楚的。此外，還沒有見到與甘草相剋，而危害性能導致致命的藥物。清末時，醫生顏意禪先生，是一位誠實可靠的人，有一天告訴我說：曾經在某個地方替人治病，遇到一個奇怪的案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有一個農家，人口很多，冬天塘水乾涸後去抓魚，煮魚當午餐。大人們吃完魚後就各自去工作，婦女和孩子則留下來再煮一些魚當點心。

那天晚上，有一個婦女開始覺得飽脹不舒服，就躺下休息，其他人沒有在意。第二天早上，家人叫她起床卻叫不醒，查看後發現她已經斷氣，身體僵硬了。全家人都很驚訝，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仔細檢查後，發現從中午一起用餐後，她沒有吃其他東西，也沒有任何意外事故。於是他們拿來當天煮魚的鍋查看，除了魚湯、魚骨和魚肉外，只找到一根約四五寸長的甘草。詢問甘草的來源，家裡的婦女說孩子們喜歡哭鬧，經常給他們吃甘草，鍋裡剩下的甘草，一定是孩子們掉進去的。

又檢查烹煮的魚，都是鰱魚，不是有毒的魚類，而且甘草和鰱魚一起煮著吃，也沒有聽說過會中毒的。而且其他幾個婦女和孩子都一起吃了，雖然有些人也有飽脹不舒服的情況，但沒有其他嚴重的症狀，為什麼只有她一個人出了事。不久，鄰居們都來了；過了一會兒，死者的娘家人也來了，詢問死者的情況，主人如實相告，他們卻不相信，喧鬧了一整天，都無法解決問題。

其中有一個年輕人非常放肆兇狠，在大聲地對大家說：甘草和鰱魚一起吃致死，古來沒有這樣的事，人命關天，怎麼可以用謊話來敷衍！如果真的這樣，可以用這兩種東西再煮給我吃，即使中毒死了，我也心甘情願，絕不追究。於是催促死者娘家人照辦，其他人懷疑不敢先試，那個人再三催促，並且親自拿起甘草和鰱魚放進鍋裡一起煮，等到煮好了，就命令把菜餚擺到桌上。旁邊有人懷疑阻攔，他就怒斥他們。

那人當場吃光了，還嘲笑旁觀者愚昧膽小，一邊吃一邊說話，一會兒就吃完了。那天晚上，旁人觀察他，沒有什麼痛苦，他自己也沒有什麼表示，到第二天早上，他就僵臥不起。群眾看見了，都一起大喊：甘草和鰱魚一起吃，果然會讓人中毒身亡！謎案終於解開了，於是大家聯名向縣衙告狀，縣令因為案件奇特，暗中派人調查，沒有發現任何異議，才准予立案，並發出通知，此事才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