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遯園醫案》~ 卷下 (14)

1. 卷下

嘗謂大病必須大藥，非特醫生必有確定之見，又必病家信用之堅，兩者相須為用，方能奏迴天手段。如上症苟非病者信服不疑，必為旁議撓惑，功敗垂成，反使門外漢得以藉口，而真見病源者，不免代人受謗，無從辨白，自古名醫之身遭其厄者，何可勝道！吾於斯症，何幸而獲免也。

壬戌夏月，據報載各省患霍亂症者甚多，死亡接踵，而小兒尤甚，嗣聞衡陽及常寧地方亦然。余在水口山礦局，聞諸道路，皆云醫治罔效，不禁啞然！但以未曾經見，不便臆斷。適同邑陳君質彬之女，生才六月，陡患此症，嘔泄無數，發熱汗出而渴，手紋色紫，以竹葉石膏湯加梔子與之。閱數日，聞手足厥逆抽掣，口鼻皆冷，死而復甦者兩三次。

復過診，手紋深紫而硬，舌苔干黃生刺，查系妻亦罹重恙，見是女症殊險惡，已無生理，付之乳母，怠於救治，藥不時進，故爾至此。乃改用薑汁炒黃連一錢，生石膏三錢，黑梔子三錢，法夏一錢，香豉一錢，蠶砂一錢，鮮竹茹錢半，吳茱萸一分，生甘草一錢為劑，囑其濃煎連服，盡二帖，嘔泄止，乳食如常，仍以竹葉石膏湯加梔子，再兩劑而愈。自後經手治愈者甚多，率以涼藥獲效，其用藿香正氣、平胃等方者，多致不救。

而盲從者流，漫謂時疫流行，無從救濟，豈其然哉！同時陳君之第二子，年甫三歲，患疳積，口渴，不時泄瀉，間有微熱，肚腹鼓脹堅硬，久而未愈，適送眷回家，請方。用黨參、淮山，五穀蟲、蝦蟆、雞內金、楂炭、黃連、楝實、青皮、雲苓等藥為方授之。嗣後陳復至局，詢知歸家照服數帖，各恙悉蠲，身體肥健如常矣。

胡某，初患頭暈心悸，余以清熱祛風滌痰之劑服之而愈。閱數日復發，醫用疏利不效，繼以溫補，愈治愈乖，仍來乞診。詢知胸中窒塞，口苦，時時嘔惡，大小便亦滯塞不通，粒米不能下咽。氣喘，夜不安枕，時有譫妄，脈之沉極而滑，舌絳苔濁，穢氣逼人。蓋為誤服溫補，阻塞肺胃升降之機，以致痰熱無從宣泄，故增出以上惡症。

即用黃連、瓜蔞皮、枳實、法夏、梔子、旋覆、赭石、石膏、膽星、貝母、海蛤、花粉、黃芩、菖蒲等味出入為大劑，調入竹瀝、薑汁，服五帖，諸症遞減，乃去苦寒，參入甘寒清潤等藥，又十餘帖，始獲痊愈。

敲砂工某，先患傷寒，雜治不痊，乞診。脈之緊數，詢證惡寒發熱，無汗，口渴，骨節煩疼，腹脹，兩腿麻痹，大小便俱不通利，與劉河間防風通聖散兩帖，諸症頓減。已而轉瘧，熱多寒少，口苦，時嘔，胸痞，舌絳苔垢，脈滑數，與小陷胸合溫膽湯加黑梔、黃芩、知母，三帖，瘧已。改用清利小劑而瘳。

窿工某，因外感轉瘧，單熱無寒，大渴大汗，舌絳而苔白，厚如積粉，口苦，穢氣逼人，胸滿而喘，頭暈痛，食入則吐。瘧發時，人事不醒，時作譫語，已旬日矣。閱前方，或表散，或清涼，皆用柴胡，醫治益劇。診之脈洪大而滑數。曰：此乃濕熱挾痰，故顯以上各症。

白話文：

[卷下]

我常說，大病需要猛藥，這不僅需要醫生有確切的診斷，更需要病人及其家屬堅定的信任，兩者缺一不可，才能收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像上面提到的那些病症，如果病人不相信醫生，就會受到旁人的議論影響，導致治療功虧一簣，反而讓外行人有了藉口批評，真正懂醫術的人卻要替人背黑鍋，無處申訴。自古以來，名醫遇到這種情況的例子多不勝數！我這次能幸運地避免，真是萬幸。

壬戌年夏天，據報載各地霍亂患者甚多，死亡人數接踵而至，兒童尤其嚴重，聽說衡陽和常寧一帶也是如此。我在水口山礦局，聽路上的人說，治療霍亂大多無效，不禁啞然！但因為我沒親眼見過，所以不便妄下斷語。恰好同縣陳君質彬的女兒，才六個月大，突然患上霍亂，嘔吐腹瀉不止，發熱出汗卻口渴，手紋呈紫色，我用竹葉石膏湯加梔子治療。幾天後，聽說她手腳厥冷抽搐，口鼻冰冷，死了又活過來兩三次。

我又去複診，發現她手紋深紫且硬，舌苔乾燥發黃且帶刺，查問得知她母親也患了重病。我看她女兒的情況非常危急，已經沒有活路了，就讓她給乳母照料，怠慢了治療，藥物也不及時服用，所以才到了這個地步。於是改用薑汁炒黃連一錢，生石膏三錢，黑梔子三錢，法夏一錢，香豉一錢，蠶砂一錢，鮮竹茹半錢，吳茱萸一分，生甘草一錢為一方，囑咐她濃煎服用，喝完兩帖後，嘔吐腹瀉停止，能正常吃奶，我又用竹葉石膏湯加梔子，再服用兩劑就好了。此後我治療了很多類似病人，大多用涼藥見效，而那些使用藿香正氣散、平胃散等方劑的，大多沒有救活。

那些盲目跟風的人，總說時疫流行，無法救治，這怎麼可能呢！同時，陳君的第二個兒子，才三歲，患了疳積，口渴，經常腹瀉，間或發低燒，肚子鼓脹堅硬，很久都沒好，恰好他送家人回家，就來求方。我用黨參、淮山藥、五穀蟲、蝦蟆、雞內金、山楂炭、黃連、楝實、青皮、雲苓等藥為他開方。後來陳君又回到礦局，說回家按照方子服用幾帖藥後，各種病症都好了，身體也變得肥胖健壯了。

胡某，一開始患頭暈心悸，我用清熱祛風化痰的藥劑治療好了。幾天后又復發，醫生用疏利的方法沒效，又改用溫補，結果愈治愈糟，他又來求診。我問診得知他胸中鬱悶，口苦，經常嘔吐，大小便也不通暢，連米飯都咽不下去。氣喘，晚上睡不安穩，有時還有神志不清，脈象沉而滑，舌頭紅絳，苔濁膩，穢氣逼人。這是因為誤服溫補藥，阻礙了肺胃的升降功能，導致痰熱無法宣洩，所以出現了上述這些惡症。

我就用黃連、瓜蔞皮、枳實、法夏、梔子、旋覆花、赭石、石膏、膽星、貝母、海蛤殼、花粉、黃芩、菖蒲等藥材，用量較大，再加入竹瀝、薑汁，服用五帖後，各症狀逐漸減輕，然後去除苦寒藥物，加入甘寒清潤的藥物，又服用了十幾帖，才痊癒。

敲砂工人某，之前患傷寒，亂治不好，來求診。脈象緊數，詢問病情得知他惡寒發熱，無汗，口渴，骨節酸痛，腹脹，兩腿麻痺，大小便都不通暢，我給他用了劉河間的防風通聖散兩帖，各症狀頓時減輕。後來又轉為瘧疾，發熱多寒少，口苦，經常嘔吐，胸悶，舌頭紅絳，苔垢膩，脈滑數，我給他用了小陷胸湯合溫膽湯，加黑梔子、黃芩、知母，三帖後，瘧疾就好了。然後再用清利的小劑量藥物，就痊癒了。

窿工某，因為外感轉為瘧疾，單純發熱不寒，口渴出汗很多，舌頭紅絳，苔白厚膩如積粉，口苦，穢氣逼人，胸悶氣喘，頭暈痛，吃東西就吐。瘧疾發作時，神志不清，經常說胡話，已經十多天了。看之前的方劑，有的用表散，有的用清涼，都用了柴胡，結果病情越來越重。我診脈發現脈洪大而滑數，說：這是濕熱夾痰，所以出現了上述各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