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遯園醫案》~ 卷下 (13)

1. 卷下

疏方用小陷胸合溫膽湯，加黑梔、檳榔、木通、滑石、竹茹等藥，三帖而諸症頓減大半，脈顯滑數，小溲熱赤，大便通利。復就原方稍為增減，又數帖，各恙遞蠲，舌露鮮紅，改授養陰清熱而瘥。

窿工某之妻，年四十餘，正月經將斷未斷之候，患前陰熱腫痛癢，赤白淋漓不止，極難忍耐，已逾一年，醫治毫無一效。診其脈沉微，舌色暗淡，微露濕白苔，口中乾而不渴，頭時眩暈，行動時兩腳軟弱，不能任身。審系腎家虛風所致。經云「腎開竅於二陰」，虛則內風煽擾，發生似熱非熱之症，故屢服清熱祛風利濕之藥，疾必益劇，乃以八味丸作湯，加蒺藜、牛角䚡，進服二帖，症愈大半，五帖痊愈。

中國地氣，高處多寒，低處多熱，土著平民，恆感受而成為偏胂之疾，故醫者為人診治，必參究天地人而為調劑，方能有濟，微論其他。即湖南一省言之，寶、永高燥而多山，麻、桂、薑、附，人多能受；岳、常卑濕而多水，腠理疏脆，上藥即不可概施。余曾治先從兄念農之滿妹，用烏附至二十餘斤，已屬罕見之事，案已載上卷。

近水口山礦局漆工餘某之妻，年近四十，得陰寒大症，已一年矣，初起時尚微，不甚介意，迨後每發益劇，踵門求診。據病者云：左邊少腹內有塊，常結不散，痛時則塊膨脹如拳，手足痹軟，遍身冷汗，不醒人事，或二三日一發，或五六日一發，醫藥訖無寸效。閱所服方，厚積數寸，令人捧腹。

脈之沉緊，舌苔白厚而濕滑，面色暗晦，即與通脈四逆湯，烏附用八錢，連進三劑，痛止。令其守方多服，免致再發。嗣因止藥又發，另延他醫治之，逾二旬，痛如故。仍來求診。余曰：症本不易治，豈可付毫無學識之輩，而以搔不著癢之藥圖治乎？閱方果皆庸俗不經，復以通脈四逆加吳茱萸、烏附每劑一兩，續加至二兩，服十餘劑，痛已不作，而內塊未散，因念《金匱》「寒疝腹中痛、逆冷、手足不仁，若身疼痛，灸刺諸藥不能治，抵當烏頭桂枝湯主之」，惟烏頭不可得，即用生附片一兩，照方煎服。至四帖，脈緊稍減，內快漸小，食量增，精神益振。

但藥方為俗所未見，莫不驚駭，群疑眾謗，時聞耳鼓。幸病者性頗慧，謂藥業與症對，當多服圖效，不肯更易，並求增加附片至二兩，余允之，又服數劑，內塊遞減。嗣復陸續增加附片至四兩，已服兩帖，其夫慮其病久且死也，時值冬杪，謀舁歸，求另方。余曰：方無以易，惟途中仍不宜缺藥，當預購以備服，即攜藥四帖而行。

記旅行三日，盡三帖，至第四日抵家，病者體氣日健，喜出望外，即取余藥一帖，濃煎大碗，一飲而盡，頃之，面熱如醉，手足拘攣，舌尖麻，已而嘔吐汗出，即平復如初，忻然向其夫而言曰：吾病其瘳矣！蕭先生先見之明，果然不爽，自後毋庸服藥，竟不藥而諸症如失。次年春，其夫復至礦局，備述如此。

白話文：

[卷下]

一位病人使用小陷胸湯加黑梔子、檳榔、木通、滑石、竹茹等藥，服用了三帖藥後，病情減輕許多，脈象變為滑數，小便熱赤，大便通暢。之後稍微調整藥方，繼續服用幾帖藥，各種症狀逐漸消失，舌頭呈現鮮紅的顏色，最後改用滋陰清熱的藥物而痊癒。

某位工人的妻子，四十多歲，正值月經將斷未斷的時期，患有陰部腫痛癢、赤白帶下不止的病症，非常難以忍受，已經超過一年，治療毫無效果。診斷脈象沉微，舌頭顏色暗淡，舌苔濕潤而略白，口乾但不渴，頭時常暈眩，行動時雙腳無力，無法支撐身體。判斷是腎虛內風所致。古籍記載：「腎開竅於二陰」，腎虛則內風擾動，產生似熱非熱的症狀，所以多次服用清熱祛風利濕的藥物，反而病情加重，於是改用八味丸加蒺藜、牛角粉，服用兩帖藥後，症狀減輕許多，五帖藥後痊癒。

中國地理環境，高處多寒冷，低處多溫熱，當地居民經常受到這些地理環境的影響而產生偏頗的疾病，所以醫生為病人診治時，必須考慮天地人和的因素來調配藥物，才能有效治療，其他方面亦是如此。以湖南省為例，寶慶、永州地區乾燥多山，麻黃、桂枝、乾薑、附子等藥，當地人多能耐受；岳州、常德地區濕潤多水，肌膚腠理疏鬆，這些藥物就不能一概而論。我曾經治療先堂兄念農的妹妹，使用烏頭、附子超過二十多斤，這已經是很罕見的事情了，案例已記載在上卷。

近水口山礦局漆工餘某的妻子，將近四十歲，患有陰寒的嚴重疾病，已經一年了。初期症狀較輕微，沒有太在意，後來病情越來越嚴重，於是來求診。病人說：左下腹部有一個腫塊，經常積聚不散，疼痛時腫塊會膨脹得像拳頭一樣大，手腳麻痺無力，全身冷汗，昏迷不醒，有時二三天發作一次，有時五六天發作一次，各種藥物治療都沒有效果。我看過她服用過的藥方，厚厚疊了好幾寸，令人啼笑皆非。

脈象沉緊，舌苔白厚而濕滑，面色暗沉，於是給她服用通脈四逆湯，烏頭用八錢，連續服用三劑，疼痛就停止了。囑咐她按照此方繼續服用，避免再次發作。後來因為停藥又復發了，又找其他醫生治療，二十多天，疼痛如故。她又來求診。我說：這種病症本來就不容易治療，怎麼能交給毫無醫術的人，用那些無效的藥物來治療呢？我看過她的藥方，果然都是庸俗不經之方，於是再次用通脈四逆湯，加吳茱萸、烏頭，每劑一兩，逐漸增加到二兩，服用十幾劑，疼痛已經不再發作，但腹中的腫塊還沒有消散。我想到《金匱要略》記載：「寒疝腹中痛、逆冷、手足不仁，若身疼痛，灸刺諸藥不能治，抵當烏頭桂枝湯主之」，只是烏頭不易取得，於是改用生附片一兩，按照方子煎服。服用四帖藥後，脈象緊緊的感覺稍微減輕，內部的腫塊逐漸縮小，食慾增加，精神也更好。

但是這個藥方是普通人沒見過的，大家都感到驚訝，紛紛質疑，時常聽到耳邊議論紛紛。幸好病人比較聰明，認為藥物和疾病相符，應該多服用以求見效，不肯更改藥方，還要求將附片增加到二兩，我答應了，她又服用幾劑藥，內部腫塊逐漸減小。後來又陸續增加附片劑量到四兩，已經服用兩帖，她的丈夫擔心她病情長期不愈而死去，時值年底，打算把她抬回家，另求藥方。我說：藥方不能更改，只是途中也不能斷藥，應該預先購買藥物備用，於是帶了四帖藥讓她服用。

記旅行三天，服用了三帖藥，到第四天到達家裡，病人的身體狀況一天天好轉，喜出望外，馬上服用我給的藥物一帖，用大碗濃煎，一飲而盡，不久，臉上發熱像喝醉酒一樣，手腳抽搐，舌尖發麻，然後嘔吐出汗，很快恢復正常，高興地對她丈夫說：我的病好了！蕭先生的預見是正確的，果然沒有錯，此後不用再服用藥物，竟然不藥而癒，所有症狀都消失了。第二年春天，她的丈夫再次來到礦局，詳細地敘述了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