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遯園醫案》~ 卷下 (4)

1. 卷下

腎水上逆之奔豚，見之最多，以桂枝加桂與之，百發百中。惟肝火上逆之奔豚，患者極少。一日偶從友人閒談，其同居有婦人前來，云其媳患氣痛，口苦咽乾，寒熱往來。余曰：可取方往，不必臨診，意謂必小柴胡症也。其婦要求過診，友人亦從旁敦勸。詢之痛從少腹上衝胸及咽喉，頃之即止，已而復發如初，脈之弦數，舌苔白。

即謂友人曰：此症幸臨視，否則方雖無妨礙，病必不服。此乃肝火上逆之奔豚，為生平所罕見，當用《金匱》奔豚湯，即疏方與之，一劑知，三劑已。

楊氏婦，年三十許，得一疾，醫莫之識，人皆傳為笑柄，在病者亦莫能言其所以。一日，其夫來云：拙荊現無他症，但云胸中窒塞無聊，短氣，難於語言，有時呼吸亦殊艱阻，予偶以手按摩之，稍舒，後因臥以足抵其胸，覺甚快，後遂日夜不可刻離，甚以為苦，至今三月，醫藥罔效。臨診，舌無苔而色暗，脈澀。

沉吟久之，偶憶《金匱》有肝著症，與之相合，即以旋覆花湯與之，方中新絳易以茜草，進三服，症不甚減。因念原方新絳，不知究系何物；藥店茜草，是否真假，猝難辨別。乃用《醫林改錯》中通竅活血湯，三服，症減大半，又三服而瘳。

同道晤談間，云曾診一婦人，時時欲哭，不可忍，狀如鬼祟使然，莫名所以。但見其人瘦弱異常，年三十，無子女，亦無他疾，脈之微澀，比時搜索枯腸，無方對付，姑以逍遙散塞責，願質之先生以為何如？余乃莞爾曰：此即臟躁也。《金匱·婦人雜病》云：「婦人臟躁，悲傷欲哭，狀如神靈所作，數欠伸，甘麥大棗湯主之」，試取而讀之便知，他日當為易方。已而果驗。

洋貨店曾某，患傷寒，一月未愈，後變嘔吐，食入頃刻，傾吐無餘。諸醫技窮而卻走。延診時，見其滿面紅光，舌色紅而有刺，脈洪數，大便硬，與大黃甘草湯而瘥。反胃症之可畏，人皆知之，而試詢其所用之方，動輒彙集滋潤之品，以多為貴，及至屢服不應，徒太息於疾不可為，而不知其操術之不工。一醫然，從醫皆然，故一患反胃，鮮有愈者。

胡某，江西人，世居長沙營業，一日因外感屢變，患反胃，延診，舌苔白，脈微緩，與大半夏湯十餘劑，平復如初。以此方獲愈者多，足見經方之神妙，洵非後世所能及也。

世醫固守胎妊禁忌，往往遇病而不敢用藥，遂至孕婦之疾遷延不愈，卒至母子俱傷，皆由食古不化之過也。《內經》「黃帝問曰：婦人重身，毒之何如？岐伯曰：有故無殞，亦無殞也」，旨哉言乎！有何姓婦，娠已七月，發熱腹痛，臍以下如潑冷水，舌苔白滑，脈弦。他醫概以四物湯加味，久之不愈。

余曰：此乃附子湯症，何不照服？一醫謂附子為孕婦禁藥，誰敢用之。余曰：《金匱》懷妊六、七月，脈弦發熱，其胎如脹，腹痛惡寒，少腹如扇，所以然者，子臟開故也。以附子湯溫其臟。豈仲師而不知禁忌者？遂疏附子湯與之，一服而愈。

白話文：

[卷下]

腎水上逆導致的奔豚症，是我見得最多的，用桂枝加桂湯治療，屢試不爽。但肝火上逆引起的奔豚症，患者就很少見了。有一天，我跟朋友閒聊，他同住的婦人來找我，說她媳婦患有氣痛，口苦咽乾，寒熱交替。我說：可以把方子拿去，不必特意來診，我估計是小柴胡湯證。那婦人還是要求親自診脈，朋友也在一旁勸說。我詢問病情，得知疼痛從小腹向上衝到胸部和咽喉，一會兒就好了，然後又復發，脈象弦數，舌苔白。

我立刻對朋友說：幸好我親自診治了，否則即使方子沒錯，病情也不會好轉。這是肝火上逆引起的奔豚症，平生少見，應該用《金匱要略》裡的奔豚湯，我立刻開了方子給她，一劑見效，三劑痊癒。

楊氏婦人，三十多歲，得了種怪病，醫生都診斷不出，大家都當笑話，病人自己也說不清病因。有一天，她丈夫來說：我妻子現在沒有其他症狀，只是感覺胸中鬱悶難受，呼吸短促，說話困難，有時呼吸也很費力，我偶爾用手按摩她，稍微舒服點，後來她把腳抵在胸前，感覺很舒服，後來就日夜離不開這個姿勢，非常痛苦，已經持續三個月了，藥物治療都沒效。我診脈後發現，舌苔沒有，舌色暗淡，脈象澀。

我沉思很久，突然想起《金匱要略》裡有肝著症的記載，跟她的情況很符合，就用旋覆花湯治療，方中將新絳換成茜草，服用了三劑，病情沒有明顯減輕。我心想，原方的新絳到底是什麼藥？藥店裡的茜草，真假難辨，很難確定。於是改用《醫林改錯》裡的通竅活血湯，服用了三劑，病情減輕了一大半，又服用了三劑就痊癒了。

跟同行交流時，他說曾診治一位婦女，經常想哭，忍不住，像被鬼怪附身一樣，原因不明。只見她人瘦弱異常，三十多歲，沒有子女，也沒有其他疾病，脈象微澀，我當時絞盡腦汁，也找不到合适的方子，就姑且用逍遙散應付一下，想請教先生該怎麼治？我笑了笑說：這是臟躁。《金匱要略·婦人雜病篇》說：「婦人臟躁，悲傷欲哭，狀如神靈所作，數欠伸，甘麥大棗湯主之」，你翻翻書就知道了，改天再用其他方子試試。後來果然驗證了我的判斷。

洋貨店老闆曾某，患傷寒，一個月沒好，後來又嘔吐，剛吃下去的食物馬上就吐出來了，其他的醫生都束手無策。我診治的時候，發現他面色紅潤，舌色紅而有齒痕，脈象洪數，大便乾燥，我用大黃甘草湯，他就好了。反胃症的可怕，大家都知道，但是問他們用的什麼方子，總是列舉一堆滋潤的藥材，藥材越多越好，等到服藥無效，才唉聲嘆氣，卻不知道自己的治療方法不對。一個醫生這樣，所有醫生都這樣，所以患了反胃，很少能治癒的。

胡某，江西人，世代居住長沙經商，有一天因為外感反复發作，患了反胃，我診脈後，發現舌苔白，脈象微緩，我給他用了大半夏湯十幾劑，就恢復正常了。用這個方子治癒的病人很多，足見經方的神奇之處，是後世人難以企及的。

世俗醫生死守孕婦的用藥禁忌，遇到病人往往不敢用藥，導致孕婦的疾病久治不愈，最終導致母子俱亡，都是因為死板教條，不能活學活用古籍的過錯。《內經》說：「黃帝問曰：婦人重身，毒之何如？岐伯曰：有故無殞，亦無殞也」，這是多么重要的話啊！有個何姓婦女，懷孕七個月了，發熱腹痛，肚臍以下像潑了冷水一樣，舌苔白滑，脈象弦。其他醫生都用四物湯加味，很久都沒好。

我說：這是附子湯證，為什麼不用？一個醫生說附子是孕婦禁藥，誰敢用。我說：《金匱要略》記載懷孕六七個月，脈象弦，發熱，胎兒像脹了一樣，腹痛惡寒，小腹像扇子一樣，這是因為子宮開合失調造成的。用附子湯溫暖子宮。難道仲景先生不知道禁忌嗎？我就開了附子湯給她，一劑就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