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遯園醫案》~ 卷上 (17)

1. 卷上

劉某之子，年五六歲，時值夏曆八月，先患寒熱，醫者雜治未愈，已而身熱咳嗽，兼以下利清穀，口渴。邀余過診，見其舌色紅而苔白，脈浮大。曰：此正喻嘉言所謂肺熱無從宣泄，急奔大腸也。即與瀉白散加味，以清肺熱而兼潤大腸，數服而瘥。

黃某，年三十許，患秋燥泄瀉，日數十度，身熱微咳。以粗閱醫書，初服消散藥不應，繼進疏利亦不應，易以溫補升提，愈劇。延診時，形容慘晦，焦急不堪，舌苔淡白而薄，雜露紅點，脈浮而虛。余曰：此等症候，從前名家，惟喻嘉言知之，有案可稽。若時醫則無從問津，服藥不對，宜其愈治愈乖也。

病者猶疑信參半，乃命家人就鄰舍取喻氏書請為指示。余為檢出授閱，並告以屢試屢驗，切勿疑阻自誤，即照方連服六七劑，始平復如初。

邑人周某，年近六十，以訟事寓居長沙，患咳嗽一月有奇，晝夜不能安枕，雜治不效。肩輿就診，喘急湧痰，無片刻停，舌苔白而黯，脈之浮緩，余先後計授三方，亦不應。沉吟久之，意其陰虛而兼沖逆，姑以張景岳金水六君煎與之，已而一劑知，二劑愈。乃知其方亦有可採者，非盡如陳修園氏所論云。

按：金水六君煎，張氏自注治肺腎虛寒，水泛為痰；或年邁陰虛，血氣不足，外受風寒，咳嗽嘔惡，多痰喘急等症。除氏貶之是矣。竊意張氏當日對於咳嗽等症，用以施治，或有偶中奇驗之處，求其說而不得，遂囫圇匯注，不知分別，以致貽誤後世。若云年邁陰虛，久嗽，喘急痰湧，由於沖氣上逆，非關風寒外感者，服之神效，則毫無流弊。

余所以取用者，蓋以歸、地能滋陰液而安沖氣，法夏從陽明以降沖逆，輔之茯苓、生薑、廣皮，疏泄痰飲，導流歸海，以成其降逆之功，獲效所以神速。但方名應更為降沖飲，庶俾沿用者知所取裁云。

又按：方藥分量，亦宜變更，庶輕重方為合法，茲故另載於後，庶免錯亂。

〔附〕降沖飲，治年邁陰虛，久嗽不瘥，喘急痰湧，由於沖氣上逆，非關外感風寒者，服之神效。

熟地（五錢），當歸（三錢），法夏（三錢），茯苓（三錢），廣皮（一錢），甘草（一錢），生薑（三片）

長沙陳某，年五十，患泄瀉，醫治益劇，已兩月矣，僅餘皮骨。延余過診，肚腹不作脹痛，舌色淡紅，苔白而薄，時以開水漱口而不欲咽，脈微緩。閱前方如溫燥、固澀、升補，關於脾腎兩家成方，服之殆遍。意其下多亡陰，以八味丸少合四神丸為湯服之，不應。改用景岳胃關煎：熟地五錢，山藥、扁豆各三錢（均不炒），炙草一錢，炮姜一錢，吳茱萸五分，白朮二錢（不炒）。煎水二杯，初服一杯，即十愈七八；再一杯，即全愈。

考景岳方下自注：治脾腎虛寒作瀉，或甚至久瀉腹痛不止、冷痢等症。陳氏修園謂於苦燥辛溫劑中，君以熟地，不顧冰炭之反，便注云治脾腎虛寒作瀉，陋甚。然如上症百方不應，服之竟若此神效者，其故安在？竊思方中地黃，《神農本經》云：氣味甘寒，填骨髓，長肌肉。葉天士注云：氣寒入足少陰腎經，味甘入足太陰脾經。

白話文：

[卷上]

劉先生的兒子，五、六歲，夏曆八月，先患感冒發燒，經多位醫生治療未癒，之後出現發燒、咳嗽，並伴隨腹瀉、清稀便，口渴。我受邀診治，見其舌頭紅，苔白，脈象浮大。我說：這正如喻嘉言所說，肺熱無法宣洩，急衝到脾胃了。於是給他開了瀉白散加味，以清肺熱並潤腸，服藥幾次後痊癒。

黃先生，三十多歲，患秋燥腹瀉，一天數十次，發熱微咳。他因略讀醫書，初服消散藥無效，繼而服用瀉利藥亦無效，又改用溫補升提藥，病情反而加重。我診治時，他面色慘淡，焦慮不安，舌苔淡白而薄，夾雜紅點，脈象浮而虛弱。我說：這種症狀，古代名醫中只有喻嘉言了解，有案例可查。若是一般的醫生，就束手無策了，用藥不對，當然難以痊癒。

病人猶豫不決，半信半疑，我便讓他家人到鄰居那裡取來喻氏的醫書給他看。我為他找出相關內容讓他閱讀，並告訴他這個方子屢試屢驗，切勿猶豫而耽誤病情，他按照方子連續服用六七劑，才完全恢復。

縣裡周先生，將近六十歲，因訴訟居住長沙，咳嗽一個多月，日夜不能安睡，多方治療無效。他坐轎子來求診，呼吸急促，痰多，一刻不停，舌苔白而黯，脈象浮緩，我前後開了三副藥方，都無效。我沉思良久，認為他是陰虛，又兼有氣逆，於是給他開了張景岳的金水六君煎，服藥一劑見效，二劑痊癒。由此可知，這個方子也有可取之處，並非像陳修園所論述的那樣一無是處。

（按：金水六君煎，張景岳自注治肺腎虛寒，水液停滯成痰；或老年陰虛，氣血不足，外受風寒，咳嗽嘔吐，痰多喘促等症。陳修園貶低這個方子是對的。我私下認為，張景岳當時用這個方子治療咳嗽等症，可能偶然有奇效，但他沒有找到其原理，便囫圇地註釋，不懂得區分，以致誤導後世。如果說是老年陰虛，久咳，喘促痰多，由於氣逆上衝，並非外感風寒者，服用此方則神效，就毫無弊端。）

我之所以用這個方子，是因為熟地、當歸能滋陰液而安撫逆氣，法夏從陽明經以降逆氣，輔以茯苓、生薑、廣皮，疏通痰飲，引導其下行，以達到降逆的效果，所以療效迅速。但方名應該改為「降沖飲」，這樣沿用的人就知道如何取捨了。

（又按：方藥劑量，也應該根據情況變更，這樣輕重才能合適，因此另外列在後面，以免混亂。）

〔附〕降沖飲，治老年陰虛，久咳不癒，喘促痰多，由於氣逆上衝，並非外感風寒者，服用此方神效。

熟地（五錢），當歸（三錢），法夏（三錢），茯苓（三錢），廣皮（一錢），甘草（一錢），生薑（三片）

長沙陳先生，五十歲，患腹瀉，經治療病情加重，已兩個月了，只剩皮包骨了。我受邀診治，他腹部沒有脹痛，舌頭淡紅，苔白而薄，經常以開水漱口而不願吞咽，脈象微弱緩慢。他之前服用溫燥、澀腸、升補等各種針對脾腎的成方，幾乎都服遍了。我認為他下焦損傷陰液，於是用八味丸少許與四神丸合在一起煎湯服用，無效。我又改用景岳的胃關煎：熟地五錢，山藥、扁豆各三錢（均不炒），炙甘草一錢，炮薑一錢，吳茱萸五分，白朮二錢（不炒）。煎水兩杯，初服一杯，就痊癒了七八分；再服一杯，就完全痊癒了。

（考證景岳方下的註釋：治脾腎虛寒引起的腹瀉，甚至久瀉腹痛不止、冷痢等症。陳修園認為在苦燥辛溫的藥物中，以熟地為君藥，不顧及冰炭相克的道理，就註釋說能治療脾腎虛寒引起的腹瀉，太過粗陋了。然而，像這種症狀百方無效，服此方卻如此神效的，原因何在呢？我私下認為，方中地黃，《神農本草經》說：氣味甘寒，能補益骨髓，長肌肉。葉天士註釋說：寒性入足少陰腎經，甘味入足太陰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