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遯園醫案》~ 卷上 (15)

1. 卷上

另用他醫方，治反劇。復延診，乃用白虎湯合黃連阿膠湯加減，進服數劑，熱始退。嗣以甘寒養陰法，又十餘劑，始平復如初。

同時又有楊某，長沙人，患病數日，延余過診，口渴，身大熱，汗如注，脈洪數無倫。即正告病者曰：此係瘟熱重症，非用大劑清涼不克收效，並宜速用藥，不可遲延誤事。病者狐疑，請為立案。即援筆草案百數十字，並疏清瘟敗毒散大劑，約以日服三帖，少必兩帖。去後，聞服藥一帖，究疑藥餌過涼，治裝回家，卒以桂、附等藥戕命。

猶憶吾立案時，因恐人不識病源，詞氣何等直切分明，醫家病家，都不醒悟，良可慨矣！余在醫藥聯合會時，有工人某，患熱症，勢殊險惡，四肢麻痹不仁，大渴大汗，舌色鮮紅，苔如積粉，耳重聽，脈洪促，同事三數人，均推諉不敢舉方。余曰：症雖暴，尚非敗症，斷不可輕棄，而任其授命他醫。

即用余師愚清瘟敗毒散加減大劑，方中生石膏每劑二兩，令其日進三劑，並以西瓜汁代茶肆飲。同事俱咋舌，噤不作聲。閱三日，各症始減，知飢，脈亦略平，因減輕苦寒，加入甘寒，又十餘劑而瘳。此等大症，苟一延誤，變端不堪設想，然而醫者雖識病用藥，病家每以稀見疑畏，終為庸俗瞽說所誤者，往往而然，謂之何哉！

周某，患痔，服術家彭某丹藥，口破流血，馴至頭面牙齦上下唇皆腫，舌亦硬痛不能言，僵臥床褥，涎沫從口角奔流，米飲不入，已兩日矣。其父年七十，迫彭某設法解救，前後數方不應，子夜挽余診治，余就床頭告以今晚暫用綠豆煎湯、淨黃泥澄清水兌入，冷服，俟明日再為更方可也。

其父倉皇去，至明日晨後來告曰：昨晚方進二次，各症少緩，請屈駕審視，如能獲痊瘳，死且不忘。余以其頹老可憐，即往視。入室，涎流滿地，臭不可聞，問之不能答，即出就外室。彭某突前揖曰：晚生因治病不合，受困此間，敢請垂慈解救。余曰：汝何人？周具以告。

余曰：汝為人治病所用之丸，大抵紅升、三仙之類，既不知藥性，又不知救誤方法，鹵莽施用，以人命為兒戲，幸病家猶存忠厚，但予扣留，未施毒手，正當引咎自責，毋得曉曉，日後宜格外慎重，勿蹈故轍。即囑病家立予開釋。其人再三稱謝而去。乃命紙筆，為疏大黃黃連瀉心湯，照古法以麻沸湯漬之，進二服而痊。

彭某，患下疳，潰爛不堪，跬步難移，值外科以丸藥予之，保三日即愈，比索謝金而去。迨次日藥發，咳嗽吐血，口破流血，牙齦唇舌皆腫，臭涎如泉湧出，米飲不入，自分死矣。延余過診，脈之洪數，授大黃黃連瀉心湯，以大便亦結，令其煎服，三劑，平復如初。甚矣！方土之慣以丹藥害人，又不知講求救誤方法，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正當移以持贈。

白話文：

[卷上]

一位病人服用其他醫師的藥方後病情加重，再次求診，於是使用了加減白虎湯合黃連阿膠湯，服用幾劑後，高熱才退。之後用甘寒滋陰的方法治療十多劑，才完全恢復。

同時，還有一位來自長沙的楊姓病人，患病數日，請我診治。他口渴、身熱、汗如雨下，脈搏洪大而快。我當即告訴他這是瘟疫重症，必須用大劑量的清熱藥物才能見效，而且必須儘快用藥，不可延誤。病人猶豫不決，請求我開方。我便寫下了一百多字的處方，開了大劑量的清瘟敗毒散，囑咐他每日服用三帖，至少也要兩帖。後來聽說他服用一帖藥後，懷疑藥性太寒涼，便收拾東西回家，最終服用桂枝、附子等溫熱藥物而死。

我當時開方時，擔心病人不了解病因，所以用詞非常直接明確，但醫生和病人都不理解，實在令人惋惜！我在醫藥聯合會時，曾遇到一位工人患熱病，病情非常危急，四肢麻痺，口渴、大汗，舌頭鮮紅，舌苔像積粉一樣，耳鳴聽力下降，脈搏洪大而急促。其他幾位同事都推辭不敢開方。我說：雖然病情危急，但還不是絕症，絕對不能輕易放棄，而任由他去尋求其他醫生治療。

我便使用加減大劑量的清瘟敗毒散，處方中生石膏每劑用量達二兩，讓他一日服用三劑，並用西瓜汁代替茶水大量飲用。同事們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三天後，各項症狀開始減輕，病人感到飢餓，脈象也略微平穩，於是減少寒涼藥物，加入甘寒藥物，又服用十多劑便痊癒了。這種重症，如果稍有延誤，後果不堪設想。然而，醫生即使識別疾病並用藥正確，病人卻往往因為罕見而懷疑害怕，最終被庸俗的謬論所誤導，這種情況屢見不鮮，真是令人嘆息！

周某患痔瘡，服用術士彭某的丹藥後，嘴巴潰爛流血，接著頭面、牙齦、上下嘴唇都腫起來，舌頭也硬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僵臥在床上，口水從嘴角流出，無法進食，已經兩天了。他父親七十多歲，催促彭某想辦法搶救，前後用了好幾個藥方都不見效，半夜請我診治。我在床邊告訴他，今晚先用綠豆湯、加淨化的黃泥澄清水冷服，明天再另開方。

他父親慌忙離去，第二天早上回來告訴我：昨晚只服用了兩次，病情稍有緩解，請求我再次診治，如果能治癒，死也難以忘懷。看他年邁可憐，我就去了。進屋一看，口水流了一地，臭氣熏天，問他話也答不上來，我就走到外屋。彭某突然上前行禮說：晚輩因為治病不當，受困於此，敢請您慈悲救治。我問：你是什麼人？周某的父親把情況都告訴了我。

我說：你給人治病所用的藥丸，大多是紅升丹、三仙丹之類，既不懂藥性，又不了解解救方法，草率施用，拿人命當兒戲，幸好病人家人還算忠厚，只是把我扣留，沒有下毒手，你應該深刻反省，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今後應該格外謹慎，不要重蹈覆轍。我囑咐病人家人將他釋放。那人再三道謝後離去。我便開了大黃黃連瀉心湯的處方，按照古法用麻沸湯送服，服用兩劑後就痊癒了。

彭某患下疳，潰爛不堪，寸步難行，一位外科醫生用丸藥給他治療，保證三天就能痊癒，然後索要謝金離去。第二天藥效發作，彭某咳嗽吐血，嘴巴潰爛流血，牙齦、嘴唇、舌頭都腫了，臭口水像泉水一樣湧出，無法進食，自己認為要死了。他請我診治，我診脈後發現脈搏洪大而快，便給他開了大黃黃連瀉心湯，因為他大便也乾燥，讓他煎服，三劑後就痊癒了。唉！鄉下醫生慣用丹藥害人，又不了解解救方法，孔子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這句話正可以送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