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亦仲醫案新編》~ 痢至亡陽危殆
痢至亡陽危殆
1. 痢至亡陽危殆
彭哲賢,九月間患痢於省垣,往湘雅醫院診治,六日即頻於危。時僕自岳州返省,方負笈入城,為乃弟季賢所見,急扯往該院視之。業已淋漓大汗,肢冷如冰,語聲難出,脈弱如無,陽將脫盡,頃刻告危,雖有重劑,恐難及救。囑乃弟急抬往原寓,以便用藥,緩則無濟矣。不料醫院發生阻撓。
病者云:外無空氣,堅不肯出。不知陽亡即死,空氣豈可挽救乎。乃弟見危,決然抬出。僕先往寓所,備就回陽大劑,即制生附一枚,野參一技,煎就法候,到寓便吃。洽二時許,覺肢溫汗止,知陽未盡去,猶可招之使回。陽回,再投劑治痢,此病之標本先後,不可不知。但所下純紅,厥陰症象,參附豈可瀆用乎。
後以歸、芍、阿膠、白頭、銀花、藕汁、地榆等,出入為方,月餘始護漸愈。蓋哲賢入院未久,即召亡陽之危,料是西藥克伐太過,哲賢秉賦不強,難當此峻烈也。不解病已危殆若此,西醫猶說在院無妨,出必有礙,殆有挽救妙方,尚未施用乎。
又不解哲賢愛新鮮空氣可以醫病,當此九秋天氣,瑟瑟金風,吾著薄綿襖入院,似不禦寒,況病人陽氣不振,置於房中,只蓋薄被,四面窗牖盡開,放入涼風吹拂,到底是寒氣乎,果空氣乎;對病果有益乎,是有害乎。不待明者當知也。大抵潮流所及,趨向一新,西法見信於人,較勝於中法已多。
不知西法只可醫強人皮肉有形之病,不可治虛人臟腑氣化之疴,病不講陰陽虛實,藥不說君臣佐使,無論強弱體軀,治法一律,故強者亦可得愈,弱者深受影響而不知。哲賢之病,不其然乎。所以用參附重劑方能救護也。
白話文:
【對於瀕臨死亡的痢疾患者】
彭哲賢在九月時,在省會地區罹患了痢疾,他前往湘雅醫院接受治療,但在六天內病情就迅速惡化,處於危險狀態。當時我從嶽州返回省會,正背著書包進入城裡,被他的弟弟季賢看見,急忙請我去醫院探視彭哲賢。他已經汗流浹背,四肢冰冷像冰塊一樣,幾乎無法發出聲音,脈搏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身體的陽氣將要耗盡,隨時可能宣告死亡,即使使用大量藥物,恐怕也來不及救治。我囑咐他的弟弟立即將他擡回原本的住所,方便用藥,如果拖延下去,就來不及了。沒想到醫院方面卻有阻礙。
病人說:外面沒有空氣,堅決不肯出去。他不知道陽氣耗盡就會死亡,外界的空氣哪有可能挽救生命呢?然而,看到彭哲賢的危急情況,他的弟弟決定還是將他擡出醫院。我先一步前往他們的住處,準備好能夠回復陽氣的大劑量藥物,包括一個生薑附子和一支野山參,煮好後等他一到家就可以服用。大約兩個小時後,他覺得四肢開始回暖,汗也停了,我意識到他的陽氣並未完全消散,還有機會讓它恢復。等到陽氣恢復,再進一步治療痢疾。對於這場疾病的處理,我們必須先後有序,不能輕忽。
然而,他排出的全是紅色的血,這是厥陰病症的特徵,參附藥物豈能隨意濫用?
之後,我使用當歸、白芍、阿膠、白頭翁、銀花、藕汁、地榆等草藥,根據病情調整配方,經過一個多月的治療,他的病情才逐漸好轉。彭哲賢在進入醫院不久,就出現了瀕臨死亡的危機,我猜測可能是西藥的副作用太大,而他的體質並不是特別強壯,無法承受如此劇烈的藥物。我不明白的是,既然病情已經如此危急,西醫為什麼還說留在醫院裡無妨,出院反而會有障礙,難道他們有什麼神妙的挽救方法,但還未施用嗎?
另外,我不明白彭哲賢為什麼認為新鮮空氣可以治病。在九月的秋天,涼風瑟瑟,我穿著薄棉襖進入醫院,似乎並不能禦寒,更何況是病人,他的陽氣本就不旺盛,只蓋著薄被,四周的窗戶都打開,讓涼風吹拂,這到底是寒氣還是空氣?對病情真的有益嗎,還是有害?這應該是顯而易見的。
總的來說,隨著時代的進步,人們傾向於追求新事物,西醫的療法在人際間的信賴度比中醫高。然而,西醫只能治療身體強壯者的表面疾病,對於體質虛弱者的臟腑氣化問題,西醫往往束手無策。西醫不考慮疾病的陰陽虛實,也不論藥物的主輔相佐,無論患者體質如何,都採取同一種治療方式。因此,體質強壯的人可能會痊癒,但體質虛弱的人可能會受到影響,卻不知原因。彭哲賢的病情,不就是這樣嗎?這也是為什麼需要用參附等補氣藥物的大劑量才能挽救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