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亦仲醫案新編》~ 酒傷手痿症

1. 酒傷手痿症

廖子穆，平生喜飲，素嗜燒酒，咳嗽痰多，潮熱身痛，漸手痿不用，腳頗可行。診其脈象澀弱，似有若無，雖為熱灼脈道乾澀不流，總屬無神可畏，疑是氣散血竭，症脈兩危，擬難護愈。尚神清音朗，似精氣神之本實未剝，試為手援。查閱前方姜附投之不輟，胡酒家濕熱滿中，醫反以辛燥助虐，安得不灼筋而致痿乎。

前賢多為足痿立法，手痿一症，鮮有談及，僕試略闡其義。夫人水穀入胃，變化精微，遊溢於脾以輸肺，肺氣布津以營養經脈，方能肢體舉動自如，百骸靈活，倘陽明無清氣輸布，肢體經脈盡失所養，將何物以束骨而利機關乎。今子穆胃中，皆酒生濕熱磐據，清氣全無，肺受此濁熱輸將，故本臟自病而為咳嗽，波及經脈而為手痿也。方書曰：痿病皆因肺熱生，陽明無病不能成。

旨哉言乎，致痿之由，盡括其中矣。或曰：手痿而腳頗用者，又屬何因。緣子穆素嗜燒酒，氣乃輕清上升，其熱毒必與手經上行者為患。試觀好飲水酒者多病腫脹，性乃重濁下降，其熱毒喜與足經下行者為殃。勢同性合，以此較彼，手痿之由不昭昭若揭乎。或又問身中何以疼痛，乃濕熱遍浸，邪正相攻之故；午後何以潮熱，乃濕熱最甚，灼傷陰分之由。方與芩、連清熱，羚角舒筋，歸、地活血，荊、防消風。

二帖頗得熱減脈清，始知熱非陰熱，而潮熱之疑團可以冰釋。於原方再益石膏清肺胃，葛根化酒毒，知母、花粉除痰火，坐診旬余，日有起色，令將生葛蒸熟，每日如常嚼咽其汁，從緩化除積年酒毒起見也。服至三月餘久，手足方能作用，酒量亦減去十之七八矣。囑其慎重保養二年，始可轉弱為強。

奈嗜好頻深，房事、口腹盡如所好，一年來枝節橫生，累為治愈，頃因同室操戈之故，先日大怒一場，異日即如前痿痛，緣怒氣激動肝火，橫猖莫制，脈象弦洪緊數，為前所未見，治以大劑龍膽瀉肝，及當歸蘆薈等湯。其脈旋平旋旺，不大減除，燎原之火，將何以撲之乎。即辭不治，越日云亡。

自惜竭力維持許久，功歸烏有也。

白話文：

[酒傷手痿症]

廖子穆一生愛喝酒，特別喜歡燒酒，導致他經常咳嗽且痰多，並伴有潮熱和身體疼痛。漸漸地，他的手開始萎縮，無法正常使用，但還能夠行走。檢查他的脈象，發現脈象滯弱，幾乎摸不到，這是由於熱氣燒灼，導致脈絡乾澀，血液流通不順，顯示出病情嚴重。懷疑是氣血雙虛，病症和脈象都處於危險狀態，預計難以康復。然而，他精神清晰，聲音宏亮，似乎元氣尚未完全耗損，因此決定嘗試治療。

查閱先前的治療方案，一直使用生薑和附子，但這些藥物對於嗜酒的人來說，可能引發濕熱，醫生反而用辛燥的藥物加劇病情，這怎能不導致筋肉受損，最終導致手部萎縮呢？

過去，大多數前輩專注於腿部萎縮的治療，但對於手部萎縮，討論較少。我嘗試闡述一下我的看法。當食物進入胃部後，會轉化為精華，經由脾臟傳輸到肺部，肺部則將津液佈散，以營養經脈，這樣才能讓肢體活動自如，全身靈活。倘若陽明經無法正常運作，肢體和經脈就會失去養分，沒有東西束縛骨骼，關節就無法靈活。

現在，廖子穆的胃裡充滿了因燒酒產生的濕熱，清氣完全消失，肺部受到這種污濁熱氣的影響，導致自身疾病，引起咳嗽，同時影響到經脈，導致手部萎縮。正如古籍所說：「痿病都是因為肺熱引起的，陽明經若無問題，就不會形成痿病。」

造成手部萎縮的原因，在這句話中已經涵蓋。有人問：手部萎縮，但腳部仍能使用，這是什麼原因？這是因為廖子穆長期嗜酒，酒精的氣質輕盈而上升，熱毒會沿著手部經絡上行。觀察那些愛喝水酒的人，他們往往患有水腫，這是因為水酒的性質重而下降，熱毒容易在腳部經絡下行。兩種情況相同，性質相符，由此可知手部萎縮的原因了吧。

有人問，為什麼身體會疼痛？這是因為濕熱全面侵襲，正邪相爭的結果。為什麼下午會潮熱？這是因為濕熱最嚴重時，會灼傷陰分。治療方案包括使用黃芩、黃連清熱，羚羊角舒筋，當歸、熟地活血，荊芥、防風消風。

服用兩帖藥後，熱度減退，脈象變得清澈，得知熱度不是陰熱，潮熱的疑慮得以消除。在原有方劑基礎上，加入石膏清肺胃，葛根解酒毒，知母、天花粉去除痰火。經過十多天的診治，病情逐漸好轉。建議他每天將生葛蒸熟，咀嚼吞下其汁液，以緩慢清除多年的酒毒。服用三個多月後，手腳終於能夠活動，酒量也減少了七八成。叮嚀他嚴肅保養兩年，才能轉弱為強。

可惜的是，他嗜酒太深，生活習慣依然如舊。一年來，病情反覆，經過多次治療，最近因為家庭矛盾，大怒一場，隔天便再次出現手部萎縮和疼痛。這是因為怒氣激發肝火，橫衝直撞，無法控制，脈象呈現前所未有的弦洪緊數。治療以大劑量龍膽瀉肝湯和當歸蘆薈湯為主。脈象時好時壞，未能顯著改善，如燎原之火，如何撲滅呢？最終選擇放棄治療，隔天他就去世了。

可惜，儘管努力維持這麼久，最終還是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