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圃醫案》~ 卷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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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3)

1. 痢疾治效

朱貞啟文學,年六十外,初秋患痢,其證惡寒發熱,脈浮而數,頭疼身痛,目赤口乾,而又腹痛,痢下膿血,不離穢桶。此雖挾表之證,其勢甚危,乃疫毒痢也。表裡皆病,必須先解其表,而後攻裡,正合敗毒散陳倉米,乃屬倉廩湯之證。遂以羌活獨活柴胡前胡、川芍、茯苓枳殼桔梗甘草、陳倉米,日投二劑,身得微汗,表熱里痢皆減半。浮脈雖平,而虛數不斂,此高年氣虛,即以前藥遵古方加人參一錢。

二劑遂大汗通身,熱退痢止,邪從外解,竟不須攻裡矣。

休邑黃益之,時寓瓜鎮,年七十四歲,秋初患痢疾,六脈雖大,而尚有力,赤白相間。初以平胃散加歸芍香砂,四劑積滯已行,而痢不止,下迫益甚,小便難出,六脈更大而無力。余議用參附,其鄰醫曰:痢脈忌洪大,而又有血,反用參附,殊為不合。余曰:老人脈大為虛,今脈大而不數,重取無力,此氣虛非熱也,乃中氣虛寒,逼陽於外,致脈亦浮於外也。痢疾屬腎,腎主二便,開竅於二陰。

今小便秘而大便不禁,乃元氣下脫,宜升陽溫腎,非桂附不可。遂用人參三錢,耆、朮、桂、附、炮、薑、當歸、茯苓各錢半,升麻、甘草各五分。四五劑後,小便即通,脈亦斂小,不十劑而痢止矣。後用八味地黃丸破故紙五味子,調理一月,計服人參半斤而痊。此治痢變法,因其年邁也。

溧水藥店張姓,初秋患痢,晝夜百度,不能離穢桶,乾嘔煩熱,而手足反時冷,脈又細數,渴食西瓜,片時隨即利下,而色不變。醫議紛紛,或云完穀不化,手足時冷,恐屬胃寒。余復細驗,脈雖細,重按則長,齒燥舌黃,斷為熱厥,此邪熱不殺穀,因胃熱極,傳化失常,不及變而速下,此經所謂暴注下迫,皆屬於熱也。

大黃三錢,黃連二錢,厚朴檳榔白芍木香為佐,乘熱與服,微寐片時,腹中大鳴,洞瀉數次,積糞甚多,而痢減半。即去大黃,加當歸、陳皮澤瀉,數劑而愈。

周子仁深秋患痢,自恃知醫,先以巴霜丸下之不減。恣啖酒肉,全不禁忌,又進大黃丸下之益甚。又自服平胃香砂歸芍等藥,亦不效。晝夜四五十次,將近一月,急招予治。脈則細數身熱,乾嘔不食,面白唇紅,左肋氣衝而痛,下痢純紅,愈便愈墜,投以黃連歸芍香檳苓草陳皮不效。

然所見諸證,皆痢所忌,視其人清瘦,素屬陰虛,巴豆治寒痢,大黃治熱痢,寒熱亂投,下多亡陰。季肋屬腎,痢亦腎病,當變法以治之,補陰為本,治痢為標。用生地黃、歸、芍為君,黃柏、人參、陳皮、甘草、陳米、神麯為臣,日進二劑,脈數唇紅稍退。遂執此方堅服半月,漸次減少而愈。

若以脈數身熱,下血唇紅,乾嘔不食,棄為逆證,而不以下多亡陰,用滋腎治法,奚望其生乎。

族兄曉齋先生尊閫,深秋患痢,年近六旬,夏日貪涼食冷,乃寒痢也。以自知藥性,喜補畏消,更惡熱藥,諸醫順其性,惟以平妥套劑治之。因循日久,轉變虛寒,有用肉桂者,有用黃連者,無所適從,決之於余。診其脈兩尺全伏,舌苔灰黑,噦聲近呃,足冷至膝,布障窗牖,畏見日光,脈證皆大虛寒,以書證病,確當溫補。遂用人參三錢,附子、炮薑、肉桂、茯苓、芍藥各錢半,暮夜請醫不到,勢急勉煎。

而病人亦神昏不辨何藥,服後隨得熟寐。醒索再煎,又照前方一劑,次日足溫呃止,痢亦減半。繼延團分璜,余適往探,不令余診,恐余用熱藥也。然分璜以余藥為宜,隨又迎京口吳時乘,用藥亦同,惟加附子三分耳。因病人最惡熱藥,時乘令將人參炮姜先煎湯於藥罐內,以白朮、歸芍、茯苓、甘草、陳皮、佐助群藥,面投罐內,以免疑畏,用術治愈。

汪紫臣翁深秋患痢,歷冬不瘥,日不過三四次,夜或便,或不便,腹不痛,但腰下一墜,即便膿血矣。歷醫二三人,皆不效,然飲食起居如常。最後問治於余,診其脈弦而無力,兩尺細緊。余曰:非痢也,此經所謂大瘕瀉,乃腎氣虛也。蓋腎主二便,今大小兩便,一齊並出,小便不能單行,此五虛證之一,謂之瀉利前後。

理宜補氣,用人參、耆朮、當歸、桂、附、故紙、五味升麻,服十劑。紫臣云:全不效。余曰:虛回痢自止,不能計日取效,非余故留病也。遂疏方請自制藥日服,期以小便能單出為效。服藥將一月,相遇於友家,喜曰:昨日能立出小便矣。令其再服十餘劑,勿功虧一簣,後遂全愈。

若作痢治,則去道遠矣。

方豫章部司,素虛寒,初秋患痢,日夜十多次,紅白相半,脈弦細緊,反不惡寒,而微發熱,頭疼身痛。若以脈細緊為寒,大當頭痛發熱,以頭痛發熱為濕熱,脈又不當細緊。然必以脈為準,定屬厥陰病,寒凝於內,反逼陽於外也。況厥陰病原有頭痛,且肝藏血,理宜用當歸四逆湯

本方加附子、乾薑、吳萸,解肌溫里,俾邪外解,每日服藥,夜必微汗,次日必熱微利減。如此六七日,則表熱里痢皆痊。以後三年初秋必病,皆如此治之。

余弟思承,年五十六歲,宣城貿易,初秋酷暑,日食苦蔗菜,即本草所謂敗醬也。且餐石膏豆腐,淡薄水酒,平素中寒,因而腹痛作瀉,瀉後數日,即痢疾矣。十餘日余歸,脈雙弦緊硬,而兩尺尤甚,胸中飽脹不能食,臍旁動氣,按之痛,晝夜五十遍,腹反不痛,惟尾閭一酸墜,即下痢矣,小便點滴難通,惟與痢並出。觀脈之緊硬,腹之不痛,此腎藏虛寒之痢無疑矣。

初即用附子、乾薑、肉桂、歸、芍、蒼朮、香砂,十數日不減,而下迫益甚,更換白朮、茯苓,去香、砂、乾薑,亦不效。益之以人參、黃耆、升麻,亦不效。再以八味地黃三倍桂附為丸,清晨吞服,夜用鹿茸鹿膠鹿角霜為丸,雖稍減而亦不愈。如斯大藥,服之百日,至立春方減至十數便。

因痢久下陷成痔,日下鮮血,而緊硬脈不退,但停鹿茸丸煎劑之桂附,八味丸之桂附,仍日服不輟,至春分日方一夕而痢止。次年八月,即上年得痢之日,又復痢疾。仍如前煎丸並服,又不見效,再以硫黃之玉粉丹服之一月,至冬至前後方痢止。乙酉仲秋,前痢又作因,食蟹所致,如前治法,冬至方回。

此痢之虛寒,世不多見,因屬胞弟,彼此不疑,故得獲效於萬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