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圃醫案》~ 卷一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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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3)

1. 傷寒治效

今舌乾不渴,陰也。脈只二至,陰也。謬妄聲低,乃為鄭聲,陰也。身重痛,不能轉側,陰也。夜則譫妄,日則但寐,陰也。身有疹影,乃寒極於內,逼陽於外,陰斑也。具此六陰,其舌乾黑者,乃寒極於下,逼陽於上,假熱也。因一假熱而棄六陰,悖謬殆甚。

王兄力囑,勉用附子人參茯苓四逆湯,五日脈起三至,身輕能言,稍有生機,至六日真陽欲絕,夜汗三身,遂肉瞤筋惕,脈脫亡陽,乃苦寒結陰,大便冷秘,竟成藏結,藥難下膈,又延六日而殞。前方於長舌乾齒燥,用四逆湯而愈。以此證之,誠誤治也。存為舌鑑。

余青岩廣文令眷,年近三十,夏初得時疫傷寒,初起不惡寒,但發熱身痛目赤。用敗毒散,二日微汗,而熱不退。延至六七日,身發稠密赤斑,狂亂譫語,聲變北音,發則不識人,似屬陽明熱證,但脈細如絲而弦緊,口雖干而不渴。有議用涼膈化斑者,余以脈為主,作時疫陰斑亡陽危證,幸程至飛團弘春,定議僉同。

主以真武理中合劑,重用參附者五日,陽回斑散,始克有生。此余致恭同道塚媳,因自如醫,故弗疑而治效也。

吳李履兄,庚午七月間得傷寒,初不知其病狀,至半月後始延余治。診其脈弦而緊,噦聲越鄰,舌苔灰黑,胸發紫斑,結硬而痛,臍旁動氣,大便利水。詢其何以至此,答云:初醫說是傷寒,不效。又醫說中暑,進香薷飲二劑,遂變至此,仍欲用化斑湯,未敢煎也。余曰:此陰斑也。

因冷極於內,逼其陽於外,法在不治。幸神氣未昏,手足未厥,初劑用四逆湯加茯苓、半夏、吳萸,溫里以治噦,次日加人參以培陽。六劑斑散利止,惟嘔噦胸結不開,仍用前劑,不加增減,半月後胸開痛止。方用白朮理中,計用參斤許,附子斤許,兩月方起床。貽害至今,遇病必須姜附。

又令媳汪宅,未出閣閨女,甲申春月,感寒喉痛。浙醫稱火,遂恣食水果,飲冷傷肺,致增咳嗽。因不溫散,咳甚則吐血。又易一醫,竟認陰虛,用生地黃二冬二母元參等藥,更加生藕汁半鍾,令其冷服。服後即嘔吐不止,氣塞喉中,急以咳嗽吐血,求治於余。及診其脈,沉弦而緊,搏手甚緊。

余曰:豈愚我乎。此脈乃沉寒痼冷,未經溫散,直入於裡,其證必惡寒身痛,胸中阻塞,嘔逆喉痛。問之果然,諸證皆備。余曰:此當表裡雙溫,逼寒外解。遂用桂枝、細辛、赤芍、附子、乾薑、吳萸、半夏、桔梗、甘草,二劑喉不痛,亦不嘔矣。

如斯六日,寒邪出表,發寒戰,微熱微汗,邪從外解,胸塞咳嗽皆減,能食米湯矣,彼畏熱藥,遂中止,旬日後,因前汗未周,遍身疼轉為痛痹,仍以前方去吳萸、桔梗,加當歸、木通,服七八日,痛減未痊,又畏熱藥而止。半月後余寒內搏,腹肋大痛,呻吟不絕,蓋因吐血時值行經,服藕汁冷藥,經因冷阻,故當經期,遂致大痛,復用前方加肉桂、五靈脂,去細辛、木通,六七日瘀血下而痛旋減。又畏熱藥中止,留痛經餘證,至今未除。

白話文:

傷寒治效

舌頭乾燥但不渴,這是陰證。脈象只有二至,也是陰證。聲音低微含糊不清,像鄭聲一樣,也是陰證。身體沉重疼痛,無法翻身,也是陰證。晚上神志不清,白天只是昏睡,也是陰證。身上出現疹子樣的斑點,這是寒邪極盛於內,逼迫陽氣於外,屬於陰斑。這六種都是陰證,如果舌頭乾燥發黑,那是寒邪極盛於下,逼迫陽氣於上,屬於假熱。因為一個假熱就放棄六種陰證的診斷,這種錯誤太大了。

王兄力勸我,勉強使用了附子、人參、茯苓、甘草組成的四逆湯,五天后脈象變為三至,身體輕便能說話了,稍微有了生機,但到第六天真陽將絕,出了三次夜汗,接著肌肉抽搐,脈象消失,亡陽了。這是因為寒邪凝結於陰,大便冷而秘結,藥物難以下咽,又延誤了六天才去世。以前治療舌頭乾燥、牙齒乾燥的病人,用四逆湯都治癒了。以此案例來看,真是誤診了。要以此為鑒。

我的朋友青岩廣文令的眷屬,將近三十歲,夏初患了時疫傷寒,初期不惡寒,只是發熱、身痛、目赤。使用了敗毒散,兩天後微微出汗,但熱度不退。到了六七天,身上出現密集的紅色斑點,神志不清、胡言亂語,聲音變得像北方人的口音,發病時不認識人,看起來像是陽明熱證,但是脈象細如絲線且弦急,口雖然乾但不渴。有人建議用寒涼的藥物來解表化斑,但我以脈象為主,判斷這是時疫陰斑亡陽的危急症狀,幸虧請來了程至飛、團弘春兩位醫生,大家意見一致。

於是主要使用真武湯、理中湯合劑,大量使用人參和附子,五天后,陽氣回升,斑點消散,終於得救。這是因為我替朋友的媳婦治病,因為彼此信任,所以毫不猶豫地用了這個方法,並且取得了療效。

吳李履兄,庚午年七月患了傷寒,最初不知道自己患病,直到半個月後才請我治療。診脈發現脈象弦急,聲音嘶啞,舌苔灰黑,胸部出現紫色的斑點,結塊堅硬疼痛,肚臍旁邊有氣機搏動,大便稀溏。詢問他病情發展的經過,他說:最初醫生說是傷寒,治療無效。又有一位醫生說是中暑,給他用了香薷飲兩劑,病情就變成這樣了,還想用化斑湯,但我不敢使用。我說:這是陰斑。

這是因為體內寒邪極盛,逼迫陽氣於外,治療方法是不治表證。幸虧神氣尚未昏迷,手腳尚未厥冷,第一劑用了四逆湯加茯苓、半夏、吳萸,溫暖里氣以治療呃逆,第二天加人參以補益陽氣。六劑後斑點消散,嘔吐停止,只有呃逆和胸部結塊未消,繼續使用之前的藥方,沒有增減藥物,半個月後胸部結塊消散,疼痛停止。然後使用白朮、理中湯,大約用了一斤人參,一斤附子,兩個月後才能起床。此事至今仍讓我引以為戒,遇到疾病必須使用生薑和附子。

我的媳婦汪宅的未婚女兒,甲申年春天,受寒感冒喉嚨痛。浙江的醫生說是火證,於是她就隨便吃水果,喝冷飲傷了肺,咳嗽加重。因為沒有溫散風寒,咳嗽厲害時還吐血。又換了一位醫生,竟然認為是陰虛,用生地黃、二冬、二母、元參等藥物,還加了半碗生藕汁,讓她冷服。服用後立即嘔吐不止,氣體堵塞喉嚨,又咳嗽吐血,急於求治於我。診脈發現脈象沉弦而緊,手腕搏動很緊。

我說:難道你們是在愚弄我嗎?這脈象是沉寒痼冷,沒有經過溫散,直接進入里層,其症狀必然是惡寒、身痛、胸中阻塞、嘔逆、喉痛。詢問之後,果然如此,各種症狀都齊全。我說:這應該表裡雙向溫補,逼迫寒邪從外解出。於是使用桂枝、細辛、赤芍、附子、乾薑、吳萸、半夏、桔梗、甘草,兩劑後喉嚨不痛了,也不嘔吐了。

這樣過了六天,寒邪從表散出,出現寒戰、微熱、微汗,邪氣從外解出,胸悶咳嗽都減輕了,能喝米湯了。但她害怕溫熱的藥物,於是就停止服藥了。十天后,因為之前的汗出不徹底,全身疼痛轉變為痛痹,仍然使用之前的藥方,去掉了吳萸、桔梗,加了當歸、木通,服用七八天,疼痛減輕但沒有痊癒,又害怕溫熱藥物而停止了。半個月後,內寒再次發作,腹部肋骨劇痛,呻吟不止,這是因為吐血時正值月經期,服用了藕汁這種寒涼藥物,經絡因此受阻,所以月經期疼痛加劇,再次使用之前的藥方,加了肉桂、五靈脂,去掉了細辛、木通,六七天後瘀血排出,疼痛減輕。又因為害怕溫熱藥物而停止服藥,留下了經痛的後遺症,直到現在還沒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