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圃醫案》~ 卷四 (12)

1. 胎產治效

王蔚園兄令眷，山右先生六媳也。懷孕八月，忽下血不止，其胎欲墮，又值秋暑，嘔吐非常。醫士沈目南，與余同道，主以固氣防脫。用大劑參附湯，頻灌一夜，服參三兩，熟附兩許。天明胎墮，而產母幸全，惟虛憊之極，脈微似脫，飲食就枕匙進。揚俗產後例不用參，次日不免大減，至第三日忽然床上跳下，滿房亂走，或笑或哭，竟似顛狂。而沈醫先生，認為瘀血發狂，用芎歸湯加童便，煎成將服矣。

余適至，急止之。診其脈散大無倫，面赤氣促，不避親疏。予曰：前夜血脫於下，今復陽亡於上，不急救瞬息脫矣。此亡陽證也。仍用前法，以人參五錢，附子二錢，急煎與服，隨又一劑方定。令人抬上床，閉目一刻，及醒，前事皆忘，仍復臥床，頭不能舉。繼用參、耆、歸、朮、炮姜等藥，醫治七日，忽腹大痛，先瀉後痢，紅白頻下，二便不禁，勢更危篤。

因詢夏月食瓜果否，若曾恣食瓜果，尚為寒痢，不然，此即五藏之氣絕於內，為下脫證，萬無生理矣。家人答以日食西瓜，於是告以必須姜附。王兄首允，即用附子理中湯，加肉桂、赤芍、茯苓、砂仁。七日痢止，轉變嘔呃，吐痰眩暈，大便頻而溏，大能登桶，全不欲食。蓋平素胃冷多痰，元氣稍振，本病復萌，其嘔呃眩暈，皆痰飲也。

屏去血藥，專用附子理中湯，加茯苓、半夏、天麻、白豆蔻，每劑人參三錢。醫治百日，計服人參數斤，床上方能坐。若其狂跳時，倘無灼見，則差之毫釐，便失千里矣。

瓜鎮吳象衡兄令眷，懷孕臨盆，喪子悲慟，不數日，生產一女，悲怒交加，產後即胸脹寒熱煩躁。歷醫三四位，皆主疏氣消瘀。至七日不效，始迎余治。脈虛大無倫，煩躁作渴，輾轉於床，時值秋暑，目中流火，視物皆赤。予曰：此產後虛煩，真陽外越，若不溫補，必致危殆。

象衡素自用，答曰：胸脹如此，豈勝補藥耶，煩熱如此，豈勝溫劑耶。余言之極力，其岳家亦以前用消克，其病愈甚為辭。象衡為理屈，不得已，聽余用藥。余勉以歸脾湯加炮姜，用人參一錢，服一劑頗安，再劑則熱止得臥。如此三日，諸證皆回，但脹滿未解耳。彼懷疑誤補，又惑前醫之言，以前胡、厚朴、陳皮、半夏、知母、丹皮，清熱寬中，五六日脹滿未除，更增腹痛瀉利，汗多不食，嘔噦似呃矣，病益加重。前醫束手無策，又復求治。

余曰病危矣。前藥亦不應，須用附子乾薑，挽回於萬一，言明不效勿怨。遂用人參五錢，附子、白朮、乾薑、肉桂、茯苓各錢半，大溫大補，始克有濟，下咽一刻，即汗斂嘔止。如此大劑，十日瀉止能食，一月方減藥，而病亦漸愈。若其復請時，以前醫翻案，置懷不一援救，豈不坐視其斃乎。

白話文：

胎產治效

王蔚園兄的妻子，山右先生的第六個媳婦，懷孕八個月時，突然大量出血不止，胎兒快要流產，又正值秋暑，嘔吐嚴重。醫生沈目南與我同為醫生，認為應該固氣止血。於是用大劑量的參附湯，連續灌服了一夜，服用了三兩的人參和約兩錢的附子。天亮時胎兒流產了，但產婦幸運地保住了性命，只是虛弱極了，脈搏微弱，像是要昏厥過去一樣，只能臥床，用勺子一點點地喂食。當地風俗產後不用人參，第二天產婦病情必然加重，但到了第三天，她卻突然跳下床，在房間裡跑來跑去，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簡直像個瘋子。沈醫生認為這是瘀血導致的狂躁，想用芎歸湯加童尿來治療。

我正好趕到，立刻阻止了他。診脈後發現她的脈象散亂紊亂，面色紅赤，呼吸急促，不顧忌親疏關係。我說：昨晚血從下身流失，現在陽氣又從上身散失，如果不緊急搶救，很快就會死亡。這是陽氣衰竭的症狀。仍然用之前的藥方，用五錢人參，二錢附子，趕緊煎好服下，然後再按照藥方再煎一劑。讓人把她抬回床上，閉目休息一會兒，醒來後，之前的事情都忘了，又重新躺回床上，連頭都抬不起來。接著用人參、黃耆、當歸、蒼朮、炮薑等藥物治療七天，突然腹部劇烈疼痛，先腹瀉後痢疾，紅白便頻頻排出，大小便失禁，病情更加危急。

於是詢問她夏天是否吃了很多瓜果，如果大量食用瓜果，可能是寒痢，如果不是，那就是五臟之氣內虛外脫，情況非常危險，幾乎沒有生還的希望了。家人回答說她每天都吃西瓜，於是我告訴他們必須用薑附。王兄同意了，於是用附子理中湯，加肉桂、赤芍、茯苓、砂仁。七天後痢疾止住了，又轉變為嘔吐呃逆，吐痰頭暈，大便頻而稀，大便困難，完全不想吃東西。這是因為她平素胃寒多痰，元氣稍微恢復，原來的病又復發了，嘔吐呃逆頭暈都是痰飲引起的。

停止服用活血藥物，專用附子理中湯，加入茯苓、半夏、天麻、白豆蔻，每劑加三錢人參。治療了一百天，總共服用了幾斤人參，才能在床上坐起來。如果她在狂跳的時候，沒有正確的判斷，就會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瓜鎮吳象衡兄的妻子，懷孕臨產，喪子悲痛，幾天后生下了一個女兒，悲傷憤怒交加，產後就胸脹寒熱煩躁。前後找了三四個醫生，都主張疏通氣血，消除瘀血。七天後不見效，才請我治療。脈象虛弱散亂，煩躁口渴，在床上輾轉反側，正值秋暑，眼睛充血，看東西都覺得發紅。我說：這是產後虛煩，真陽外泄，如果不溫補，必然危及性命。

象衡自己也猶豫，說：胸部這麼脹，怎麼能服用補藥呢？煩熱成這樣，怎麼能服用溫熱的藥呢？我極力勸說，他岳家也因為之前用過消炎藥，病情反而加重而反對。象衡沒辦法，只好聽從我的建議。我用歸脾湯加炮薑，加一錢人參，服下一劑後，她感覺好多了，再服一劑，熱症就消退，可以睡覺了。這樣三天後，所有症狀都減輕了，只有脹滿還沒有消除。她懷疑是補藥用錯了，又聽信了之前醫生的話，又用胡黃連、厚朴、陳皮、半夏、知母、丹皮等藥物清熱寬中，五六天後脹滿沒除，反而腹痛腹瀉，出汗多，不思飲食，嘔吐呃逆更加嚴重，病情更加惡化。之前的醫生束手無策，又來求我治療。

我說病情危急了，之前的藥物也不對，必須用附子乾薑，死馬當活馬醫，明確告知如果無效不要怨恨。於是用五錢人參，附子、白朮、乾薑、肉桂、茯苓各半錢，大溫大補，才得以起效，服下藥後一刻鐘，汗止嘔吐也停止了。服用這樣大劑量的藥物，十天後腹瀉停止，可以進食，一個月後才開始減藥，病情也逐漸好轉。如果她再次求醫時，因為之前的醫生誤診而懷疑，耽誤了救援，豈不是坐視病人死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