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經逢原》~ 卷二 (19)
卷二 (19)
1. 乾地黃
苦微甘寒，無毒。產懷慶者丁頭鼠尾，皮粗質堅，每株重七八錢者力優。產亳州者頭尾俱粗，皮細質柔，形雖長大而力薄。產江浙者細軟無力，僅可清熱，不入補藥。無問產於何地，但枯槁質輕者謂之天黃，不堪入湯藥。
發明，乾地黃心紫通心，中黃入脾，皮黑歸腎，味厚氣薄，內專涼血滋陰，外潤皮膚榮澤。病人虛而有熱者宜加用之。戴元禮曰：陰微陽盛，相火熾強，來乘陰位，日漸煎熬，陰虛火旺之證，宜生地黃以滋陰退陽，同人參、茯苓、石蜜，名瓊玉膏，治虛勞咳嗽唾血。同天麥門冬、熟地、人參，名固本丸，治老人精血枯槁。於固本丸中加枸杞熬膏名集靈膏，治虛羸喘嗽乏力。其瓊玉膏雖用鮮者搗汁桑木熬膏，散中寓止，與乾者無異。固本丸、集靈膏並用乾者，而集靈變丸作膏，較之固本差勝。《易簡方》曰：男子多陰虛宜熟地黃，女子多血熱宜生地黃。虞摶云：生地黃涼血，而胃氣弱者恐妨食。熟地黃補血，而痰飲多者恐泥膈；或言生地黃酒炒則不妨胃，熟地黃薑製則不泥膈，然須詳病人元氣病氣之淺深而用之。若產後惡食泄瀉，小腹結痛，虛勞，脾胃薄弱，大便不實，胸腹多痰，氣道不利，升降窒塞者，咸須遠之。浙產者專於涼血潤燥，病人元氣本虧，因熱邪閉結而舌乾焦黑，大小便秘，不勝攻下者用此，於清熱藥中通其秘結最妙，以其有潤燥之功，而無滋潤之患也。愚按：《本經》地黃雖列上品，而實性稟陰柔與鄉愿不異。譬諸宵人內藏隱隙，外示優容，是以舉世名家靡不藉為滋陰上藥，止血神丹。雖或用非其宜，得以稍清旺氣，服之仍得暫安。非若人參之性稟陽明，象類君子，苟有過人皆知之，是以師家斂手不敢用，病家緘口不敢嘗，直至濱危不得已而用之，每至下咽即斃，是以左右之人靡不交口歸咎於人參，曷知其為從前誤藥所致。夫藥之遺患於病比比有之，莫如地黃、門冬之屬，陰柔最甚，至死不覺其非，故不憚瑣屑，特表而出之。
白話文：
[乾地黃]
乾地黃味苦，略帶甘味，性寒，沒有毒性。其中，產於懷慶的乾地黃，外型像釘子頭或老鼠尾巴，外皮粗糙堅硬，每株重七八錢的品質最好。產於亳州的乾地黃，頭尾都粗大，外皮細緻柔軟，雖然外型長大，但藥效較弱。產於江浙的乾地黃，細軟無力，只能用來清熱，不適合用於補藥。不論產於何處，只要是枯槁且質地輕的，就稱為天黃，不適合入藥。
藥理特性
乾地黃的中心呈現紫色，能通達心臟；中間部分呈現黃色，能入脾臟；外皮呈現黑色，能歸於腎臟。味道濃厚，氣味較薄。內在專長是涼血滋陰，外在則能潤澤皮膚，使皮膚光澤。病人若是虛弱而有熱象，適合使用乾地黃來輔助治療。
戴元禮說：「當人體陰液虛弱、陽氣過盛，相火（指體內的火熱之氣）過於旺盛，進而侵犯陰液的位置，日漸煎熬，產生陰虛火旺的症狀時，適合用生地黃來滋養陰液、退散陽氣。將生地黃與人參、茯苓、石蜜等藥材合用，製成瓊玉膏，可治療虛勞、咳嗽、咳血等症狀。將生地黃與天門冬、熟地黃、人參合用，製成固本丸，可治療老年人精血枯竭的狀況。在固本丸中加入枸杞並熬製成膏狀，則為集靈膏，可治療虛弱、喘息、乏力等症狀。瓊玉膏雖然用新鮮的生地黃搗汁，再用桑木熬製成膏，但療效與使用乾地黃並無差異。固本丸和集靈膏都使用乾地黃，而集靈膏將丸劑改為膏劑，療效比固本丸稍好。《易簡方》提到，男子多為陰虛，適合用熟地黃；女子多為血熱，適合用生地黃。
虞摶說：「生地黃有涼血的功效，但胃氣虛弱的人恐怕會影響食慾。熟地黃有補血的功效，但痰飲過多的人恐怕會使胸膈阻塞。有人說生地黃用酒炒過就不會妨礙胃，熟地黃用薑製過就不會阻塞胸膈，但仍須詳細了解病人元氣和病邪的深淺來使用。如果產婦產後食慾不振、腹瀉、小腹疼痛、虛勞、脾胃虛弱、大便不成形、胸腹多痰、氣機不順、升降失常等情況，都必須遠離地黃。產於浙江的地黃專長於涼血潤燥，病人如果元氣本來就虧虛，又因熱邪閉塞導致舌頭乾燥焦黑、大小便不通，不適合用猛烈的攻下藥時，使用浙產地黃，配合清熱藥來疏通阻塞最為恰當，因為它有潤燥的功效，而沒有滋膩的疑慮。
我認為，《本經》雖然將地黃列為上品藥，但它的藥性本質陰柔，就像鄉愿一樣。表面上看起來寬容，內心卻隱藏奸詐，因此世上的名醫都將地黃視為滋陰的良藥、止血的聖品。即使有時使用不當，稍微清退旺盛的火氣，服用後也能暫時感到安穩。但這不像人參的藥性陽剛，像是君子一樣，如果有過失，大家都知道，所以醫生會謹慎不敢輕易使用，病人也不敢輕易嘗試，直到病危時不得已才使用，往往一下肚就死亡，因此周圍的人都責怪是人參的錯。哪裡知道這一切都是先前誤用藥物所造成的！藥物對病人造成的禍害，比比皆是，但沒有比地黃、麥門冬之類陰柔藥物更嚴重的了，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所以我不怕囉嗦，特別提出來，加以說明。
2. 熟地黃
甘溫，無毒。制地黃法，擇取原株重六七錢者，以好酒浸，入縮砂仁末拌，木甑瓦鍋九蒸九曬，得太陽真火入劑，方始得力。蓋地黃性泥，得砂仁之香竄，而通調五臟沖和之氣，歸宿丹田也。
發明，熟地黃假火力蒸曬，轉苦為甘，為陰中之陽，故能補腎中元氣。必須蒸曬多次，得太陽真火，確有坎離交濟之妙用；若但煮熟，不加蒸曝，雖服奚益。好古曰：生地黃治心熱，手心熱，益腎水，涼心血，其脈洪實者宜之。若脈虛者，則宜熟地黃。錢氏六味丸以之為君，天一所生之源也。若命門真火素弱者，必須崔氏八味丸，得桂、附共襄之力，方得陰陽兼濟之功。湯液四物湯以之為主，乙癸同源之治也，其功專於填骨髓，長肌肉，生精血，補五臟內傷不足，通血脈，利耳目，黑鬚發，男子五勞七傷，女子傷中胞漏下血，經候不調，胎產百病，滋腎水真陰，療臍腹急痛，病後脛股痠痛，坐而欲起，目𥉂𥉂如無所見。蓋臍下痛屬腎藏精傷，脛股痠痛系下元不足，目𥉂𥉂如無所見乃水虧不能鑑物，皆腎所主之病，非熟地黃不除。今人治目翳內障，往往用六味丸配磁朱丸服，良非所宜。地黃禁鐵，磁為鐵之母，安得不忌。予嘗用當歸代地黃，借其辛溫以助焮發之勢。火盛則用芍藥代山茱萸，借其酸寒以收耗散之陰，藥雖異而功不殊也。愚按：地黃本手少陰經藥，功專清熱散血，非經蒸曝不能入足少陰經，得水火既濟之功，轉苦成甘，變紫為黑，故直入腎臟填補真陰，兼培黃庭后土，土厚戴物，諸臟皆受其蔭，是以崔氏八味、錢氏六味為培養真陰真陽之總司。後人藉此各隨所稟之偏而為增減，無往非受其益。如陰氣不固則加鰾膠、蒺藜。陽氣不充則加鹿茸、河車。中氣不舒則加沉香、縮砂。下氣不吸則加牛膝、車前。上氣不津則加門冬、五味。肝氣內盛則減萸倍澤。精氣下脫則減澤倍萸。各得補偏救弊之妙用。其陰火旺者加知柏於六味方中，此與鴆酒止渴無異。他如四物湯中之芎、歸，即六味丸中山萸之義。十全大補中之耆、桂則八味丸中桂、附之義，方得陰陽相濟之妙用。須知八味、十全平調血氣，且湯液性味易過，地黃與參並用略無妨礙。六味丸中切不可雜一味中焦藥，如人參、白朮、甘草之類，咸非所宜。昔人有以六味丸加參而服，下咽少頃輒作迷迷不爽；或令增麥冬、五味功力倍常，深得金水相生之妙用，非專工藥性者之可與討論也。
白話文：
熟地黃，味甘性溫，沒有毒性。製作熟地黃的方法，是選取原株重量約六七錢的地黃，用好酒浸泡，加入研磨成粉的縮砂仁攪拌均勻，然後放入木製蒸籠或瓦鍋中，經過九次蒸煮、九次曝曬，使其吸收太陽的真火，這樣製成的地黃藥效才會強。因為生地黃本身質地黏膩，加入砂仁的香氣可以幫助它疏通、調和五臟的氣機，使氣歸於丹田。
發明：熟地黃是利用火力蒸煮曝曬，將原本苦味轉為甘味，屬於陰中之陽，所以能夠補腎的元氣。必須經過多次蒸曬，吸收太陽真火，才能發揮水火相濟的功效。如果只是煮熟，沒有經過蒸曬，即使服用也沒什麼效果。
古人說：生地黃可以治療心熱、手心發熱，滋養腎水，清涼心血，適合脈象洪大有力的人服用。如果脈象虛弱，則適合服用熟地黃。錢氏六味丸以熟地黃為主要藥材，這是天一生水之源。如果命門的真火原本就虛弱，就必須服用崔氏八味丸，加入桂枝、附子一起來加強藥力，才能達到陰陽雙補的功效。湯液中的四物湯也以熟地黃為主藥，是針對肝腎同源的治療方法，主要功效是填補骨髓，生長肌肉，產生精血，補充五臟的內傷不足，疏通血脈，使耳目聰明，讓鬚髮烏黑。男子因勞累過度導致的五勞七傷，女子因傷導致的崩漏下血、月經不調、胎產引起的各種疾病，都可以用熟地黃來滋養腎水真陰，治療肚臍腹部疼痛急迫，病後引起的腿腳痠痛，坐下後想站起來，眼睛昏花看不清楚。因為肚臍下方疼痛屬於腎臟精氣受損，腿腳痠痛是下元不足，眼睛昏花看不清楚是腎水不足無法照視，這些都是腎臟主管的疾病，必須使用熟地黃才能夠治療。
現在的人治療眼翳內障，常常使用六味丸搭配磁朱丸服用，其實很不適合。因為地黃忌諱鐵，磁石是鐵的母礦，怎麼能不忌諱呢？我曾經用當歸代替地黃，借助當歸辛溫的特性來幫助藥力的發散。如果體內火氣旺盛，就用芍藥代替山茱萸，借助芍藥酸寒的特性來收斂耗散的陰氣，雖然藥物不同，但功效相同。
我認為：地黃本來是手少陰心經的藥物，主要功效是清熱散血，如果沒有經過蒸曬曝曬，就不能進入足少陰腎經，發揮水火相濟的功效，轉變苦味為甘味，顏色也從紫色變成黑色，因此能夠直接進入腎臟，填補真陰，同時培補黃庭後土。土厚能夠承載萬物，各臟腑都能夠得到它的庇護，所以崔氏八味丸、錢氏六味丸是培養真陰真陽的主要藥方。後人根據自身體質的偏頗，對這些藥方進行加減，都能夠得到好處。例如：陰氣不固，就加入魚鰾膠、蒺藜；陽氣不足，就加入鹿茸、河車；中氣不舒暢，就加入沉香、縮砂；下氣不吸納，就加入牛膝、車前子；上氣不能滋潤，就加入麥門冬、五味子；肝氣過於旺盛，就減少山茱萸的用量，增加澤瀉的用量；精氣下脫，就減少澤瀉的用量，增加山茱萸的用量。都能夠發揮補偏救弊的妙用。如果體內陰火旺盛，在六味丸中加入知母、黃柏，就如同用毒酒來止渴一樣不適宜。其他例如，四物湯中的川芎、當歸，就如同六味丸中的山茱萸；十全大補湯中的黃耆、桂枝，就如同八味丸中的桂枝、附子，都能夠發揮陰陽調和的功效。要知道八味丸、十全大補湯是調和氣血的，而且湯劑藥效容易過於迅速，地黃與人參一起使用沒有什麼妨礙。六味丸中絕對不可以加入任何一味中焦藥，例如人參、白朮、甘草之類，都不適宜。以前有人在六味丸中加入人參服用，服下不久就感覺昏迷不舒服；或者加入麥門冬、五味子，藥力能夠加倍，這才真正了解金水相生的奧妙，不是專門研究藥性的人是無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