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璐

《本經逢原》~ 小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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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1. 小引

醫之有《本經》也,猶匠氏之有繩墨也。有繩墨而後有規矩,有規矩而後能變通。變通生乎智巧,又必本諸繩墨也。原夫炎帝《本經》,繩墨之創始也。《大觀》、《證類》,規矩之成則也。瀕湖《綱目》,成則中之集大成,未能達乎變通也。譬諸大匠能與人規矩,不能與人智巧。

能以智巧與人達乎變通之道者,黃帝《靈》《素》之文也。能以炎黃之道隨機應用,不為繩墨所拘者,漢長沙一人而已。長沙以天縱之能,一脈相承炎黃之道,信手皆繩墨也。未聞炎黃而外別有繩墨也。嘗思醫林學術,非不代有名人,求其端本澄源,宗乎《本經》主治者,《玉函金匱》而外未之聞也。長沙已往,唐逸士《千金方》獨得其髓,其立方之峻,有過於長沙者,後世末由宗之。

以故集本草者,咸以上古逆順反激之用,概置不錄,專事坦夷,以適時宜。其間瑣瑣,固無足論。即瀕湖之博洽今古者,尚爾捨本逐末,僅以《本經》主治冠列諸首,以為存羊之意。

惟仲淳繆子開鑿經義,迥出諸方,而於委婉難明處,則旁引《別錄》等說,疏作經言,朱紫之混,能無戾乎?昔三餘喬子有《本經註疏》一冊,三十五年前於念莪先生齋頭曾一寓目,惜乎,未經刊布,不可復睹。因不自揣,聊陳鄙見,略疏《本經》之大義,並系諸家治法,庶使學人左右逢原,不逾炎黃繩墨,足以為上工也。上工十全六,不能盡起白骨而生之。

吾願天下醫師慎勿妄恃己長,以希苟得之利,天下蒼生確遵有病不治,常得中醫之戒,跳出時師圈繢,何繩墨之可限哉。

康熙乙亥春王石頑張璐書於雋永堂

時年七十有九

白話文:

醫學有《本經》這本書,就像工匠有墨線一樣重要。有了墨線才能有規矩,有了規矩才能懂得變通。變通來自於智慧和技巧,但又必須以墨線為基礎。追溯根源,炎帝的《本經》就是墨線的開端。《大觀本草》和《證類本草》則是規矩的建立。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雖然集大成,但也沒能達到變通的境界,就像工匠能教人使用規矩,卻無法傳授智慧和技巧。

能夠將智慧技巧傳授給人,讓人懂得變通之道的,是黃帝的《靈樞》和《素問》這兩本書。能夠靈活運用炎帝和黃帝的醫理,而不被墨線所拘束的,只有漢代的張仲景一人而已。張仲景憑藉天賦異稟,繼承了炎帝和黃帝的醫理,信手拈來,皆合乎墨線。我從未聽說過在炎帝和黃帝的醫理之外,還有其他的墨線。我曾經思考,醫學界並非沒有歷代名人,但如果說要追溯根源,以《本經》的主治為依歸的,除了《玉函經》和《金匱要略》之外,就沒有其他書籍了。張仲景之後,唐代的孫思邈在《千金方》中獨得其精髓,他的處方之峻猛,甚至超過了張仲景,但後世卻無法效法。

因此,編纂本草的人,都把上古時代藥物逆向、順向、刺激等用法,一概不加記載,只採用平穩的用法,以適應時宜。這些瑣碎之事,本不足論。即使是像李時珍這樣博通古今的人,也還是捨本逐末,只把《本經》的主治放在每一味藥材的首位,以為是保留古意的做法。

只有仲淳繆子開拓了《本經》的義理,與眾不同,但對於難以理解的地方,則旁徵博引《別錄》等書籍的說法,將之解釋成《本經》原文,造成了朱紫混淆的現象,難道沒有違背本意嗎?以前有位名叫三餘喬子的人寫了一本《本經註疏》,三十五年前,我曾在念莪先生的書齋中匆匆一瞥,可惜的是,沒有刊印發行,如今也無從再見。因此,我不自量力,在這裡淺談一些粗陋的見解,簡單地疏通《本經》的大義,並附帶各家醫者的治療方法,希望能夠使學習醫術的人,左右逢源,不逾越炎帝黃帝的墨線,足以成為高明的醫生。高明的醫生也只能達到十全六的程度,不可能完全讓白骨重新生長成活人。

我希望天下的醫生千萬不要過於自負,以此來謀求不正當的利益。天下百姓要切實遵守有病不治,經常保持中醫戒律的訓誡,跳脫出世俗庸醫的束縛,又何必受墨線所限制呢?

康熙乙亥年春,王石頑張璐於雋永堂書寫。

時年七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