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生訓纂》~ 卷之六 (4)
卷之六 (4)
1. 法言
君子處身，寧人負己，己無負人。小人處事，寧己負人，無人負己。小人詐而巧，似是而非，故人悅之者；眾君子誠而拙，似迂而直，故人知之者寡。聞君子議論如啜苦茗、森嚴之後甘芳溢頰。聞小人諂笑如嚼糖水，爽美之後寒凝沍腹。君子擇而後交故寡過，小人交而後擇故多怨。
君子之利利人，小人之利利己。耳不聞人之非，目不視人之短，口不言人之過，庶幾君子。君子對青天而懼，聞雷霆而不驚；履平地而恐，涉風波而不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種穀得谷，種豆得豆。人以巧勝天，天以直勝人。為子孫作富貴計者，十敗其九；為人己善方便者，其後受惠。
以德為後者昌，以禍遺後者亡。謙柔卑退者福之餘，強忍奸詐者禍之胎。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來世因，今生作者是。逆取順取命中只有這些財，緊走慢走前程只有許多路。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人可欺天不可欺人，可瞞天不可瞞人；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
深耕淺種尚有天災，利己損人豈無果報。為善得禍乃是為善未熟，為惡得福乃是為惡未深。慧不如命，智不如福。禍不可以倖免，福不可以苟求。料得人生皆素定，空多計較竟何如。用不節，財何以豐；民不蘇，國何以安。飽藜藿者鄙膏梁，樂貧賤者薄富貴，安義命者輕生死，達是非者忘減否。
仁者陽之屬，暴者陰之屬。好生者祥，好殺者殃，天行也。力除閒氣，固守清貧。飽肥甘，衣輕暖，不知節者，損福；廣積聚，驕富貴，不知止者，殺身。少不勤苦，老必艱辛；少能服勞，老必安逸。為家以正倫理，別內外為本，以尊祖睦族為先，以勉學修身為要，以樹藝畜牧為常。
好義如飲食，畏利如蛇虺，居官如居家，愛民如愛身。人有過失己必知之，己有過失豈不自知。喜是非者檢人，畏憂患者檢身。誠無悔，恕無怨，和無仇，忍無辱。寡言擇交可以無悔吝，可以勉憂辱，坐密室如通衢，馭寸心如六馬可以免過。語人之短不曰直，濟人之惡不曰義。
以眾資己者，心逸而事濟；以己御眾者，心勞而怨聚。不自重者取辱，不自畏者招禍，不自滿者受益，不自是者博聞。廣積不如教子，避禍不如省非。責人者不全交，自恕者不改過。以愛妻子之心事親，則無往不孝；以保富貴之心事君，則無往不忠。以責人之心責己，則寡過；以恕己之心恕人，則全交。
節食養胃，清氣養神，口腹不節，致疾之由。念慮不正，殺身之本。心可逸形不可不勞，道可樂身不可不憂。形不勞則怠惰易弊，身不憂則荒淫不定。故逸生於勞而常休，樂生於憂而無厭。以忠孝遺子孫者昌，以智術遺子孫者亡。以謙接物者強，以善自衛者良。日費千金為一瞬之樂，孰若散而活凍餒者幾千人？處眇軀以廣廈，何如庇寒士一席之地乎？夙興夜寐所思忠孝者，人不知天必知之；飽食暖衣怡然自得者，身雖安其如子孫何。驕富貴者慼慼，安貧賤者休休，所以景公千駟，不如顏子之一瓢。
白話文：
法言
君子待人，寧願讓人誤解自己，也不願自己辜負他人。小人處事，寧願自己辜負他人，也不願被人誤解。小人善於欺詐，手段巧妙，言行看似合理卻並非如此，所以容易討好別人；君子誠實但笨拙，行為看似迂腐而正直，所以了解他們的人很少。聽君子議論，如同品嚐苦茶，一開始略帶苦澀，但回味甘甜，令人回味無窮。聽小人諂媚奉承，如同嚼食糖水，入口雖甜美，但事後卻感到冰冷刺骨，令人不適。君子先選擇朋友再交往，所以犯錯較少；小人先交往再選擇朋友，所以怨恨較多。
君子的利益是為了幫助他人，小人的利益是為了自身。不聽別人的壞話，不看別人的缺點，不說別人的錯誤，這才是君子風範。君子面對上天感到敬畏，聽到雷霆也不驚慌；即使身處平坦之地也感到害怕，即使經歷風波也不會產生懷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種什麼樣的穀物就收穫什麼樣的穀物，這是因果報應。人用巧計去勝過天，天則用正直去勝過人。為子孫謀求富貴的人，大多數都會失敗；為他人行善積德的人，日後必將得到回報。
以德行作為後代的遺產者會興旺，以禍害作為後代遺產者會滅亡。謙虛柔順退讓的人會有福氣，強橫奸詐的人會招致禍患。要知道前世的原因，就看今生的果報；要知道來世的果報，就看今生的行為。無論是快速還是緩慢，人生的財富和道路都是命中注定的。禍福沒有特定的門路，完全是個人招致的；善惡的報應，就像影子一樣緊隨其後。人可以欺騙天，但不能欺騙人；可以隱瞞天，但不能隱瞞人；人做好事，即使受到欺負，上天也不會欺負他；人做壞事，即使不怕人，也怕上天。
即使是深耕細作，也可能遭遇天災；損人利己，又怎麼能沒有報應呢？為善卻遭禍，是因為為善做得不夠徹底；作惡卻得福，是因為作惡做得還不夠深。智慧不如命運，聰明不如福氣。禍患不能僥倖避免，福氣不能勉強追求。人生的一切早已注定，過多的計較又有何意義呢？不懂得節儉，財富怎麼能豐厚；百姓不富裕，國家怎麼能安定？吃粗茶淡飯的人鄙視山珍海味，安於貧賤的人看不起富貴，看淡生死的人重視義理，明辨是非的人不會計較得失。
仁慈的人屬於陽性，暴虐的人屬於陰性。喜歡生命的人會得到吉祥，喜歡殺戮的人會招致災禍，這是自然的規律。努力去除雜念，堅守清貧。吃喝享受，衣著華美，不懂得節制的人，會損耗福氣；積累財富，驕傲富貴，不懂得停止的人，會招致殺身之禍。年輕時不努力，年老時必將辛苦；年輕時能吃苦耐勞，年老時必將安逸舒適。經營家庭要以倫理道德為準則，區分內外是根本，尊老睦族是首要，勉勵學習修身是重要，發展農業畜牧業是常規。
把義當作飲食一樣重要，把貪利當作毒蛇一樣厭惡，做官如同在家一樣，愛民如同愛護自己的身體一樣。別人犯了錯誤，自己一定會知道；自己犯了錯誤，怎麼能不知道呢？喜歡搬弄是非的人檢討別人，憂慮害怕的人檢討自己。誠實則沒有後悔，寬恕則沒有怨恨，和睦則沒有仇敵，忍耐則沒有恥辱。少說話，慎重選擇朋友，可以避免後悔，可以避免憂慮和恥辱；即使在密室之中，也要像在大街上一樣坦蕩；控制自己的心緒，如同駕馭六匹馬一樣，可以避免犯錯。揭露別人的缺點不叫正直，幫助別人做壞事不叫正義。
依靠眾人成就自己，心中輕鬆，事情容易成功；依靠自己去駕馭眾人，心中勞累，怨恨叢生。不自重的人會招致恥辱，不自畏的人會招致禍患，不自滿的人會受益，不自以為是的人會博聞強識。積累財富不如教育子女，逃避禍患不如減少過錯。喜歡責備別人的人，朋友會很少；能自我寬恕的人，不會改正錯誤。用愛護妻子的心去侍奉父母，則沒有不孝順的；用保全富貴的心去侍奉君主，則沒有不忠誠的。用責備別人的心來責備自己，則錯誤就會很少；用原諒自己的心來原諒別人，則朋友就會很多。
節制飲食保養胃，清心寡慾保養精神，飲食不節制，是導致疾病的原因；思想不正，是導致死亡的根本。心可以休息，身體卻不能不勞動；生活可以快樂，但不能沒有憂慮。身體不勞動就會懶惰而衰敗，生活沒有憂慮就會放蕩而不安定。所以休息產生於勞動之中，快樂產生於憂慮之中。把忠孝遺傳給子孫的人會興旺，把權謀遺傳給子孫的人會滅亡。謙虛待人的人會強大，以善來保護自己的人會很好。花費大量的錢財只為一瞬間的快樂，不如把錢分給那些挨餓受凍的人；住在豪華的房子裡，不如給那些貧寒的士人提供一個安身之所。日夜操勞，心中所思只有忠孝的人，雖然別人不知道，但上天一定知道；飽食終日，安於享樂的人，雖然身體舒適，但對子孫有什麼益處呢？驕傲富貴的人總是憂心忡忡，安於貧賤的人總是安閒自在，所以齊景公的千匹駿馬，不如顏回的一瓢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