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奧旨》~ 卷四 (2)
卷四 (2)
1. 舍脈從癰論
瘡瘍之脈,未有不緊數洪大者,或浮而弦,或細而數,或澀而緊,或滑而洪,種種不同,必須辨其陰陽。大約細澀者,陰也;緊、數、洪、大、浮、滑,皆陽也。然陰陽之脈,更須分別已、未潰觀之,未潰之時,脈見緊、數、洪、大、浮、滑、弦、實者,乃順之脈也:若見細澀等脈則逆矣。已潰之時,脈見浮、沉、遲、細、軟、弱、澀,乃順之脈也;若見洪大等脈則逆矣。
然而順逆不常,虛實宜別,脈可執而不可盡執也。脈既不可盡執,而癰則可見矣。往往有未潰之前,脈現洪大而得生,已潰之後,脈現細澀而反死。蓋攻補之異也。大約癰瘍各症,未潰宜補以用攻,已潰宜補而不可散,而脈之或洪大,或細澀,可不論也。
白話文:
患有瘡瘍的人,脈象一定緊而數且洪大,或是浮而弦,或是細而數,或是澀而緊,或是滑而洪,各種脈象都不相同,必須仔細辨別其陰陽屬性。一般來說,細而澀的脈象屬於陰,緊、數、洪、大、浮、滑都屬於陽。但陰陽脈象還需要根據瘡瘍是否潰破來區分,未潰破時,如果脈象出現緊、數、洪、大、浮、滑、弦、實,則屬於順之脈;如果出現細澀等脈象,則屬於逆之脈。潰破之後,如果脈象出現浮、沉、遲、細、軟、弱、澀,則屬於順之脈;如果出現洪大等脈象,則屬於逆之脈。
然而順逆之脈並非一成不變,虛實情況也需要區分,脈象可以作為參考,但不能完全依賴。脈象不能完全依賴,但瘡瘍的症狀是可以觀察的。經常有未潰破前,脈象洪大而病人卻能康復,潰破後,脈象細澀而病人卻反倒死亡的情況。這是因為攻補方法不同的緣故。總體來說,瘡瘍的各種症狀,未潰破時應該補益並用攻伐之法,潰破後應該補益而不可散瘀,至於脈象是洪大還是細澀,則可以不用過於在意。
鐸又曰:癰瘍有變換之時,脈隨癰瘍之變換而遷改也。故瘡可據之以辨陰陽,而脈不可據之以辨虛實。以可據者可信脈,而不可據者豈可信脈哉。余素信脈者也,但人生癰瘍者,有時脈不可全信,所以從癰瘍而舍脈也,非脈不可信,而全不信。有如此人,亦宜善看癰瘍,參酌於二者之間而已。
白話文:
鐸又說道:癰瘍(指化膿性感染)會隨著時間而變化,脈象也會隨著癰瘍的變化而改變。因此,可以根據瘡瘍的變化來判斷陰陽,但不能根據脈象來判斷虛實。因為可以依據的,才值得信賴,而不能依據的,又怎麼能信賴呢?我平時也相信脈象,但是人患了癰瘍,有時脈象並不能完全相信,所以就根據癰瘍的變化,而不再完全依賴脈象。這並不是說脈象不可信,而是不能完全相信。遇到這樣的人,也應該善於觀察癰瘍的變化,在兩者之間綜合判斷而已。
2. 舍時從癰論
凡四時之際,多發瘡瘍,非因時而發乎?然瘡瘍之發,多緣於火熱,夏天之時,正火熱時也。瘡瘍生於夏天,謂非火熱之極乎?然夏天瘡瘍是火熱也,若秋冬之時,其火已散,其熱已解,火散熱解,其毒已消,不比春天之郁正熾也。故瘡瘍生於四時,不可與夏天同論,以時有不同也。
是以瘡瘍生於夏日,與生於四時有異。蓋夏日可據時以論症,而四時不可因症以論疴,以夏日有火熱,而四時無火熱也。夫夏日之火熱,隨外而動,四時之火熱,隨內而生,內無火熱,則外之火熱何以引之?苟外不必引,而內之火熱自動者,以內之火熱自甚也。故瘡瘍生於夏日者,內之火熱,因於外之火熱相逼也。
白話文:
一年四季都可能長瘡,這是因為季節的變化會影響人體,而瘡瘍的產生多半是因為體內有熱。夏天天氣炎熱,正是火熱之時,因此夏天長瘡是體內熱氣達到極點的表現。不過,夏天長瘡是因為外在環境的熱,而秋冬之時,體內的熱氣已經散去,瘡瘍也就不容易發生,因為體內的毒素已經消散,不像春天容易積聚熱氣。因此,一年四季長瘡的原因不同,不能都像夏天一樣單純地歸因於外在的熱氣。
所以,夏天長瘡和一年四季其他時間長瘡的病因有所不同。夏天長瘡可以根據季節特點來分析病情,而其他時間長瘡則不能單純根據症狀來判斷疾病,因為夏天有外在的熱氣,而其他時間則沒有。夏天的熱氣是由外部環境引發的,而其他時間的熱氣是來自體內的,如果體內沒有熱氣,外界的熱氣就無法引發。假如外界的熱氣不需要引發,而體內的熱氣自行產生,那就是體內的熱氣本來就比較嚴重。因此,夏天長瘡是因為體內的熱氣受到外界的熱氣影響而加劇。
瘡瘍生於四時者,內之火熱,不因於外之火熱相逼也。所以生於四時者,較夏日而更重。舍時從癰,又何疑哉。然則,腫赤煩躁,發熱飲冷,便秘作渴,脈洪數而實,雖在嚴寒之時,皆火熱也。必用苦寒之藥,瀉其陽而救其陰,則火熱自散,烏可因時冷而用熱藥哉。若脈細皮寒,瀉利腸鳴,飲食不入,嘔吐無時,手足逆冷,雖在盛暑之時,皆寒冷也。
必用辛熱之劑,散其陰而回其陽,則火熱自解,烏可因時熱而用寒藥哉。誠以夏日不可與春日並斷,而尤不可與秋冬並論也。四時五虛五實之不同,而瘡瘍不可拘也,若泥而執之,則誤之甚矣。
又曰:五實之症,如腫赤煩躁、發熱引冷、便閉作渴、脈洪數者是也。雖生於嚴寒,必用大苦寒之藥,瀉其陽以救陰也。五虛之症,如脈細皮寒、瀉利腸鳴、飲食不入、嘔吐無時、手足逆冷者是也。雖生於盛暑,必用大辛熱之劑,散其陰以回陽也。若寒時治寒,熱時治熱,鮮不誤矣。
白話文:
瘡瘍在四季發生的原因是內在的火熱,並不是因為外在的火熱逼近所致。因此,瘡瘍在四季發生的情況比夏季更為嚴重。根據時節而論,更何況還有發癰的情況。然而,腫脹發紅、煩躁不安、發熱喜愛喝涼水、大便不通而口渴、脈象洪大、數次有力,即使是在嚴寒的天氣,也都是火熱的緣故。必須使用苦寒的藥物,瀉掉陽氣而救助陰氣,這樣火熱才會自然消散,豈能因為時節寒冷而使用溫熱藥物呢?如果脈象細弱、皮膚寒冷、瀉肚子、腸鳴、飲食不進、嘔吐不止、手腳冰冷,即使是在酷暑的天氣,也都是寒證。
必須使用辛熱的藥方,散去陰氣而回陽,這樣寒證才會自然解除,豈能因為時節炎熱而使用寒涼藥物呢?確實,夏季不能與春季同論,更不能與秋冬季節相提並論。四季中五虛五實的症狀不同,瘡瘍不能拘泥於時節,如果墨守成規,就會犯很大的錯誤。
又說:五實的症狀,如腫脹、發紅、煩躁、發熱、喜愛喝涼水、大便不通而口渴、脈象洪大、數次有力。即使在嚴寒中發生,也必須使用大苦寒的藥物,瀉掉陽氣來救助陰氣。五虛的症狀,如脈象細弱、皮膚寒冷、瀉肚子、腸鳴、飲食不進、嘔吐不止、手腳冰冷。即使在盛暑中發生,也必須使用大辛熱的藥方,散去陰氣來回陽。如果寒證時用寒藥治療,熱證時用熱藥治療,很少不犯錯的。
3. 瘡瘍用金銀花論
瘡瘍必用金銀花者,以金銀花可以消火毒也。然毒實不同,有陰毒、陽毒之分。其毒之至者,皆火熱之極也。金銀花最能消火熱之毒,而又不耗氣血,故消火毒之藥,必用金銀花也。以金銀花可以奪命,不分陰陽,皆可治之。蓋此藥為純補之味,而又善消火毒,無奈世人以其消毒去火,而不肯多用,遂至無功,而且輕變重而重變死也。若能多用,何不可奪命於須臾,起死於頃刻哉。
誠以金銀花少用則力單,多用則力厚而功巨也。故瘡瘍一門,舍此味無第二品也。所以瘡瘍初起,必用金銀花,可以止痛:瘡瘍潰膿,必用金銀花,可以去眩;瘡瘍收口,必用金銀花,可以起陷,然此猶補陽症之瘡瘍也。若陰症初生,背必如山之重,服金銀花而背輕矣;陰症潰膿,心如火焚,必服金銀花而心涼矣,陰症收口,瘡如刀割,必服金銀花而皮癢矣,然此猶陰症而無大變也。
白話文:
治療瘡瘍一定要用金銀花,因為金銀花可以清火解毒。但是毒有不同,可分為陰毒和陽毒。毒性劇烈的,都是火熱到了極點。金銀花最擅長清熱解毒,而且不耗損氣血,所以治療火毒的藥物中,必定包含金銀花。因為金銀花可以救命,不論陰毒、陽毒,都能治療。這味藥物是純補之品,又能清火解毒,可惜世人只知它能消毒祛火,不肯多用,以致收不到效果,甚至病情由輕轉重,由重轉危。如果能多用,怎麼不能在轉眼間救命,在頃刻間起死回生呢?
其實,金銀花用量少則效果單薄,用量多效果才會顯著。所以在治療瘡瘍方面,除了金銀花之外,再沒有其他藥物能與之媲美。因此,瘡瘍初起,一定要用金銀花,可以止痛;瘡瘍化膿,一定要用金銀花,可以去除眩暈;瘡瘍收口,一定要用金銀花,可以促進癒合。但這些都只是治療陽症瘡瘍。若為陰症,初起發病,背部沉重如山,服用金銀花就能減輕背部症狀;陰症化膿,心如火焚,服用金銀花就能使心火涼定;陰症收口,瘡口劇痛如刀割,服用金銀花就能止癢消炎。但這些都只是陰症而病情尚不嚴重的情況。
苟痛癢之未知,昏憒之罔察,內可洞其肺肝,外可窺其皮骨,飲之而不欲,食之而不知,惟金銀花與同人參大劑治之,亦可以奪命而返魂也,誰謂金銀花豈小補之物哉。而世人棄之者,因識其小而忘其大,是以他藥可以少用,而金銀花必須多用也。知金銀花之功力若此,又何患哉?
白話文:
如果病人對於疼痛瘙癢毫無察覺,神志不清、昏昏沉沉,醫生能透過觀察內在的肺肝狀況,以及外在的皮骨狀況,來診斷病情。病人不願意喝水,也不知食物的味道,只有用金銀花和人參大劑量治療,才能挽回性命、起死回生。誰能說金銀花只是微不足道的藥物呢?世人之所以棄之不用,是因為只看到它微不足道的表面,而忘記了它深藏的功效。因此,其他藥物可以少量使用,而金銀花必須大量使用。明白了金銀花的功效如此強大,又何必擔心呢?
4. 瘡瘍不可純委鬼神論
瘡瘍昏憒,多是虛症。其見神見鬼者,人謂是前愆夙債耳。夫前愆可以曉,蓋夙債可以今償,每用銀錢以買命,棄珠玉以贖怨,亦有得生者,世遂謂有鬼神,可以誠求,可以哀告耳。而孰知不然,蓋瘡瘍之鬼神,因虛而自作,不補其虛,而惟求鬼神之解結,鬼神其肯去乎?況鬼神之現,必非無由,因虛自召,非真有鬼神也。
故補虛而鬼神自絕,不補其虛,虛且難回,鬼神何以去乎?苟能察其自虛,而大用金銀花之類,佐之參、耆、歸、術,則鬼神自去,正歸而邪自散也。及至瘡瘍漸愈,而鬼神暗失,始信前非。謂是無鬼無神之論,而仍不信者,謂之何哉?
白話文:
瘡瘍昏迷,多半是身體虛弱導致的。有些人會看見鬼神,人們認為這是前世犯下的罪孽和積欠的債務。過去的錯誤可以明白,累世的債務也可以用今生償還,有人用金錢買命,用珠寶贖罪,也因此活下來了,世間便認為有鬼神,可以誠心祈求,可以哀求懇告。但實際上並非如此,瘡瘍的鬼神是因為虛弱而自己製造出來的,不補足虛弱,只求鬼神解結,鬼神又怎麼會離開呢?況且鬼神出現必有原因,因為虛弱而自己招惹,並非真的有鬼神。
所以要補虛,鬼神自然就會消失,不補虛,虛弱難以恢復,鬼神又怎麼會離開呢?只要能察覺自身虛弱,大量使用金銀花之類的藥物,再輔以人參、黃耆、當歸、黃芪,鬼神自然就會離去,正氣恢復,邪氣自然散去。等到瘡瘍逐漸痊癒,鬼神也不見了,才相信過去的錯誤,認為沒有鬼神之說,但仍然不相信的人,又該如何說呢?
鐸又曰:世有生瘡瘍而召鬼神者,亦有不生瘡瘍而多集鬼神者,是鬼神不因瘡瘍而有也。余醫瘡瘍者有年,往往見危困之時,每遇鬼神,痛哭呼號,暗擊重責而不已者,是瘡瘍確有鬼神也。
及至大用參、耆之後,漸復其元,而佐之消毒去火之劑、健脾和胃之品,正氣日旺,邪氣日退,不必逐鬼而鬼自走,不必祛神而神自歸,豈藥可祛逐鬼神乎?可見人虛自召,補虛正祛鬼神之法,非鬼神之果無也。
鐸又曰:言鬼而神在其中,尼山云:敬鬼神而遠之。遠之者,敬之也,非無鬼無神之論。補虛者,正遠鬼神也。人能常敬鬼神,斷不戕賊身體,致生瘡瘍,以召鬼神,暗擊重責耳。
白話文:
世上有的人得了瘡瘍,便會招來鬼神,也有些人沒有得瘡瘍,卻也聚集著許多鬼神,可見鬼神並非因為瘡瘍而出現。我行醫多年,治療瘡瘍,常在病人危難之際,看見鬼神,痛哭呼號,暗中攻擊重責不休,這證明瘡瘍的確有鬼神。
但當病人服用人參、黃芪之後,元氣漸漸恢復,再輔以清熱解毒、健脾和胃的藥物,正氣日漸旺盛,邪氣逐漸消退,無需驅逐鬼神,鬼神便會自行離開,無需祛除神靈,神靈便會自行歸位。藥物怎麼可能祛除鬼神呢?由此可見,人體虛弱自招鬼神,補虛正氣才能祛除鬼神,鬼神并非無稽之談。
我再說一句,提到鬼神,其中蘊含著神明。孔子說:「敬鬼神而遠之。」遠之,是敬之,并非否定鬼神存在。補虛正氣,便是遠離鬼神。人若能常敬鬼神,絕不會損害身體,導致生瘡瘍招來鬼神,暗中攻擊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