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訂痘疹濟世真詮》~ 三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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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集 (6)

1. 孕婦出疹論

孕婦出疹,咸謂當以四物湯加條芩、阿、艾,以安胎清熱為主。不知疹有虛實,涼補不一,即屬實證,苟非大火錮秘,當未出時,亦不可以清熱為事,致有冰伏,疹毒難出,而內熱愈深,益傷陰血。

矧人亦有虛實,果其人大虛,胎氣甚寒者,芩、芍又有所忌,不欲保胎而反傷胎乎?惟察其脈氣,有熱鬱難出者,宜輕揚表托,疹出而熱自清,繼以滋陰清解,則氣血調和,而胎自無礙。此而投以辛熱香燥之藥,將肺氣益傷,喘咳不止,金枯水竭,而胎不寧。乃世之婦女,虛寒尤多,常賴附、術以保胎,即疹發亦無熱,慎不可謂疹宜清涼,兩相顧忌,以傷性命。

余嘗治孕婦出疹,見其脈微弱遲軟,及虛大無神者,或重用耆、術,或重投附、桂,富者加以人參,莫不安全,並從前之有唇口腐爛者亦愈。不可見虛火發動,非補不斂乎。是又在神於脈理,善察疹色,細意審度,乃得無誤,未可幸中也。

2. 斑論

斑多得於天行時氣之病,壯熱不已,大便硬結,是以熱留胃中,胃主肌肉,乃發為斑,不可與疹同論。妄用散表之劑,必增危劇,宜白虎湯加元參、生地,切忌辛熱助胃,便閉者下之。赤者吉,黑者凶,而傷風后發斑,又為將愈之兆,稍與清解即安。然更有陰寒內伏,逼無根浮游之火浮於肌表而為斑點者,此胃氣極虛之證,誤投寒涼立斃。

3. 痧疹論

小兒值天氣炎熱,或過於溫暖,而出奶疹、痧疹、風癮等疹,可不必用藥,略用疏風清熱輕揚之味一劑即安。然此證前後多不大熱,不同麻疹,必發熱二三日乃出也。余嘗見小兒因熱見點者,察得脈稍浮緩而滑,以荊、防、蟬蛻、歸、芍、淡竹、連翹,泡六一散即愈,以其病只是風熱客於脾肺二家也。

4. 失血論

失血一證,在痘中得之,亦以為熱。矧夫出疹,且血色清稀瘀晦者,猶可辨其非熱,若鮮明稠厚,誰復見其為寒?不知虛寒之疹,亦多失血,蓋陽不制陰,血無所統,毒遂有以動之而領之外出耳。其色鮮明者,以偶逐即出,未嘗有所遲留鬱滯也。見斯證者,當以脈氣之洪滑遲弱,形色之淡紅紫赤,以定虛實,不可以一失血,即泥為熱。故並示之。

5. 麻疹醫案

有馮氏子方四歲,夏月出疹,熱至六日,精神疲睏,昏睡露睛,身上隱隱出見,頭面甚微,額熱如烙,腿足溫和,飲食不進,焦躁無汗。曰:面不起者,陽虛不能上托也;額熱倍常者,龍雷之火上乘也;不食神倦者,久熱傷中而中氣不運也;焦躁無汗者,熱久而真陰枯涸也;昏睡露睛者,神疲而眥脈縮急也。

若用疏風藥,真陰真陽愈耗,虛火妄熾,風從內起,必有似驚非驚之狀,況陰竭而復行疏解,真陰日槁,必有煩躁狂亂之虞,氣血根本既敗,其變見之斑疹,何自而充托於外哉?乃用熟地八錢,滋水為君;白朮五錢,固中氣為臣;淮膝二錢,使濁陰下降;麥冬二錢,北味五分,收攝肺氣,斂納龍雷下歸,並以為佐;附片錢半,直固丹田為使,則真陽既得,面上之疹,不攻自起矣,額上之火烙,不解自退矣,真陰既得,身上之焦躁,自可得汗而和矣。服之果愈。

但久熱狼狽,晚間以人參一錢,麥冬、北味蒸服,次日精神強健,此滋真陰以取微汗,汗出裕如,壯真陽以散假陽,虛熱頓釋也。再調正氣於內,邪氣自散於表。故治有形之百病,皆當於無形氣血中求之,而有形之變幻,盡屬無形之虛張,倘不求本而妄行祛逐,肆用寒涼,鮮不敗矣。

余治外侄解生寶田,年十六而七月出疹,先有醫者連進升麻湯,頭面發見通紅,頸項以下全不見點,診得六脈洪滑有力,面部之疹,已紫暗無活動象,且夾斑而出,此毒火內閉,胃熱已甚,升麻反為升動陽氣,大非所宜,必清熱而疹乃透。重用生地、紫茸、連翹、牛子、木通、淡竹、黃芩、元參、花粉、蟬蛻、小草、荊、防,三劑始齊,重加芩、連,周身盡透。

然疹色紅滯,連肉色多紅,推之全不活動,斑色成片,身體乾燒焦燥,煩擾不寧,再加芩、連、生地、犀角、石膏之類,一日三大劑,計日投石膏三兩,川連六錢,條芩九錢,生地四兩,其餘清涼之藥皆重,幸腹泄不脹閉,次日稍減芩、連、石膏分兩,重用地黃以養陰血,次晚始見肉色之紅者皆退,疹之紅滯者,推之始活動,斑形乃銷,小便通紅如醬,暴泄嘔吐漸止,其後以壯水清金之藥,滋養數日而安。計前後不食者已八日矣,而脈終不為減小衰弱,此火證之確驗。

先有一醫,見疹不透,商投耆、術,予叱而止之。後又有醫,見其口不甚渴,咽不甚痛,而多幹嘔,恐其胃敗,私議石膏、芩、連之誤,不知前之不透者,非氣虛不能送毒,乃升動陽氣,致梟毒內閉不出,正氣反為邪氣所侵,血因邪湊而熱,及熱愈深而血愈傷,愈傷則愈難出。

惟陽氣燥旺,疹乃獨見於諸陽之首,而斑疹紫赤,壯熱不寧,非清熱解毒,則即不透而斃矣,既透而不急為清涼,則真陰爍盡無餘矣,求生得乎?至口不甚渴,咽不甚痛,熱毒內伏未發也,嘔吐泄瀉,毒將發而上越下奔也,若屬胃絕,則必無洪滑沉緊有力之脈矣。

同時唐表外侄女,年十八,體極肥健,出疹,先微發熱,面部已報標,及一夕通身手足皆見,神清氣爽,飲食如常,疹粒肥大,色復通紅,光彩可愛,獨天庭一片淡白,面上之疹淡紅。余曰此凶證也。一夕透齊者,所謂一湧而出也,顆粒大而色通紅者,乃不足之氣竭而榮之,不足之血竭而華之也,矧光彩可愛,真氣盡發於外矣。

陰陽氣血,盡越於外,而中已大空,保無一湧而入,毒反內攻,喘汗腹脹而斃乎?及診其脈,果微弱無神,六部皆不應指,急投耆、朮、薑、附、巴戟、當歸、鹿膠、炙草之類二大劑,次日猶即收沒,收後咽喉反痛,目不能開,以手撐起,白珠皆淡紅,脈更微弱緊澀,知咽痛屬格陽喉痹,目不能開為陽衰而氣不伸,乃重加附片、蜜耆二大劑,咽痛止而目開紅退矣。倘斯時誤投寒涼固斃,即因其安靜色佳,不行峻補,亦將頃刻告變矣。

有傭工婦年二十,身體極健壯,亦同出疹,發熱一日,通身手足皆見,天庭㿠白,疹皆淡紅,神清能食,脈亦虛微,見於右三部者尤弱,急投耆、朮、歸、附二大劑,次日猶即漸次收靨,再進四劑而愈,亦可見治疹不可以人之強弱為憑,而形色脈氣毫不可忽矣。

解六姑出疹,脈無滑數象,肺脾兩部亦微,即以耆、術固中,芎、歸養血,生耆、荊、防、蟬蛻托苗,疹乃漸次由上及下,三日出透,身亦不甚大熱,咽喉亦不腫痛,疹色老紅可愛。

將收之際,更見紅豔,似乎有熱,脈則六部猶遲緊,脾肺更虛弱,再重用耆、朮、芎、歸、鹿膠,晚間紅退身涼,後因其耳閉面腫,少加薑、附、山藥、百合、茯神、志肉、棗仁,進以雞鮮葷食,調補而安。

解七姑甫四歲出疹,發熱時,脈皆緊細微弱。余曰此又一虛寒之證,非耆、朮、歸、附補托不可,如法治之,疹乃漸次出透。及見齊時,忽身熱氣粗,急促不勻,口渴啼哭,不思飲食,全似火證,舉家惶懼,然天庭一片,終覺㿠白,上部所見之疹淡紅,半刻忽大叫一聲,脈雖稍數而皆緊細,按之無神。

余謂彼妄議者曰:脈數而緊,乃陽虛細數之象;氣喘急不勻,乃中氣不足之徵;時忽大叫,氣虛不伸,肺腎虧損之故;天庭面部不深紅,元陽不充之咎;口渴唇焦,津液不生,龍雷發動之象。重投耆、朮、鹿膠、薑、附、當歸、固脂、炙草、北味一大劑,次日更見目不能開,以手撐起眼皮,始能見人,而身熱氣粗如故,疹亦不收沒,但脈之數象已去。

余又曰:目不能開的是陽虛氣弱,惟元陽大虧,中氣虛寒,無怪其不思飲食,氣之接續不上,喘急不勻,疹之不得依期收靨。再進蜜耆二兩,附片兩半,白朮一兩,鹿膠等類,作一大劑,諸證皆平,亦藥力已到之功歟,於是人皆服其神。然同時出疹,有宜表發宜清解者,雖其形證怪異,人多驚駭,而察脈審形,按前人之常法,先後治之,元不獲效,余豈偏於溫補,欲病之合我治法,為拘迂不通之士哉?

月兄柳公姻家之女出疹,自發熱以至將收,先後皆腹痛嘔吐,醫家作夾食治不效,作熱毒治亦劇,急邀予治。診得氣口脈滑,脾部下指弦長,尋之亦澀,其餘各部皆澀弱無神,按之止歇,疹色不甚紅活。余曰氣口脈滑,肺胃有餘熱也,脾部見弦,木反侮土也,澀弱止代,真陰虧損也。

宜峻補真陰,庶木得所養,而無剋土之虞,速清胃熱,斯中氣肅清,而無嘔吐之患,且疹不深紅,殊無熱毒,主用熟地八錢,龜膠三錢,當歸、酒芍、炙草各二錢,山藥、百合各五錢,桑皮錢半,竹茹八分,一劑豁然。

侄繼綱年十五,尚患陰虛,五月出疹,熱一夕,面部遂發斑,瘙癢浮腫,半晝即見疹形,脈多滑大,即投荊、防、白芷、蟬蛻、酒芍、生地、連翹一大劑,疹及頸項而止,咳嗽壯熱,再用粉葛、牛子、全橘一劑,漸次下達,然皆不甚紅,身上雖摸之礙手,其色多白,以大法論,宜作氣血虛寒治,不知此乃陰血虧虛,不能華色,氣雖能成形於外,血不能充貫於中也,使非火毒梟炎,何以一日即面腫夾斑?夫熱甚則傷血,邪氣協正氣暴發於諸陽之首,血虛復因熱逼,不能隨氣而至,所以先前白色,發至三四朝來,通身紅赤,面部帶紫,推之全不活動,即間有應指者,亦不能隨手轉白,非毒凝血滯,陰分受其熬煎者乎?方中加芩、連、石膏、紫茸,仍壯熱乾燒,神昏煩躁,然時時惡寒,口全不渴,小便清長,人多疑作內真寒而外假熱。

不知邪火內迫,與正相爭,協氣外射,化而為寒,其熱深故厥亦深也,口不渴者,熱在中而未上達也,小便長者,熱在內而未下奔也。至四日大吐大泄,所泄皆藥水,偶食一飯,完穀而出,予按六脈,又滑而止代,愈益虞其陰之竭也,加用生地、石膏各一兩,元參四錢,連翹三錢,川連、條芩、木通、紫茸、丹皮、白芍、地骨、牛子、淡竹、小草各二錢,犀角磨兌,連進三貼,嘔泄乃止,脈亦不復止歇,身熱漸退,斑疹漸收。

蓋嘔泄之故,以熱迫三焦,上下奔走也,完穀不化,即邪熱不殺穀氣也,倘斯時作虛寒顧慮,畏怯不前,不幾傷於優柔養奸之手乎?如此調治,後猶唇口俱爛,至五六日乃減川連,加熟地滋陰清熱,佐以肉食,滋補而安。

丁已六月,郭姻兄在館出疹,見點二日,求治於余。見其頭面疹色淡紅,天庭一片㿠白,且不礙手,左手脈虛弱,右三部更緊弱遲細無神,嘔吐泄瀉,口渴唇焦,全不思食,身體亦不壯熱,投以耆、朮、當歸、砂仁、北薑、炙草、雲苓一劑,即神清能食,口渴稍止。庸工詢其病狀,謂胃火熾盛,疹毒未清,肆用苦寒,此固全不知脈察形者也,叱而退之,余即主熟地、附片、耆、朮、砂仁、北薑、雲苓、炙草,大劑數服而安。後猶間咳,庸醫又誤投荊、防、枳、桔,遂至通夜不眠,乃於前方加棗皮、北味頓愈。

若徒拘疹為陽,只宜養陰,不宜辛溫動氣之說,幾何不舉蒼生而枉死乎?

丁已夏有少婦二十餘出疹,見標以前,醫家不外清涼表托,喘汗昏沉,忽然疹變灰黑而陷,舌色亦黑,四肢冷逆,身體畏寒,脈皆微弱,兩尺更緊弱遲細,口渴唇焦,吐瀉交作,粥米難進,昧者猶以為熱極。余曰此陽氣垂絕時也,恐難為力,急進附片四兩,北姜三錢,耆、術各兩半,當歸二錢,炙草、白蔻各一錢,速投二劑,進以老雞湯汁,疹復轉紅,調補數日而愈。

孫氏子女,同時出疹者無數,其中有年長者,見標之後,壯熱煩躁,口渴咽疼,急求余治。次第診得脈洪滑者,照常法處治,氣虛者用耆、術補益,陰虧者以歸、地滋養,調治十餘人,皆喜無患。

獨有一女子,疹收之後,氣喘腹痛,口渴唇焦,不得大便,小便短少,舌苔中黃,目不能開,白珠淡紅,咽喉大痛,頭汗淋漓,脈極緊細,右尺更弱,前醫猶主用芩、連、莊黃、麻、杏、石、甘、大青、知母、梔仁、川柏,余曰此斷根湯也。

是女陽氣飛越,龍雷發動,變在須臾,且頭為諸陽之首,陽氣衰則汗泄如雨,元氣弱則目不能開,中氣虛則氣短類喘,脾氣寒則腹痛不食,嘔吐涎沫,氣不化則小便短少,肺氣傷則津從汗泄,不歸大腸,大便因難,且腎司二便,腎臟虛寒,則開闔不司便從何出?其口渴唇焦目赤咽痛,尤為龍雷發動,格陽於外之象,不然脈氣何以如此虛弱,絕無神力乎?主用耆、術各兩半,附片一兩,北薑、當歸各二錢,砂仁錢半,固脂三錢,炙草、北味各一錢,一劑稍安,再加附、術數劑痊愈。

其弟疹後兩太陽至已午刻,其痛如破,額汗如雨,未申自愈,脈極虛大遲弱,亦以此等藥治之而愈。

有年少者,疹後喘咳,身熱口渴,氣口脈緊而滑,各部亦微滑數,此餘毒未清,復感寒邪,熱在內而寒在外,所謂寒包熱也,主麻杏石甘湯一劑,諸證頓釋。

岳林邑庠劉公元洞之孫媳,年十五六,身體頗弱,下焦虛寒,時常小便不禁,戊辰三月出疹,先自用升麻湯二劑,遂致疹不下透,色亦淡紅,咳嗽口渴咽痛,六脈皆無滑數象,右尺短弱虛澀,右寸關短澀,按之皆無神力,左三部亦弱,左尺更緊細無神。喻人曰:大凡疹脈不滑數者,皆以虛論,且尺弱者,尤為元陽大虛,疹色淡紅,陽虛更確,甚不可以口渴咽痛作熱病治也,未主方復云。

今吐鮮血數口,大便又下血,經水適來,余又示之曰:脈虛失血,乃脾不統血,陽不制陰致血無所統領故耳,咽痛口渴,種種皆少陰虛證,格陽於外,飛舞騰越,何所不至乎?主用附、術各一兩,蜜耆兩半,炮姜二錢,當歸、紫菀各三錢,巴戟、百合各五錢,枸杞、固脂各三錢,炙草一錢一劑,諸證皆平,三劑神清氣爽,能食病安。足知素虛寒者,不患實證焉。

劉公有傭工於其家者,年近二十,疹後咳嗽頭昏,公請與治。左關尺按之稍大而不斂,緊指無神,右三部亦遲大軟弱,尺更短澀,皆無神力,此陰陽兩虧真氣不足之候,主用熟地八錢,棗皮、枸杞、當歸、紫菀各三錢,白朮八錢,耆、附各六錢,北味半錢,炙草一錢,三劑而愈。

其地又有一男子,疹後咳嗽時昏,身熱困倦,醫襲余前二方,次第用之轉劇,求救於余,診得六脈沉部皆滑,氣口兼數,主清肺飲加減而愈。

粟氏有一男子,年二十出疹,透齊後,忽一時昏倒,身熱汗溢,疹色頗紅潤,但脈沉滑,右寸雖稍弱,而亦時兼滑象,主用生耆、連翹、淡竹、木通、本梔、酒芍、地骨、桑皮、當歸、甘草、柴胡、麥冬,一劑而安,後仍以滋陰清熱藥,或加玉竹、紫菀、川貝、桔梗,調理痊愈。

粟氏出疹者不下十餘人,疹皆紅活,脈不甚滑,亦不甚弱,但右寸常多虛者,予佳其脈氣和平,且喜其身不甚熱,神清能食,不可過表過涼,亦難大補,起手皆用化毒湯一二劑而即愈。其中有一女子,年十八九出疹,獨咽痛氣促不勻,有似乎喘,實中氣大虛,不相接續也,脈甚沉遲虛弱,疹色淡紅,投調元湯而愈。予嘗謂善治痘疹者,雖千百實證中有一虛證,亦能別白也。

吾女有年十五者,脾胃素寒,常服耆、朮、薑、附,疹發時脈無洪滑象,右三部稍緊弱,此元陽不充,氣不送毒之象,乃補助氣血,佐以開提,主補中宣托湯二劑,疹及半透,去荊、防、白芷,稍齊即盡用蜜耆,並去蟬蛻。

忽鼻衄如注,夜加口渴,咳嗽畏寒,脈更遲緊,兩尺更微弱無神,則口渴乃津液不生,腎虛引水自救,鼻衄為氣不統血,咳為中氣不足,肺腎虛寒,畏寒為元陽大虧,重用扶陽益氣湯,一劑豁然,如此調治,然猶日吐冷痰,連服數劑而愈。

幼女六歲,體亦虛弱,發熱時,無浮洪脈象,雖有五至,仍見緊弱無神,又時見澀,知其氣血皆虛,主用酒耆內托散一劑,旋去荊、防、生耆、白芷,重用酒耆一劑,疹已全透,脈較虛弱緊澀,咳而多痰,用益氣化痰湯一劑,脈更緊弱無神,尚有餘熱不盡,連進溫中益氣湯、溫胃化痰湯,數劑而痊。

太學栽之堂弟之女,甫一歲,疹後喘急,嘔吐,乳汁不入,有擬用麻黃者,適余偶至求救。診得脈數至一歇,六部皆極遲細微弱無神,余曰此危脈證,敢大膽若此乎?急用蜜耆八錢,白朮兩半,附片一兩,北薑、白蔻、炙草各一錢,固脂、當歸各三錢,次日證仍不減,余於耆、朮、附片各加五錢,留余再宿,證猶不減,再各加重五錢,無能為矣。

其後已如數用之,一旦氣息奄奄,兒輩見其口動,將藥頻進,忽然清醒,再劑全愈,以後身體強健。則知醫貴善任,方貴善守,劑貴重大,乃可起死回生矣。

門人問曰:先生嘗謂疹有元陽不充、脾腎虛寒之證,破群書之悖謬,開愚昧之心胸,屢建奇功,既得聞其說矣。其於解令外侄女五姑,起死回生,不止一次,前後用藥何如?予曰:前四月間,診脈有妊,寸關雖滑,而軟弱無神,兩尺虛微,右尺更短,立一補方,未及用藥而退。

適偶感風寒,自投紫蘇、生薑,即鼻衄不止,口渴壯熱,舌黑唇枯,氣痛氣墜,全不思食,小便頻數,痛如刀割,再邀余治。六脈浮大虛散,按之二三至一止代,如屋漏狀,緊指全無,此元陽虧損,內真寒而外假熱,格陽於外,中氣大虛矣,一投寒涼發散立斃,即重用耆、朮、薑、附以回陽,白蔻、益智以溫胃,稍加當歸、炙草以和陰。

五六劑少安,但氣墜無神,反覺目不能開,臥不能起,投之以參,脈稍歸位,無止代浮散象,然猶吐血吐涎,神倦少食,所謂陽不制陰,血無所統領而氾濫,脾胃無陽,涎沫不攝也,加附、術各至二兩,十餘劑乃愈,以後再加巴戟、杜仲、鹿膠,將至小康。

七月中旬,計將分娩,又染麻疹,身微發熱,面部已報疹,形如風子,而無紅暈,脈仍微弱無神,陽虛如此,安可少離薑、附?殊乃父惑於人言,抽去二味君主之藥,便見舌破唇裂,壯熱口渴,咽喉脹痛如滿,胸膈刺痛,吐酸,脈時或細弱遲軟,時或虛大滑數無神,畏寒厥逆。

示人曰:唇舌破裂,龍雷之火上騰也;身體壯熱,虛陽外散也;咽痛空脹,格陽喉痹也;胸膈刺痛,寒食傷胃也,況畏寒厥逆,陰證顯然,非重用附子以鎮於下,虛陽何以內斂?急加附片兩半,北姜二錢,服後仍氣墜便數,夜半一咳,聲啞音失,舉家悲痛,即命索參前來,次早又氣墜如將產狀,心痛昏迷不醒,眾口紛紛,以為藥誤。有門人在側曰:危殆已極,先生不力破群迷,以舉奇方,必至不救。

乃命配附、術各三兩,蜜耆二兩,當歸、北姜各三錢,白蔻、砂仁、炙草各錢半,人參一錢,半劑而蘇,氣乃不墜,再審其吐酸膈痛之故,察其脾部沉緊,知從前晚食冷粥,無火熏蒸,停蓄不化之故,加藿梗、良薑、神麯、楂肉一劑,吐痛乃止。如此調治,藥不少停,乃得熱退疹收,唇舌漸愈,神清思食,而胎全不動,更越十餘日,音始徐出。將一月旋值雙產,亦照前方加參,毫無所苦,於今十年矣,常不離是藥。

今人謂附片枯血墮胎,不顧人笑罵乎?

太學劉公蒲庵之次子,未一周出疹,腰以下先發紫赤斑,成片成塊,此真陰大虧候也,先宜服左歸飲及七味地黃丸,皆加元參、五味、麥冬、紫草之類。遷延數日,不知施治,即妄撰紅水痘名目,用荊、防、升、桔之類,上部已微報疹影,旋重用麻黃、升、桔,無故以辛熱大表,且佐升、桔以升動其梟炎火毒,頃刻唇舌腫脹,口中紅處如朱,黑者如煤,全無津液,舌硬嚥爛,鼻乾,腰下紫赤斑,推之全不活動,診其脈雀啄鳥距,察其神睛呆面白,審其證燥裂乾枯,此元水枯竭,肺葉焦灼,不治之證。

強求主方,余以戚誼未忍坐視,用生地、芩、連、元參、紫茸、連翹、牛子、木通、蟬蛻、小草、犀角二劑,強留余宿,晚間舌忽轉動能乳,目亦時開,次日斑見黑靨,余以必不救辭歸,未幾而䐜。藥之殺人,莫此為甚。

蓋斑既為陽毒,火性上炎,自發於上,今獨見於下,是肝腎先敗,已名死血斑,如法治之,尚恐不救,矧誤投辛熱升散,使燎原之火,勃發莫遏,陰氣未全之弱質,何堪受此爍燼?譬諸種物者,土全不潤,物何以生?人身真水竭絕,疹可得是出而不萎乎?

堂五弟太學光甫之子,甫二齡出疹,此子先天最薄,元陽大虧,常患腹痛泄瀉,耆、朮、薑、附、肉蔻、固脂,用之無效,而終不痊,脈總無神,早知必夭,況出疹之前,連泄十餘日,元神困憊已極。故始一報苗,即淡紅灰白,脈皆微弱止歇,郭友欲進以參,予謂參貴,恆少真者,商用耆、朮、薑、附、固脂、肉蔻、川芎、炙草,亦期填補中氣,無為一擁而出耳。

乃余歸一宿,次即收靨,全無形影,詢之一出即齊,一齊即收,藥則私自減去分兩,且未終劑,此所謂一擁而出,中氣大虧,一擁而入,毒反內攻者也,先輩謂之不治,舉家猶自以為安,而郭公不俟余至,已託詞歸矣。余以手足故,義難相置,然思此時,不極補救,元氣銷滅矣,補之而毒乘勢益熾矣,半補半泄,毒未減而氣已脫矣。

脈復空虛代散,正如屋漏雀啄,一言不救,諸兄弟更為堅留,不得已乃與補正攻托,越數日正氣益衰,邪氣益盛,毒以無正氣而內入,即以無正氣而不復出,一旦忽腹痛喘汗而殤。此固元氣極虛難救之證,亦藥力減小遲緩之咎歟。立此以為私自改方,退縮不前者戒。

莊氏有小兒出疹,初發熱時,醫者不知宣托,遽用石膏、大青、梔子、條芩、花粉、麥冬冰伏其毒,以致不得宣透,壯熱喘急,時譫語。余曰毒已伏郁,急宜表發透托,用荊、防、葛根、前胡、甘、桔、連翹、蟬蛻、木通、淡竹,二劑全透,後用清肺飲加犀角,皆熱退疹收,神清能食。

己巳五月周表弟來伊岳劉公元良家,適遇疹發,壯熱之際,皆誤作傷風,投羌、防、桂枝、蔥、姜之類二劑,遂咳嗽咽痛,吐泄神昏,腰痛如裂,疹乃擁出,延余未到,有醫者尚不識為何病,疑作陽斑,主清涼表散之藥,懼不與服。

次日余至,一見即決其為疹,然紙照之,形影淡紅,不見高聳,以手推摸,幸猶隨手轉白,隨白轉紅,無滯暗象,然余觀於色,已即知其虛,及診其脈,六部皆浮緊遲大,尋之空虛蹇澀,重按則僅見短細之形,縈繞指下,若有若無,全無神氣,且吐瀉加甚,喘渴漸增,身體多汗,不思飲食,腰痛未愈。

余曰此疹中虛寒之凶候也,不急溫補,將何以生?即用蜜耆兩半,附、術各一兩,砂仁、北姜各錢半,川芎、炙草各一錢,巴戟五錢,菟絲四錢,固脂三錢。一劑腰痛遂止,吐泄少安,脈仍空虛,喘汗如故,轉覺目不能開,眼泡多淚,白珠淡紅,時時刺痛,余曰此清陽不升,虛陽浮越故也,仍重用耆、朮、附片,去杜仲、菟絲,加百合、紫菀、當歸,日服一劑,兼以雞鮮葷物調補而安。

由是相繼四人出疹,年皆未滿一歲,有一子一女,體極虛弱,發熱之時,皆用萬保湯一二劑,疹陸續透見,色甚淡紅,不見高聳,發見甚遲,平塌淡散,脈仍微弱,或兼遲澀,或兼緊細,或乍疏乍數,嘔吐泄瀉,或唇舌泡爛,或頭面生癤,身熱不退,喘嗽多痰,形容慘淡,皆用溫胃化痰湯,諸證多退,即以是方調補而愈。

有一子一女,雖不如此虛寒,亦見氣血虛弱,其脈皆無滑數象,疹形紅活,不似淡紅,頗能起發,不同平塌,先用酒耆內托散,繼用保安湯,調理皆痊。然皆非時下醫藥所能調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