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儀洛

《成方切用》~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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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內經》,醫之奧旨也。諸方,醫之粗跡也。近代時醫,相率以方授受,而求經論者無之。舍奧旨而務粗跡,安望其術之神良乎。雖然方亦何可廢也,方以立法,法以制宜,譬之工倕,匠心獨創,斷未有偭規矩而為之者。特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焉耳。古昔方書,得人乃傳,扁鵲倉公,皆稱禁方,秘不輕授,所以漢時以前,成方絕少。

而仲景為方書之祖也,仲景以後,方書充棟,無如制方者日益多,而注方者不少概見。宋成無己始將仲景一百十三方,論而注之,使觀者知其端緒,漸得解會,但循文訓釋,仲景之良法精義,不能盡徹。迄明興,始有吳鶴皋之醫方考,因病分門,詞旨明爽,海內盛行,但搜採不無闕略。

近日汪訒庵仿成氏吳氏之意而擴充之,採輯古方,名曰集解,先詳受病之由,次解用藥之意,碩論名言,採搜甚富,然不能無承訛襲愆之說,且於新方,總未採錄,均未可以語全書也。洛不揣愚陋,取吳氏汪氏所輯而增改之,得古今良方凡一千一百餘首,稟諸經以觀其合,訂之證以發其微,編為十三卷,題其端曰,成方切用。以所錄皆取切於時用之方,而尤其用方者之切於病情也。

何則,邇來風氣浸薄,人之稟受,遠不及古,故方有宜古不宜今者。設起仲景於今日,將必有審機察變,損益無已者,而謂錄方可不切於時用乎。且病有標本先後,治有緩急逆從,醫貴通變,藥在合宜,苟執一定之方,以應無窮之證,未免實實虛虛,損不足而益有餘,反致殺人者多矣。

用方之切於病,豈易易哉,然則如之何而後可,曰:研窮乎《靈樞》《素問》,而經義無不通也。詳求夫望聞問切,而證因莫能遁也。深悉於氣味陰陽,而藥性剖其微也。夫然後經之以法,緯之以方,從斯集而合離變化焉,自迎刃而中其肯綮矣。

乾隆辛巳冬月澉水吳儀洛遵程書於硤川之利濟堂

白話文:

《黃帝內經》是醫學的精髓所在,而各種藥方只是醫術的粗淺痕跡。近代的醫生們,大多只懂得互相傳授藥方,卻沒有人去研究《黃帝內經》的理論。拋棄精髓而只追求粗淺的表象,又怎麼能期望醫術能夠高明呢?雖然如此,藥方也不能被廢棄。藥方是根據醫理而制定的,醫理則是為了適應病情變化而存在的。這就像工匠一樣,心中有獨到的想法,但也不會違背規矩去做事。關鍵在於能否理解其中的奧妙,這就取決於個人了。古代的藥方書籍,都是傳給懂得醫術的人,像扁鵲、倉公都將自己的藥方視為禁方,不輕易傳授,所以漢朝以前,成型的藥方很少。

張仲景是藥方書籍的鼻祖,他之後,藥方書籍多如牛毛。但隨著開方的人越來越多,注釋藥方的人卻很少能全面理解。宋朝的成無己首先將張仲景的一百一十三個藥方進行了論述和注釋,讓後人能夠了解藥方的來龍去脈,逐漸理解其中的奧妙。但他的注釋只是按照文字進行訓解,未能完全闡釋張仲景的精華所在。直到明朝興起,才出現了吳鶴皋的《醫方考》,他根據疾病的分類來闡述藥方,文字簡潔明了,在醫學界廣為流傳。但其中搜集到的藥方,難免有遺漏和不足之處。

近來汪訒庵模仿成無己和吳鶴皋的做法,加以擴充,蒐集了古代的藥方,稱之為《集解》。他先詳細說明病因,再解釋用藥的用意,收集了許多精闢的理論和名言。但是,他的書中也難免有錯誤和承襲前人觀點的地方,而且對於新的藥方,完全沒有收錄。所以,這本書也不能算是一部完美的藥方書。我吳儀洛不揣淺陋,取用吳鶴皋和汪訒庵所編纂的內容,並加以增訂修改,總共收集了古今良方一千一百多首。我依據醫學經典來檢視這些藥方是否合理,根據病情變化來發掘藥方的細微之處,編纂成十三卷,並將書名定為《成方切用》。意思是說,書中所收錄的藥方都是切合實際、適用於當時的,而且特別注重藥方是否切合病情。

這是因為,現在的社會風氣日漸浮躁,人們的體質也遠不如古代。所以,有些藥方只適合古代,不適合現代。如果張仲景生活在當今,也一定會審時度勢,根據病情變化來調整藥方。那麼,所收錄的藥方怎麼能不切合實際應用呢?再者,疾病有標本緩急之分,治療有先後輕重之別。醫生貴在通曉變通,用藥在於適宜。如果只執著於固定的藥方,去應對千變萬化的病情,難免會造成實證用虛藥、虛證用實藥,反而會加重病情,甚至害人性命。

用藥是否切合病情,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那麼,要怎麼做才能做到呢?那就是:深入研究《靈樞》、《素問》等醫學經典,這樣才能通曉醫理;詳細地進行望聞問切的診斷,這樣才能掌握病因;深入了解藥物的氣味、陰陽屬性,才能精確掌握藥性。然後,再將醫理與藥方結合起來,才能夠靈活應用,隨機應變,從而準確地找到病根所在。

乾隆辛巳年冬月,澉水吳儀洛在硤川利濟堂,遵照程氏的囑託寫下這篇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