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倉元周

《產科發蒙》~ 卷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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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1)

1. 治驗(三十四道)

福山侯臣某。住丸山第。其妻臨產。腰腹俱痛。莫有休止。卻不免者四日。醫者踵接。治卒無一驗。精神狼狽。腰重如帶五千錢。小恭欠利者一日夜。因而更腹滿致加重若覆箕。啼泣呻吟。欲求自盡。至使傍人悸。或以為駢胎。或以為子死腹中。眾論落落不一。舉家虩虩。決之蓍。

揲者釋策曰。此卦得醫於東南。而有幽谷回春之象焉。乃商親知問擅名於東南者。同僚中澤養亭曰。我曩讀櫟窗先生序於黴癘新書。而知片倉深甫工於產蓐之技。是以上年山婦娠孕患水腫時。倚渠而得全安。其居今正中東南。亟迎治之。或可無恙。遂修書懇予治診。往診視之。

患狀雖似危殆。喜脈迢迢有神。尤可措手。乃曰無慮。得小恭利。苦楚必安。以加味芎歸湯煎服之。而施導水術。則隨手小恭利約數升。忽艱若悉釋貼席而睡。於是舉族始悸定心降。予曰。今夜必可達即便歸矣。而夜過半叩予門急。塾生起問之。則報曰。丸山產者。復號呼悶亂幾至於死。

請速再診視。予謁使者曰。黃昏細察無可慮。何倏爾有此大變乎。是必迫免身者爾。淫雨泥濘。途遠而夜闌。奚須冒此往乎。便合牛膝散二帖。獨行散一帖。囑使者曰。娩訖宜交用之也。使者持之還家。則坐婆已褰裳澡浴兒矣。婦則若遽然惡夢始覺。神思清爽。不數日而步履飲啖一如舊矣。

(一)

染戶街鋸子匠妻。難產不達。速予治診。時予不在。門人往與藥。娩。死胎訖。喘息煩悶。身若燔炭。汗淋漓如雨。口渴氣促。人事昏憒。語言含舌不清。門人與折衝飲。嘔加而大便瀉下二次。譫語昏沉。舉家驚怖。議治於予。診之六脈洪數鼓指。予曰。此中氣大虛。虛陽浮散之所致。皆假熱症也。以還元煎倍用童便。旬余而全瘳。門人服予之立方神矣。(二)

難波街一店主婦。方臨月。忽腹痛頻來。腰間重墜。皆以為迫產期。急呼穩婆。又服催生藥以待焉。一日夜而痛止。只腰腹拘急。伸舒則攣痛矣。已逾候不產。且小便不通二日。求治於予。乃撫摩其腹數十回。而後探宮試之。兒頭在高。皮膜未破。謂曰。未娩期勿倉皇。便與脫花煎

次日惡露少下。尚不腹痛。於是眾說蜂起。以為子死於腹中。急予請診。予方視其惡露。有生活氣而無臭穢氣。因斷言曰。決非死胎。若誤用鬥藥。必有害焉。尚服前方矣。逮其夜醜寅間。遽陣痛來。生一女子而母亦無恙。(三)

百田善兵衛妻。亦臨產。與前相似。其症臈月二十九日。腹疼腰痛。往來五六次。至翌日。子門水血俱下。腰胯重墜。陣痛頻來。莫能當。便以為娩期。強令努力。尚不分娩。自此日日小腹脹痛。育門窘迫。時來時止。遷延六七日。證守定略無進退。更飲餌不進。小溲閉塞。

於是病家甘分死胎。惟要令早娩而持母命。正月八日夜初更。敦予求治。脈之沉弦有神。且所下血腥。有活氣而無死臭。予曰。臨盆雖數日。不有死胎候。乃發救生加附子湯曰。宜飲之待其自然焉。百田曰。曩我親族。艱產累日。先生來而投劑施術。即時免死胎母無恙矣。今於荊妻艱苦之際。

特與藥不施術者。以婦命不可救歟。自走使於先生。婦俟臨顧者。甚於久旱望雲霓。飢渴求飲食。幸賴先生手術得娩。則今宵產今宵死。無恨也。孕婦亦踵而速分娩。予曰。曷不解事之甚也。若夫胎死不免。母氣脫困。則雖一二日。必當令亟免身以救母命矣。今雖近浹旬。胎猶無恙。

奚可用手法以促此哉。俟明旦則必有熊羆之喜也。拂袂便歸矣。次日早晨修書曰。荊婦逮黎明。忽陣痛頻來。舉男兒而子母平安。昨夜診視之不差。豈不敬服哉。實非老手識練。必不能為此明鑑也。(四)

淺草天王橋頭。一商賈妻。臨產子露半身而不娩。易收生媼三人。皆不能出而迯去。遂召產科專門治療之。醫乃與門生俱來。自辰至巳。手術藥劑百計。治竟無效。產婦精神漸疲睏。於是求治於余。諦觀其色則青慘。眼胞陷下。所幸者。脈尚和緩。尤可措手。便以芎歸理中湯頻與之。

將用手法。則兒頭已切而項邊僅留皮寸許。因呼主人謂曰。兒頸已如此。我使此娩。汝勿言為我首體異處。主人唯唯退。余乃以兩大指緊推兒膈俞邊。則育門才得寬鬆。而畜水迸出三升許。乃以袽裹兒。一引如拔無根草。瞥然產下矣。闔家少長皆無不感嘆以為神也。乃使婦蓐臥。

用前方三日。精神大王。唯腹中有塊大如茶甌。以手推之。左右移動。仍於前方內加丹皮桃仁。五日而穢水大下。塊消其大半。飲食頗進。七八日不圊。因與桃核承氣湯。二日而尚自若也。更欲作大劑與之。又竊思疲勞未復。非激劑過用所宜也。遂將八珍湯。加營實桃仁丹皮。

兼以龍飛丸臨臥與五十粒。二日而得燥屎一升許。塊如失。更以當歸建中湯調養二旬。而寢食俱安矣。(余初見兒之露半身不出。即以為此必下身肥大。產論所謂壯尻胎也。然行導水術而見子生地。則尋常胎也。便知此畜水填滿膀胱。壓胎而然者也。此產論所未言及者也。)

子宮之所位。在尿胞後廣腸前。有臨產兒頭向陰門久不娩。則為之尿道閉塞。且多服催生藥。使尿胞填滿。而產道愈窄狹害乎達生者。其二日已上者。須施導水術。以泄畜水。使子宮得寬鬆而易免焉。若死胎候具。則以回生術救之。又有產訖胞衣不下者。間由尿胞畜水怒脹壓胞衣不下者。

治之之法。在心融手巧。須口授面命。非筆下之可形容。有志君子。來而詢之則可矣。我豈敢秘惜者也哉。(五)

伊勢坊。道成橋頭。熊野屋重兵衛妻。逆產子露頸以下。頭獨不出。穩媼數人。交施展手法。不能令娩。諸醫亦湯劑亂投。全然不應。後延專科二人。相與商確。作劑進之。以蜂蜜塗產戶極力引之。則頭不動而卻援移母體三尺。更腰胯重墜。橫骨監骨幾摧。通宵叫痛不輟聲。

於是子店友朋所薦來醫輿出入。若織機然。診視畢悉駭辭不治。專科二人尚在後堂。對坐藥箱傍。舉觴以俟其達矣。舅姑親戚。郡然張惶。禱禳百般無所不至矣。偶藥鋪佐平以予療奇疾推獎。懇之紹介。速予治診。時日在辰巳間。適門頭請劑者數十人。不暇捨去。便報曰。發劑畢即往焉。

使歸未一飯頃。復促診。診者再四。漏已晌午。乃率弟子策往。則男女蟻集。慌忙紛擾。不遑辨何為其主。直延予於房內。婦側臥床褥。緊握坐婆手。尚呻呼不輟口。環坐相扶者七八人。予脈之緩而有神。私喜以為可治也。乃視小兒時肌冷如冰。氣脈絕無。呼主人謂曰。兒業已殤。

然產婦精神未疲憊。即今施治即今可達也。滿坐羅拜於地曰。多方治之無一效。產母艱苦不忍見。乃速予治劑。予消十全湯。背加人參二錢與之。專科二人遙望之。目諾微笑。蓋似誚予劑之平平者矣。予留看視者二人。以圍屏遮房門。坐產婦傍。吃茶吹煙。命策使婦仰臥。卷小褥入腎下令舉之矣。

此時家族及醫者。自屏外隙處伺視者數人。予乃以手巾縛兒頸二匝。以覆蓋不令見人。使策持手巾。予以綿衣裹兒捉持之。一齊併力。向下邊緩緩拽之。放右手進兒頷邊。則得兒口。急緊搦之。又一齊強引一回。忽然產下。此時滿堂稠人感嘆讚美之聲。猶風吹松樹為老龍吟。

老嫗輩則以予為藥師如來現世矣。而專科聆之赧然稱奇而去。予就視兒子。其頭頵腄醜惡殊甚。宜哉其不出矣。而予歸舍。則病家持棘鬣魚二頭。來而謝再造之恩。後以行瘀煎桂枝調血飲。調養二旬而復舊。此等治法。予術不足以為奇。而人昏唶唶遞稱譽以為神矣。噫近世有不學徒。

以此類售虛名者。君子所深恥也。(六)

神門外松下街。米客某妻。年二十歲。懷孕以來壯健勝於平日。而逾臨月之四日。俄然發戰慄。直視口噤。喉間喘鳴。鼻流清涕。兩手搐搦如拽鋸。背脊反張類痙病。氣上衝心下不省人事。命如風前燈。已延醫氏二人治之。以其口噤不開。不能灌藥。因灸隱白湧泉等並不效。

各束手辭謝。遂迓余乞治。余到則先福井主一在坐。乃曰。我在京日。聞足下之精於醫術尚矣。今孕婦疾勢危急甚。請為治療。余便行至後堂。則婦跪坐於褥上。眾人抱持之。舉大聲呼其名。父母在屏外痛怚號泣。余先命坐婆令緊按其心下扶容穴。乃診脈緩而有神氣。竊以為可治。

即以單兵散延命散各一錢許。白湯攪勻。自含之以曲頭管自齒齦極處入管頭吹送藥。乃以左手捻其鼻。則嘓然有聲藥落咽。而忽諸症頗穩。乃作大黃黃連瀉心湯鐵鏽交用之。過二三時而始醒索食。其夜人定。力息頻來。娩死胎而母無恙。但血枕痛頗來。與山楂子丹皮二味。

六七日。惡露快下。而康安如常日。(七)

余之同街。採緞鋪勘介妻。年十七。懷孕數月。無有他故。其父母以為夫婦青年家無嚴君。婢妾亦不有慣產者。已至九月。招膝下保護矣。(其家在本所東江精舍北里許。距本銀街六里有奇。)而彌月初二日。辰巳間。澡浴後。忽然暈厥。目作上視。裸裎不暇羞恥。痰涎湧盛。

角弓反張。煩擾悶躁。手足瘛瘲。昏憒不知人事。看守者抱時。則或捶或咋。急走使迓余。余會應鯖江侯招往三田邸。是以延醫氏三四輩。累經治療不見減瘥。更嘔血盈盆。至此病勢轉凶。眾工無藥術。頻令人急予。病家甘分必死。唯延領待余到。余黃昏歸家。其家所來轎伕數人俟者多時。

余便往診視。前證依然。喜脈緩而有神。余謂其親曰。凡子癇症。以子死於腹中。與症疝擊搏而發焉。長女疾患。稍醒則必當子向產門。若向門則我術以令娩。娩必性命無恙矣。一醫在傍曰。子在高而腰腹不痛。今夜安能向產門。余為不聞。命弟子策將膽星一二錢。白湯化開。

以曲頭管灌之。仍捻其鼻使落喉。須臾反張稍定。繼以三黃熟艾湯。加硃砂二錢。自亥至醜服五貼盡。煩躁有間。乃大聲呼其名才答。試不用管飲藥。則自能飲。便探其產戶。兒頭既已向門。乃用雲母散三錢。續與稀粥。助母氣以催生。已至黎明猶未分娩。時時目瞪切齒。煩躁悶亂。

於是以回生術得娩死胎。即以加味芎歸湯。兼用震靈散二日。尚神氣未醒。三日而稍辨親疏。四日而忽開兩目。問其母曰。我緣何至此。母曰。你發子癇幾死。數日不省。得鶴陵先生治之乃活。婦聞之始知已產矣。唯惡露不下。小腹硬滿。用行瘀煎三日。血衊快下。而小腹軟。

加味八珍湯。調燮數日而平復。嗟呼余狐疑不決而不施術。失時姑息。恐不分娩而斃也。故醫之臨疾患。在權時宜而已。(八)

小田原街賣魚客甚八妻。產前患腳腫。產後三日身面四肢皆浮。眼胞腫而無縫。小水短少。一臈之後。氣喘咳嗽。不能貼席而睡。飲食減三之二。更腰腳愈腫。按之窅然不起。懇予請劑。診視之。皮膚無光澤。腫勢不可言。惟精神存。用禹翼湯十劑而全瘳。(九)

花坊販繒客妻。產後左腳獨腫。大如漆桶。小溲不利。以禹翼湯加桃仁紫葳。小溲日解約三升許。五日而平復。(十)

一貴家乳母。方夏月。忽患惡寒戰慄。發熱頭痛。煩渴引飲。腹裡拘急證。醫為溫病治之已三日。戰慄拘急才止。而熱勢益猛。汗漐然出。飲食不進。呻吟在床枕。偶有誤信余之能治傷寒之虛名以勸余者。遂延求治。診其脈洪數。按其腹軟弱如綿絮。拊之而手漸及臍下。則忽鼻嗅血腥。

余以為是必竊行墮胎坐藥而然者。乃欲詢其實。以旁有人不肯出言。出房呼老婢私謂曰。乳母候證非溫病。必由小產者爾。乃與行瘀煎兼用失笑散。惡露漸漸下。熱解渴止。飲食日進。十有餘日。而諸症平。初老婢聞余言。大愕。乃與其家臣長相商。入房內遠人。便以余言詰問之始吐其實矣。

乃及其疾患差。即追之。此症孀婦室女。或貧而子多者。往往有匿其實請治者。須以其腹軟弱按之如綿絮者。與鼻聞血臭者。斷為小產也。若夫尋常經水來者。其腹必不如綿絮。又其血腥頗殊焉。然其血腥之異同。非毛穎所能盡也。有志士其能用意則自判然。(十一)

予同坊第二街舂米客某妻。產後口中糜爛。飲食用糒。(音門粥凝也)猶觸口裡痛不可忍。因僅啜淡粥之爛者而充飢。治療三月略不見功。遂來予廬商治。診視得濕毒候。乃以喉癬湯薔薇遺糧湯煎飲之。外以白梅昆布各三錢。巴豆一錢五分。俱燒存性為細末。敷於患處。日三。二十餘日而能食如常。(十二)

鳴戶驛澱橋頭。太和屋傳四郎妻。年二十五歲。天受瘦𤸆。甲寅五月經止後。氣宇不和。飲餌不美。時臥時起。酷似阻病候矣。逮逾兩月。小腹微滿。重按有塊大如鴨卵。或以為妊。或以為非妊。而忽患下利頻並。裡急後重證。歷十餘日而平復。後形容更臞。腹滿漸減。於是舉家甘分非娠。

醫亦為畜血療之數十日。後偶罹陰陽之患。發熱惡寒。頭痛汗出。面如渥丹。醫氏曰。此尋常感傷。談笑可以已矣。乃發劑調治七八日。病轉劇烈。譫語煩躁。昏困不省。心下痞悶。大過下利。小溲赤澀。一醫用復元湯投之漠如也。又延一醫曰。此小柴胡湯適證也。乃服之。

下利煩躁將至顛巇。於是不厭距余廬十有餘里之遠。以禮來迓余。余往診。其脈沉微數。舌胎沉香色。虛里劇動。臍下有一塊。(予按捫數回欲判胎與塊不能辨認)乃出房問侍病者曰。大便色不漆黑乎。曰黑。又問時無笑乎。曰有。余曰。婦人稟賦薄弱。且曩患下利而正氣未復。

更用破血之劑。今又患傷寒。已有所問二候。則實不可救療也。余連辭將去。則房內喧鬧。忽報云。婦危急甚。促余進看。行至後堂。看視者云。病婦今跨淨器大過訖。而產門下一物見之則胎也。由此昏冒困憊為劇。請速賜治劑。火急之際。余不可辭。先以人參五錢。緊火煎與之。

繼以還元煎。而後視其所墮胎。其頭未生毛髮而色紅赤。手足細小如厚紙作為者。兩手則冒心。兩腳則屈曲不伸。其色皆水葒色。唯四末之爪處白肉也。又胸背脅臀。則其色深赤。腹部則紫黑色帶青色。肋骨高起膈皮可數。九竅蓋白膜而稍高。特鼻隼則隆起而大。臍帶甚細色皎白。

胞衣留母腹不下。是故未能審也。兒頭較身體甚大。余以曲尺度之。自巔至腳底二寸六分。展其腳而度之。則三寸六分。其形如泥塑人可以安掌中也。(圖見卷六)余按此婦天賦怯弱。又且多病。其懷孕雖五越月。血氣不能將養胎而不長者爾。今視此等胎容。則賀川先生所謂展手膊而依脅膀之說。

益難取信也。而此婦疲極羸憊益劇。歷三日而卒斃。(十三)

予之同坊。一木工妻。前年春舉一子。後未數月經水來如常。而翌年三月。忽經水不來。至五月初。自知為懷孕。遂與其夫相商。就市中墮胎媼用坐藥。既而汙水漏下。寒慄戰齒。烘烘蒸熱。腹疼腰痛。苦楚不可言。而胎尚不下。於是怖而求治於余。乃合大劑脫花煎服之乃得分娩。

調理七日而全可矣。余看其所墮者。已成形而與前案所論其大小正同。但胞帶絆頸一匝。此為異而已。此受孕僅三個月。計日數六十餘日。不但胎成形。又臍帶自絆頸。於是便知成胎之始偶有臍帶自絆頸者。前哲曰。妊娠至五月始成形。又以臍帶絆肩者。此名礙產。即為轉身之時所致者。

臆度亦甚。今圖記其形狀以告同志者。使知常套不可信據也。(圖式見末卷十四)

高崎侯臣朝岡角左衛門妻。月信不爽期。但其來少而腹漸漸大。或以為娠。或以為瘀。既歷數月。猶不能決焉。其歸之於娠。亦未能定受胎月。求治於余。余診按其脈腹曰。蓋此八月之始也。朝岡曰。孕而經水來。世有此證歟。余曰。古人謂之漏胎。又名胎漏。及胞阻。或又稱狗兒胎。

(武州川肥方言曰看花胎)余適記得虞摶屬氣虛有熱之說。乃將四物湯阿膠白朮條芩縮砂香附炒黑艾葉糯米。用之數十日。經水不復來。既而彌月。腰腹不疼痛。而血復漏下。余竊以為此漸迫產氣者。乃與補血暖宮之劑。尋四五日。血仍漸漸漏下。腹亦漸漸縮小。後下血塊大如鴨卵者兩枚。

而腹益緊小。且小溲閟絕。初為瘀血者。揚揚得志大言自矜曰。吾儕業醫皆三代。診視必不謬矣。而誚余之診訣浮焉。乃命使速余至而扣予曰。雖證候如此。足下尚以為妊娠乎。余診其脈緩弱。候其腹縮小。而小腹結硬如斗。按之如石。詢其所下血有臭氣乎否。則婦曰。始則血腥耳。

今日稍有穢氣。余謂朝岡曰。今詳內人脈狀證候。實非尋常臨產候。蓋眾醫所見。或當弗差。雖然余獨以難斷然為畜血。何則血塊既下。而又豈有忽小便閟絕之理哉。此必兒頭下墜。而塞人門者也。又腹緊小而不疼痛。脈亦不進。且所下稍有穢氣者。是恐子死腹中者也。若夫有力息陣痛等證。

則余當一搜宮而即決焉。然其候未有。而豈妄搜陰僻地哉。請俟一宿。則必判然也。如內人命必勿慮。余實有所察焉。遂與盤珠煎而歸。其夕力息不來。而果子自臨產戶。復忙走人迓余。便往命坐婆強努力。遂娩死胎。而婦無恙。嗟乎吾為眾醫說所惑。以為瘀血。則不能免雪上加霜之謬診也。

醫之臨疾病。其不可不慎也。(十五)

高砂坊釀家某妻。年向三十。天稟壯實。形體充肥。寬政癸丑四月。經止後孕狀既已具。至甲寅二月未產。人或曰。初孕則往往逾期月者耳。便晏然俟焉。又逾月而尚未生。腹漸漸大。而猶抱甕狀。親知見駭。必非駢胎則品胎也。遂延余請藥。余乃據羅謙甫妊娠月足而不產者。

當補血行滯之說措劑。(即四物湯加香附縮砂紫蘇枳殼桃仁)婦俟分娩日又一日。猶飢人思食。渴者欲水。既而又過一月。婦慮產期之不來。屢責余促免身。余曰。雖積累月於期月。精神氣宇。略無小異。何慮之有。古人已有瓜熟自落之譬。則宜任其自然也。余又戲謂曰。昔帝堯十四月生。

老聃十八年生。則必當賢才子生。而慰其情矣。而至五月五日夜。遽腰腹稍拘急。產門水少下。於是喜其當產。深夜走使邀余。時余適有微恙。是以饋藥不到。明旦不俟日出而往。則醫者二人在堂上。余問曰。何以延醫之多也。主曰。昨夜君不到。因招鄰坊一醫。乃診視曰。

此難產也。非我一人可能收。遂延其族醫。將與俱併力以強令分娩焉。予就詳其證候。非臨產候。所謂弄痛耳。乃曰。何可以此為難產哉。二醫在傍互目諾。咋舌掩口。余曰。若夫欲早免身。而按腹揉腰。服催生藥。則後必噬臍也。乃用十全散五貼。腰腹拘痛頓止而如故。婦厭雖服藥其久不產。

遂不復服。自是又歷一月。而始努力陣痛頻來。下血七八升。疼痛止。而腹滿減其半。尚未達。穩婆或以為非孕。余往與藥。至黎明舉一女。而產母平安如常日。但惜生子不出三朝而殤。此婦懷孕既十有五月。而才生產。其子不育者。誠可悼哉。嗚呼懷孕變化。無有一定。庸醫慌忙每惑人意。

業此技者。不可不詳練也。(十六)

小網街。一艌匠妻。臨產五日不娩。逆予求治。診察其證候。子既死腹中。與盤珠煎。兼用雲母散。自辰至下午。服各三帖盡。殤兒生地。而產後小水不禁。用鹿蠣飲十有餘日。而漸漸復故。(十七)

天野君夫人。年二十三。初受娠孕。稟賦怯弱。原有肝鬱症。辛亥九月十五日。生一男子。產後三四日惡露下少。一醫作劑進之。泄瀉日二三行。至一臈忽精神昏迷。不省人事。小腹有一氣起。時時升心下。胸中衝跳不止。煩擾悶躁。痛劇欲死。呻吟撼鄰。其父鵜殿君常在傍即按撫胸腹。

久之漸定。如眠如醒。津津汗出。過半時許。則惕然驚醒。開眼而發前候。如此者已三日夜。大便微利。小便遺矢。常置敗絮於臀下。濕則換易之。故小便清濁難辨。與之粥飯則才食一二口。而後噤口不納。湯劑丸散種種施之。全然不應。二十九日逆予為治。探其脈沉弦無力。

腹濡近虛。據見證則似畜血。視脈與腹。則為心虛肝亢矣。予苦措劑。姑以淡竹茹湯酸棗仁飲之。外將鉤藤鉤三錢甘草一錢水煎。送下震靈散二三錢。二日而略無影響。十月二日改用七寶散兼以舉卿故拜散。下利始止。譫言妄語轉加。以手捶人。乃鼻流清涕加柴胡鉤藤牡蠣

病勢愈增劇。至此危急甚。舉族嘆為物故矣。予亦以屢改方漠如無效。恐診之未准。明早往而細察之。腹總虛軟。手至臍下橫骨邊重按。則磊塊累累在腹底觸指下。更重手按之。則患者皺眉。於是方悟病根全在茲。與滯患相搏。諸症叢集者也。便放膽合大劑桃核承氣湯。加鐵砂二錢鉤藤一錢。

自旦至夜半。服三劑盡。則至黎明大下三四行。自此病祟十減其六。予以為雖藥中肯綮。其人素虛弱。鬥藥爭方不宜久服。改以淡竹茹湯為主。副以三黃加鐵砂湯。間服之。三日而諸症大平。小腹塊如失。乃改副煎換抑肝散。至十月十日。神思始清。與傍人說話。至十一日始得起床。

而又跨淨器自更衣矣。乃以十全湯調養旬余而康安如常日矣。患者起床之日。其大孺人喜曰。便溺遺失。已半月。幸依君之力得救一女於死地矣。自此每歲冬夏贈時服白鏹。謝活命之恩者六年於今云。(十八)

豐島街。賣故衣某妻。臨盆子露手膊。生婆不能收。迎專科求治。師與門生俱來。殫力罄技。反子益橫。其手及肘竟日不產。遂截斷其肘。而猶不能。渠以技竅。稱病先歸矣。門生亦欲辭去。則病家不可。乃揚言曰。諸君已切去兒手。而今棄去則小人無所依倚。惟得分娩。雖死無憾。

請為度之矣。門生益騂羞。無能為計。與鄰翁相商。夜四鼓。邀予乞診。門生謁予曰。幸先生來。我將歸去。予留之曰。諸君畢力不產。予亦恐不能為也。予姑試之。足下必莫歸矣。以其家隘。門生待於鄰翁。予乃診視。子僕於腹中如橫梁狀。探之得脊骨。此亦艱產中所罕有而實不易治也焉。

雖形體已瘁。眼精脈神。俱尚五分存。庶僥倖於萬一。亟以芎歸理中湯倍用人參煎服。尋以回生術得令免矣。門生聞之。不謁於予。去矣。而當坐婆收拾之。主人取隻手於庖廚來。而合藏之。嗚呼稱今之產科者。僅傅賀川先生說。急於鬻己術。往往致有斯過失。反使先生方術人多置議也。

先生嘗以有初學術未精欲早施之於事者。引莊子之見卵求時夜之譬以警之。其可不謹哉。(十九)

住吉街。賣油商某妻。年十九。孕逾五月患痢。所下皆白膿。腹痛裡急後重。日夜三十餘度。時醫治與丹水逆挽湯。逾候。反嘔吐頭痛。發熱口渴。赤白俱下。腰重墜難當。更衣五十餘次。腹疼來則喊叫之聲。四舍悚駭。至此疾勢危急。家人畏怖胎隕。夜過半亟叩予門。起而問之曰。

為產者急矣。即往而診之。其脈三部弦數。指下累累如薏苡子狀。予曰。此有餘症也。急治胎當保持。乃合黃芩加半夏生薑湯伏龍肝澄清汁煎煮與之。二貼而嘔逆頓止。乃改以八味蕩滯飲進之。兼服四寶丹十二粒。兩日而腹痛纏墜如失。痢減十之六。五日而穢積已盡。糟粕未實。

晚間糞如兔屎狀者一二枚雜下。改以十全大補湯加酒炒大黃一小匕。駸駸平復。及彌月而生好男子。若拘常禁。不用半夏大黃巴豆等。專用補脾滋血之藥。豈不誤哉。(二十)

男谷鳩齋妾。妊娠九月忽腰腹痛而產門下血。求治於予。診之外無寒熱。飲食如故。大小便自可。乃將芎歸膠艾湯西洋參一錢。黑炒乾姜三分。兼以雙烏散一二錢。三日而腹痛止。下血亦漸漸減。守用前方。八日而全愈。歷十有餘日。足月而產一男矣。凡孕而七八月以後。

腹痛有所見久不止。則致半產者常多矣。又間有延期月猶不止者。雖飲食健啖。逮臨產多生變症難救焉。故妊中下血。不可不懼也。(二十一)

傳馬街。一商賈某妻。期月臨盆。子露手膊不收。呻吟無賴。其鄰有所立庵者。雖與予交未深。傳聞予之屢救艱產。便致書以求治。時余不在。黃昏歸家。則塾生謂曰。傳馬街產者告急者已三。小子等詢之。則使者曰。橫生也。予終日省眾患疲倦太甚。雖稍生厭心。亦重人命所繫。

乃往至所醫家。則見一醫氏坐堂上披藥箱措劑。予問所醫曰。鄰婦已免乎。曰未也。予曰。良醫來製藥。我當辭去。所醫留予曰。累書迓先生俱不在。是以招弘前候醫官樋口道泉亦以當直。令其弟子代之。今請藥者即是也。請先生一診視之。予乃通名刺於醫氏畢。問曰。產婦可達歟。

曰甚難。因修書呼同學。其來則須相與商矣。予與所醫俱至鄰家看脈詳證。兒露左手已至肘。予曰。此艱產中之尤至難者也。樋口自來施治則可也。今醫生曰。宜召同學併力救之。則以手術未精練爾。我與藥而用手法。則目下可產也。我非與渠爭技。非利貲財。又非顯我功以求名。

今產婦頗疲睏。若延引時刻。則精神瘁憊。假令產母命殆矣。便主人與所醫商確。遂乃托予。作救生湯加人參一錢。以回生術得娩焉。乃與還元煎。相囑曰。此症不可遽用破血之劑。但宜用補脾暖宮之藥。正氣旺後隨症治之。次晨使奴曰。昨夜忽惡寒戰慄。因延他醫。醫謂前劑欠當。

便與折衝飲差。是以姑辭先生治劑。而服前方六日。忽然脫血而斃。(二十二)

福井街。古董客藤八妻。臨產五日不娩。服藥無數。毫末不效。小便閟絕者三日夜。腹滿益甚。卻腰腹不痛。唯糞門重墜甚。而喊叫聲震中外。坐婆二人。或隔腹推胎。或抱腰提舉。或令浴腰以下。交施手法不產。面色青慘。微喘嗚呼。脈沉細而數。眾醫危之。皆辭去。病家亦甘於死鄰坊有豐倉氏者曰。

片倉深甫有奇見。試問之。遂走使求治。予適不在。弟子伊達生即往與救生加附子湯。探宮視之。得兒臀尻。便初更致書告急。予外歸方食。乃吐哺肩輿至。則藤八再拜曰。荊婦命有燒眉之急。疊卵之危。冀以先生靈。得分娩。則假令死亦幸耳。予診視曰。汝所言實然。雖吾術可以令娩。

婦命幾危。然見有娩而生者。未聞不娩而活者。乃仿張子和一婦難產取秤鉤救之之法。一下手忽然達生。如風滅燈之速矣。此時穢氣熏一室。眾人一時兀兀欲吐。蓋子死於腹中三日以上也。使伊達生下胞衣留門邊。乃作還元煎頻與之。過一炷香便取下之。直以敗絮塞育門防脫血。

次日喘鳴止。而手足清冷。脈沉微而結代。予慮正氣不能接續。心甚危之。尚依前方倍人參。午後手足溫。而好食粥飯。自此日日精神旺。而惡露冉冉下。守用前方八日。駸駸有生意。唯左腳攣痛。雙和湯加丹皮澤蘭。調理數旬而全安。如此之症。若始用破血之劑。決不能得生也。

初學者勿拘拘產後三日必下瘀血之說也。(二十三)

林重藏妻。懷孕八月。患小便滴瀝澀痛十餘日。求治於余。乃以石葦散加木通甘草。數日而瘥。而彌月分娩後。惡露不下。飲食無味。熟寐汗出。寸口虛數。余曰。不亟調治恐成蓐勞。乃用內補建中湯黃耆浮麥。惡露自下。二十餘日而脈和諸證始安矣。此等證。若局局然逐瘀血則去生遠矣。(二十四)

遠山君夫人。年幾三十。懷孕彌月方臨產。多進催生藥及粥飯。才產下而緣其子已殤。悲傷大過。忽發暈眩。惡露下頗多。吐飲食藥汁而胞衣不下。穩婆按腹強令努力引胞莖而不出。渠術極巧言曰。強下之必有不測之變。不如俟其自然下也。自此昏暈往來。脈沉細數。或時沈伏。

乃延眾醫診視。或曰。脈沉細為虛寒。若胞衣下必脫血。乃以四味回陽飲。參附湯交用之。至次日前症不愈。或曰。夫人平素多鬱結。用開鬱之劑。則必可暈止而胞衣亦下也。便用沉香香附枳實人參甘草之類。猶不驗。於是黃昏走使邀予。乃診視曰。予見與諸醫不侔。今屢暈眩或脈沉伏者。

此以胞衣黏著於子宮底血氣不順流故也。胞衣得下則必痊矣。其下之予在生產日行手術。談笑可奏功。今已失之遲。則假令施術。不得為必可以下也。然為予聽。則當萬全者十之九矣。親串議者。嘵嘵曰。何敢輕試手術乎。寧耐靜俟。毋涉險為也。予極言排之曰。胞衣者。乃血肉之渣滓。

子生地後。以取下為佳。何得與生產之譬諸瓜熟自辭蒂者同日而論哉。用藥俟自下者。是舍紀律而務野戰也。若胞更不下二日。則夫人之命。必至顛巇。舉族聞予言大悚駭。欲求予治。則又有畏前醫與坐婆之言。躊躇不決。漏已近雞鳴。傍有夫人親家長臣某者。聽予之論。而幡然有悟。

乃勸主人。遂亟索予劑。又請手術。便先與含陽散。繼以盤珠煎。而後按腹數回。令離胞之黏著於子宮底者。乃欲下而視肚帶。則夫人之命。必至顛巇。舉族聞予言大悚駭。欲求予治。則又有畏前醫與坐婆之言。躊躇不決。漏已近雞鳴。傍有夫人親家長臣某者。聽予之論。而幡然有悟。

乃勸主人。遂亟索予劑。又請手術。便先與含陽散。繼以盤珠煎。而後按腹數回。令離胞之黏著於子宮底者。乃欲下而視肚帶。則三裂如絲。蓋坐婆強引而傷者爾。予百計殫力。胎裂四而悉取下。此時予周身汗津津下。衣里盡如灌水。主人大喜曰。微足下荊妻已為黃泉物必矣。

便與還元煎。自此諸患脫然如失。飲食日進。數日而康寧如常。(二十五)

新輿坊木商婦。患產前兩腳浮腫。產後三日。面手大腫。小便短少。大便下利。日三四行。時時嗢嗢欲吐。如此者已三日。延余治療。診之脈沉緊。余以為臨產飲食過飽。因留停而胃中不和也。乃用胃苓湯加神麯山楂子。小便大利。下利止惡露自下。七八日而平復。(二十六)

陶器街一驛戶某妻。年三十許。稟厚豐肥。有身其腹甚大。方期月臨盆。力息重沓。腰腹烈疼。晝夜不休。坐婆二人。按腹揉腰。揮汗竭力。徒增痛苦。而不能達。已歷四日。求治於予。診之腹堅硬如石。脈不甚數。小便不通一晝夜。予雖知子死腹中。然以形體未甚衰。幸加陣痛一等。

或當娩也。乃將大劑脫花煎。水酒各二大碗濃煎與之而還矣。服一劑盡猶不娩。於是黃昏復走使邀予。予便率弟子二人往。則婦呻吟不絕口。予就診之。則才舉聲曰。腹痛不可忍。願割腹出子。則縱死無恨耳。子憐其苦楚之切。先煎人參三錢服之。然後施回生術則漸而兒頭出人門。

便命弟子出體。予則出房措劑。久之房內低語嘖嘖。予伺之謂弟子曰。曷出體之遲緩也。對曰。小子等相與湊周身力於雙手而曳之。然確然不移也。於是予復用手法齣兒右手。然後令一人踞小兒伸兩腳入婦股間抵承臀尻。而以綿衣包兒頭。兩手緊握之。別以綿布三四尺者纏縛兒頸二三匝。

而令門人及其夫緊捉其餘端。予則坐婦左傍隔腹推下胎。便一齊併力引之才得娩矣。予即以冷水一呷。送下桃花散一錢。尋與參耆芎歸大劑及糜粥。俟喘息虛里稍定。命門人取下胞衣。婦困憊太甚。仰臥裀褥。不能反側浹旬。穢物漸漸下。小水遺失不固。守用前方。精神清健。

飲餌日加。頗能起床。小水稍固。惟腹滿不減。惡露下少。不大便十餘日。臍下有一塊。大如拳硬如石。改用桃核承氣湯。則日下結糞一二枚。經五六日而惡露微微下。凡用承氣湯十有三日。塊散腹滿減。而起居如常日。唯小水時遺。因與鹿蠣湯十餘日而全愈。此等證若泥產後必逐瘀之說。

早與破血之劑。禍不旋踵也。初兒生地時。見之形體肥大。骨肉堅剛。如生後百日已上兒。宜乎其不能自娩矣。嗟微此術不死何待。(二十七)

兒玉君夫人。小產後。經血不止五十日。服芎歸膠艾湯溫經湯。並不效。請予治之。先灸關元三十壯。將黃連解毒湯加艾葉蒲黃八貼。而經血始止。(二十八)

新堀街和泉屋平吉妻。娠而五月。產戶瘙癢。自將干萊卜葉食鹽熏洗之而差。至七月腰以下有微腫。而小便不利。自此水氣漸漸充滿於周身。兩足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腰。一指之大幾如股。育門起脹幾如臀。𨂂盭而不能立床。仰臥於褥上。而手足不得屈信。諸友交治。既三閱月不效。

迫彌月蓐母視之。大駭曰。若其如此而就臨盆。必不能免艱產也。病家惶懼。急會親串評工於治水病者。偶聞予治晴陰街中島屋某腳氣腫滿。乞予求治。診之脈沉弦。渴而飲湯水。予乃以龍膽瀉肝湯滑石豬苓。外以管針刺陰門兩邊起水皰者各一痏。清水出一掬計。間一日復刺之。

而陰腫始消。渴止小便頗多。仍用前方去滑石豬苓。加冬瓜子二錢。六七日而小便大利。水氣悉消。起居如尋常孕婦。唯心中懊憹。二陳湯薄荷梔子旋覆花用之。三日而全痊。經二日分娩如達。子母無恙。一醫謂予曰。曩我用真武湯數日。毫末無效。君有何所見。用瀉肝湯而成功曷故哉。

予曰。陰門瘙癢者。此肝經濕熱也。予治其本故取效而已。(二十九)

小松侯臣寺尾堅次內人年三十餘。稟賦怯弱而多產。懷孕八月患腰腳微腫。累日漸加。期月易產後。小便一日夜而一行。不過三合許。如此者十餘日。腫脹日甚一日。兩腳腫大不能屈。腹滿如鼓。呼吸促迫不能臥。唯倚蓐坐者若干日。諸導水消瘀之劑。莫不概嘗。罔有一應。

飲餌漸減。小溲益短少。渠自覺危急。乃喚夫囑後事。同僚海津元畏見而憐之。乃宣言曰。片倉深甫者名士也。能細心察人病。盍召彼令展盡底蘊。遂延予為治。診之脈沉細而數。顏色青慘。腫氣充滿全軀。光澤如瑩。足心平。氣息奄奄。一語而三換氣矣。予曰。法在不治。

然書曰。醫而不起者有矣。未有不藥而起者也。我有一奇方。所自制也。其相應則效出人意表。服之五六日內。得見少效。則必可圖生。便用禹績湯二日而無應效。因思雖大便自可。腹滿尤甚。此肝氣有餘。而脾氣失化。胃中生濁。以不能滲入津液於膀胱。故不驗也。次日空心與犀角丸二錢同前藥吞之。

其夜大便三兩行。色暗黑。小便多前日二合半。尚以前方加紫葳。再送下丸藥。則又下黑便三行。小便利一升余。大有生意也。乃止丸藥。自此小便利日一二升。十有七日。而浮腫盡消散。而周身有皺紋。乃以十全湯加人參數錢。首尾一月半。而健步如常矣。(三十)

丙辰杪冬初四黃昏。予從外歸。則塾生遽出門迎接曰。小傳馬街。佛具匠妻。疾危急甚。因速先生診看者二。予直往其家。則婦坐褥上。床前積褥。褥上安枕。額伏枕上。動搖腰臀。汗出飛飛。叫喚動鄰。此以小腹玉戶俱脹裂痛劇難忍故也。予詢其病由。則其諸父在旁。口將言而囁嚅。

面渥赭而忸怩。予詰之曰。今當令侄艱苦之甚。不詳說病由何也。夫雖聖智以望聞問切四者施治法焉。予素非有聖智。惡得不問而盡病情哉。請審具述焉。諸父乃俯首徐應而將發言。則病婦舉頭面色騂羞曰。請勿高聲言矣。便耳語曰。先生諒無哂。侄女生來子戶中有一物壅之。

其初以不害於小水。父母不為深慮矣。齡及至十七八。月汛未行。雖自憂之。以隱疾羞澀於言。特為經閉求醫治。服破血之劑者。積月累歲。絕無應效。後來延數醫竊語之。藥餌針灸無有虛日。然又無小驗。今年春秋已二十。無緣於許嫁。舉家憂之。今之為夫者原近鄰一工匠。

渠不知其所以。偶以豔書挑之。遂互通情。近以媒請娶。因試送之。今幾三越月。往而未半月。小腹漸漸脹起。子戶一物亦脹益加。十日而來。小腹子戶俱疼痛。劇則不可支。或欲飛去壁上。或欲求自盡。飲食俱減。不交睫者五日夜。女科及外科見之不識為何疾。各縛手辭謝。

聞先生能療怪疾救艱產尚矣。特相迎以祈治劑。予竊以為是必陰挺疾。可與蝟皮散瀉肝湯之類。然不見其形狀則不可決矣。便謂諸父曰。雖隱處不忍視。一匕落咽人命所繫。不可不細察也。遂諸父舉燈相與視之。則如鵝卵者。填滿於陰中。其色淺紅。按之劇痛。乃以指頭入陰中四邊試淺深。

入僅六七分而指頭不進。此症目之所稀覯。而亦非陰挺疾。予俯思久之。以為此生來子宮有一膜絕汛期道者。偶得男子欲情數萌而不得遂。經血動而不能漏。充滿子宮而所致也。今以陰之四邊指頭不進者考之。則為皮膜無疑也。即放膽以䤵針刺陰中填滿上八九分。乘勢向下邊割之一寸許。

忽黑血如墨者。漉漉為聲。湧出三四升。痛楚頓止而精神清快。二十年來不具。脫然復常。後用理血之劑。六日而全瘳。次年正月汛行。戊午三月生男。(三十一)

陶器街島屋作兵衛妻。妊娠五月。爾來大便泄瀉日兩三次。延及臨月不止。忽暈厥不省人事。其夫灸內庭。吐清水一盂許即醒。繼腰腹疼痛。於是惶急求治。適予以微恙辭謝。又懇請云。先生不能來。使門弟子代焉。因命診於一門人。臨其往囑之曰。凡胎婦方臨產暈厥者。非其子死腹中。

則產後其婦必斃。鮮有子母俱全者。汝當須細察。必莫倉皇診視以隕師名矣。門人往診視。顏色青慘。飲食減半。脈左右細弱。以治中湯當歸桂枝與之。次早遽陣痛來。舉男子訖。而產婦忽暈倒昏憒。煩躁呻吟。不遑進藥而斃。門人服予之預察精確矣。(三十二)

一染匠之婦。產後五日。精神昏昧。時又譫語。飲食卻如無事人。大便泄利。醫為血迷治之。延予求治。探其脈細數無根。予曰。此正氣大虛。心神放散。而為錯語者。於法為不治。雖其善餐不足喜也。辭去不藥。明日下午遽煩躁呻吟而死。(三十三)

久保喜三郎君夫人。妊已八月。遍身浮腫。至九月咳嗽氣湧。心中懊憹。粥藥入口即吐。醫治浹旬纖毫罔效。於是求療於余。乃診視曰。浮腫非產後不消。須先治嘔也。用清膈飲。加知母山梔子。七日而嘔止能食。而期月分免後。小水短少。咳嗽益加。余以為內經曰。水病其本在腎。

其末在肺。又曰。急則治其標。今咳嗽殊甚。當舍其本而治其標也。便與栝蔞湯。三劑而小水大利。五劑而咳嗽如失。十劑而腫滿悉消。自能轉側。惟兩腳拘急不能立。八珍湯加牛膝杜仲。調理二旬而全愈。(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