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濟陰萬金書》~ 卷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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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3)

1. 經候不調

《經》曰:飲食入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故心脾受氣,則經候如常。苟或七情內擾,六淫外侵,飲食不節,起居失宜,脾胃虛損,則月經不調矣。若先期而至者,有因脾經血燥,有因脾經鬱滯,有因肝經之怒火,有因血分之有熱,有因勞役火動。如過期而至者,有因脾經血虛,有因肝經血虛,有因氣虛血弱,主治之法,俱列於後。

脾經血燥者,加味逍遙散;脾經鬱滯者,歸脾湯;肝經怒火者,加味小柴胡湯;血分有熱者,加味四物湯;勞役火動者,補中益氣湯;脾經血虛者,人參養榮湯;肝經血少者,六味地黃湯,氣虛血弱者,八珍湯。蓋血生於脾土,故云脾統血。凡血病,當用苦甘之劑,以助其陽氣而生陰血,前症俱屬不足。

肝脾血燥,四物為主;肝脾血弱,補中益氣為主;肝脾鬱滯,歸脾為主;肝經怒火,加味逍遙為主。

2. 經閉

人得血氣以成形,充貫乎身以調百脈,男女同具於成胎之時,後天之物也。若其先天真一之精寓於氣,而不囿於氣,寓於血,而不囿於血。妙合之初,與形俱形,男為真陽,女為真陰,即所謂「乾道成男,坤道為女」是也。後天之氣滯於形,有是形,即有氣血立命安形,胥基於此。

血氣之行,以一日言,晝行陽二十五度,夜行陰二十五度,一晝一夜而周大衍之數;以一生言,自有生之初,至五十歲而衍數一周也,周則血氣衰,衰則陽道閉,四十九而天癸絕,乃法天之行。女效地,地體坤,應於月,月行遲,故常不及。過不及者,是氣血虧盈之常候也。

或趲前,或落後,或一月而兩至,或兩月而一行,皆病也。或去少,或去多,或色淡白,或紫黑成塊,或經年累月經事不至,或漏下,或點滴不絕,或暴崩不止,皆病也。是故有血虛,有血實,有血滯,有血寒,有血熱,是五者,經候之所病也。《機要》曰:虛者補之,實者平之,滯者散之,寒者溫之,熱者清之。

當歸、牛膝、枸杞、蓯蓉、龜甲之屬,血虛之所宜也;三稜、蓬朮、青皮枳實、元胡、靈脂、蒲黃之屬,血實之所宜也;桃仁紅花蘇木、丹皮、牛膝,血滯之所宜也;乾薑肉桂茴香、當歸,血寒之所宜也;生地、芩、連、犀角連翹、山梔,血熱之所宜也;乳香沒藥、靈脂、凌霄花,血痛之所宜也。

東垣云:經閉不行三熱結,三者何也?脾胃久虛,形體羸弱,氣血俱衰而致經水不行,或病中消胃熱,喜食不為肌膚,津液不生。夫經血者,津液所化,津液既絕,為熱所爍,形肉漸瘦,時見渴燥,血海枯竭,病曰血枯經閉,宜瀉胃之燥熱,補益氣血,經自行矣。

此病或經適行而有子,子亦不安,為胎病者有矣,此中焦胃熱結也;或心胞脈洪數躁疾,時見大便閉塞,小溲雖清而不利,經水不行,此乃血海乾枯,宜調血脈,清胞絡中火邪,而經自行矣,此下焦包絡熱結也;或因勞心,心火上炎,月事不來者,胞脈閉也,胞脈者,屬於心而絡於胞中,今氣上迫於肺,心氣不得下通,故月事不來,宜安心補血瀉火,經自行矣,此上焦心肺熱結也。

夫婦人月經,氣血盈虧於是焉察之,病之有無於是焉候之,生息孕育於是焉系之。其通其閉,關於婦人為甚重。調養失宜,經候不能順時而下,經年累月,當行不行,病曰經閉。夫經何由而閉也?其病雖有血虛、血實、血寒、血熱、血滯、血脫之不同。

推原其因,得之於血虛者,其症有五,蓋血生於脾,若飲食失節,脾胃受傷,使飲食減少,或嘔吐瀉利,或腹滿腸鳴,脾胃內虛,不能生血,而衝任虛空,此當用人參白朮茯苓山藥以健其脾,當歸、川芎白芍熟地以補其血,佐以活血行經之劑,如香附、乾薑、陳皮、炙甘草、桃仁、紅花之類;腹滿加厚朴、腹皮;嘔吐加半夏、薑汁;泄瀉加白朮、升麻;水穀不化加砂仁、神麯、麥芽。如歸脾、六君子皆可選而用也。

至如血陰而氣陽,陰生陽者也,若或飲食勞役,內傷元氣,以至自汗、盜汗,或腹痛泄瀉,耳鳴頭眩,唇乾口燥,形衰體倦,不思飲食,有此形症,氣虛之明驗也。氣虛則陽衰,陽衰則陰不足,而血日消。此當以補中益氣為主,如參、朮、茯、甘、升、柴、陳皮之屬,而佐之以當歸、芍藥、熟地以養其血。

自汗、盜汗加黃耆;腹痛加厚朴;泄瀉加白朮、木香;頭眩暈加川芎;若或耳鳴有氣加龍膽草。他如六君子湯八珍湯皆可選而用也。又有因病致虛,如瘧勞、房勞、失血勞、陰虛勞等症,日久不愈,真陰內虛。自汗、盜汗,飲食到口,只聞腥臊,食則作脹,食少體羸,不生津液,漸川芎蒸,蒸郁不止,陰血日消,衝任空虛,謂之血枯。

咳嗽咯血,或痰中帶血,如歸、芎、熟地、白芍、人參、知、柏、門冬;退熱除蒸,如地骨皮秦艽;潮熱加柴胡黃芩;虛熱自汗加黃耆、白朮;五心煩熱加犀角、天冬;瘧勞加鱉甲;瘰癧加海藻、連翹、川貝;咳嗽加杏仁、五味、柴菀、款冬花;有痰加川貝、瓜蔞;咯血加阿膠百合;房勞加杜仲、枸杞、巴戟、山藥、石斛、蓯蓉,如參歸養榮湯可用也,如此而血枯之症可起也。

又有諸火逼血妄行,以致嘔血、吐血、鼻血,亡血於上;腸風、痔漏,亡血於下,上下竭逆。月經不行者,血竭而衝任不貯也。吐血未除,宜治其上,滋陰降火,消瘀活血,如四物湯加枯芩、山梔、鬱金、茅花、童便、韭菜汁、京墨,以治吐衄之法行之;腸風失血未除,則用滋陰清熱,如四物湯加地榆槐花荊芥、秦艽、蒼朮

不行則惟滋陰養榮,而清熱降火非其所急,如四物湯加枸杞、參、耆、朮、茯、炙甘草之類,少加煨姜,以溫其中,且能引血歸於衝任。若山梔、黃芩皆宜撤去,蓋血得寒則凝,火熱內甚,資以降火清熱則可,火熱既平而用梔、芩,則胃氣傷而寒病作矣。潮熱加柴胡,蒸熱加骨皮、秦艽、鱉甲,煩熱加麥、味、知母,如此而亡血致虛者可愈也。

又有積想在心,或深思極慮,勞心過度,損傷心經,心經受傷則心血不足而靈源之舍空,是血虛於其上也;心經傷則脾血因而不行,致津液枯,津液枯則衝任之舍空,是血虛於其下也。

上下竭逆,經閉不行,實由於此,法當以參歸養榮湯,如當歸、茯苓、人參、熟地、柏子仁、炙甘草、棗仁、芍藥、川芎以補心血之虛,如石菖蒲遠志以調心經之氣,以行靈源之血,用枸杞引參、歸以入衝任之舍,如此而勞心血傷者,可復矣。此斯五者,皆不足之症也。

經雖不通,症涉於虛,法當補益,補益日久,衝任自實,不必用通經破血之劑,如桃仁、紅花、牛膝、丹皮、蒲黃之屬而經自通。醫不達此,一見經閉,概投通經。如至,有用乾漆斑蝥水蛭以重其虛,經雖得通,是竭其巢也,可不慎諸?

至於因而得之者,《經》曰:天寒地凍,凝結成冰。此可以喻得寒而凝之理,是故有陽虛陰盛,陰乘於陽,以生內寒。而血凝者,有經來登廁,風冷入於胞中,血寒而凝者;有飲食不節,內傷生冷,寒氣客於脾胃,凝於衝任而血滯者。

是其寒與血搏,則繞臍腹痛,或惡寒喜熱,或嘔吐清涎,面青肌冷,大便溏泄,或小便清白,心不煩,口不渴,寒之象也,法當以溫經散寒為主,而佐之以開滯行血之劑,如風則用防風白芷;寒則用乾薑、桂心,加桃仁、紅花、元胡、牛膝、紫葳花、劉寄奴、丹皮、赤芍;如少腹痛,加香附、茴香,如痛甚,加乳香、沒藥;若癥瘕癖塊,加蓬朮、牛膝,甚而乾漆、三稜、檳榔可用也;惡寒發熱,頭痛,加羌活、白芷、防風,如小溫經湯可用也。至於血燥而得之者,《經》曰:天暑地暖,經血沸騰。

此以喻血得熱則燥之意也。是故有陰虛而陽盛,陽乘於陰,以生內熱。而血燥者,有如食辛辣,伏鍊金石,以動腎火;悲哀驚恐,以動肺火;思謀過憂,以動心火;勞碌動苦,以動脾火;惱怒忿鬱,以動肝火;思想淫欲,以動腎火。五火相煽,燔爍津液,潤氣不行,以致陰血燥結,不得流通,而月不下者。

心煩口渴,面赤肌熱,口舌生瘡,胸腹脹滿,小便赤澀,大便秘結,知燥熱結也。《機要》曰:熱者清之,如芩、連、山梔、石膏、柴胡、龍膽草,及一切苦寒之劑,以瀉諸火,是瀉火之標而不能息火之源。潤氣不行,而燥不解,法當用當歸、芍藥、生地,以益其血,滋陰所以抑陽也;用黃柏、知母,以滋其水,補水所以降火也;用麥冬、桃仁,以潤其燥;用紅花、牛膝,以行其血。蓋潤氣行則燥自開,陰氣行則血自通,是為「壯水之主,以制陽光」之。

如此而經猶不通,少佐以元胡、寄奴、紫葳花之屬,以泄其閉可也。乃若氣鬱而血滯,如肝氣鬱而憤怒、心氣鬱而積想、脾氣鬱於憂思、肺氣鬱於悲哀、腎氣鬱於恐懼。鬱而不散,聚於胞中,與血相搏,氣滯血澀,不得宣行。而經為之閉者,血滯於氣也,理宜以順氣開鬱為主,如香附、撫芎、烏藥、蓬朮、青皮為主,而佐之以桃仁、紅花、牛膝、元胡、紫葳花,少加蔻仁、沉香、檳榔,以通順乎三焦。

若胸膈痞悶,枳殼桔梗;心下痞加枳實、川連;腹脹加厚朴;嘔加丁香;小腹痛加茴香;脅痛加柴胡;如此則氣血流通,鬱結自散矣。他如氣血實為病,或有跌僕損傷,或為經行受冷,或為吐衄,失血不盡,餐寒飲冷,以致經血壅於經絡,積於胞門,結為癥瘕,為癖塊,為腸覃,諸血潮聚,漸以益大如盆、如杯。《經》云:邪氣盛則實,正氣奪則虛。

諸症痃癖,邪氣實也。實者,奪之、散之,當用桃仁、紅花、牛膝、蓬朮、肉桂、乾薑,以溫散其血;用元胡索、五靈脂,以安其痛;用瓦楞子樸消,以軟其堅;用香附、烏藥以調其氣。

若氣血虛,又用當歸、人參以養其血氣,則氣行血散而癥瘕可消,並不用速攻之品,如干漆、青娘子、斑蝥、水蛭、虻蟲一切耗氣耗血之藥,類聚以求速效,使瘀積與經俱下,則暈厥之患至矣!前用之藥消其大半,則加四物,並活血之劑,以安養之使,其潛消默奪,安養之久,則衝任滿而經自行矣。

乃若肥人脂滿多痰,而痰或潛住血海,亦主經閉,法當用導痰湯黃連、川芎,不可用生地,恐其性膩膈,若用必以生薑炒過為妙。此以上四者,皆有餘之症也,症屬於有餘,補益非宜,法當攻散,因症處治。寒則溫之,氣則開之,燥則潤之,實者通之,其要機也。醫不達此,只守於攻擊,如蘇木、蓬朮、乾漆、蒲黃、桃仁、紅花一切耗血之藥,而不知寒溫、潤燥、開滯、奪實之法,又幾何而不殺人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