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痢疾明辨》~ 辨痢大綱有四 (11)
辨痢大綱有四 (11)
1. 一曰滑脫
但平素勞碌,非膏粱溫養之體質,淡薄積勞,中氣易傷,四十日余,積少痛緩,似屬病解,然食不下咽,不知飢餓,診得脈弦,形衰,舌白不渴,飲水自瀉,全屬胃倒氣奪,中宮虛極,下關不攝,穀食不能下咽,焉能承受湯藥味氣之劣,胃衰必惡,久痢久瀉,務在自食,古人非醒脾即安腎攝納;再詢:粉漿下咽,或嗆或噎。
議以上脘宜通其清陽,下焦當固攝其滑脫;仿古人方中「參苓白朮散」末,佐以米飲,日服二次,間以不膩滑之物日食少許,以示胃之所喜為補,必得胃氣漸醒,方可轉危為安。方用:人參二錢,焦白朮一錢半,茯苓一錢半,炙草五分,炒扁豆二錢,桔梗一錢,苡仁一錢半,砂仁八分,炮姜一錢,肉豆蔻一錢。上藥共研細末,稱准分量,每次以香粳米湯飲,調服一錢半,日進二次。
陳韶九按:此要訣也,所謂吃不死的痢疾,謂其有胃氣也。治久痢大法,盡於此矣,病至滑脫,若只圖固攝而不佐宣通,則病雖減而胃氣難復也。
痢疾初起,亦有用補塞者,附錄一案備考。
吳興陸養愚治吳南丘:八月間醉後御內,明日患痢,一日夜百餘次,赤白相兼,狀如爛肉,腹中作痛,四肢厥冷,脈緩無力,兩尺尤弱。余曰:即宜補塞,處方先書人參、肉果二味,其諸子大駭曰:無積不成痢,豈一二日即用補塞者乎,予姑以「調氣養榮湯」,不進不退。明日又診,還宜補塞,諸即又力爭,仍以前湯加人參,而彼竟不加,亦無進退。
一醫進芩、連、檳榔、本香等藥,腹痛加劇,足厥如冰冷,時時少氣不足以息,所食之物即從大便而出,色竟不變。復延余診,進而視之,身體不能轉側,大便如流,勢甚危急而兩脈神氣俱未絕,因用大料「附子理中湯」,倍人參、加肉桂、肉果,一帖腹痛稍減,數劑足溫泄少,後用人參至兩斤始起,鬚髮盡落。
陸潤生評曰:病有反治,有正治,有常治,有變治。痢久而通因通用者,反治也,通久而塞者,正治也。然而初起用通者,常治也,初起用塞者,變治也。知反知正,尤宜知常知變,方為合法。吳南丘諸公子執無積不成痢之常法,而不知尊君脈症之虛,若非神手,幾敗乃事。
陳韶九按:此症開手即用補塞,全在脈緩無力,兩尺猶弱上著意,所謂胸有成竹,眼底無花,不過仍為傍議奪意,未能斷然處方,致有此變。甚矣!醫事之難,豈易言哉。蓋芩、連、檳榔,重墜元氣,氣被耗殘,故腹痛如割;足厥氣少者,少陰關閘廢弛也。
以上四大綱,邪陷、秋燥二證,患者極多,亦有邪陷兼秋燥者,亦有邪陷繼而陰傷化燥者。至於時毒疫痢,每盛於亢旱酷暑之年;暑濕病亦多有之,若滑脫則不多見,久痢之後、邪淨正虛者始有,此症患者極少,切勿以裡急後重者誤作滑脫治之,致成久痢或正虛邪戀,邪正同歸於盡而死,不可不慎。
白話文:
一曰滑脫
長期勞累,體質虛弱,飲食清淡,積勞成疾,導致中氣受損。四十多天後,腹痛減輕,看似病情好轉,但卻食慾不振,沒有飢餓感,脈象弦細,形體消瘦,舌苔白膩不口渴,喝水即瀉。這都是胃氣不足,中焦虛弱,下焦氣機不能約束,食物無法下嚥,更難以承受湯藥的刺激,胃虛弱必然厭惡藥味,久痢久瀉,必須依靠自身恢復。古人治療此症,要麼健脾,要麼滋補腎陽以固攝。再次詢問病人,服用米漿也感到嗆咳或梗阻。
因此,上焦需疏通清陽之氣,下焦則需固攝止瀉;效仿古方「參苓白朮散」研末,用米湯送服,每日二次,間或食用一些不油膩的食物,少量進食,以順應胃的喜好,慢慢調養胃氣,才能轉危為安。處方:人參二錢,焦白朮一錢半,茯苓一錢半,炙甘草五分,炒扁豆二錢,桔梗一錢,薏苡仁一錢半,砂仁八分,炮薑一錢,肉豆蔻一錢。將以上藥物研磨成細粉,稱重分裝,每次用香粳米湯調服一錢半,每日二次。
這是一個重要的治法要訣,所謂「吃不死的痢疾」,是指患者還有胃氣。治療久痢的有效方法,都在這裡了。病情發展到滑脫階段,如果只注重固攝而不輔以宣通,病情雖然減輕,但胃氣難以恢復。
痢疾初期,也有人採用補益的方法,附錄一例供參考。
吳興的陸養愚醫治吳南丘:八月間醉酒後房事,次日患痢疾,一日一夜一百多次,大便赤白夾雜,如同爛肉,腹痛,四肢厥冷,脈象緩弱無力,寸關尺三部脈象皆弱。我說:應該立即補益,處方先寫人參、肉豆蔻二味藥。他的兒子們大吃一驚,說:「沒有積滯怎麼會得痢疾,怎麼能在一兩天就用補益的方法呢?」我姑且用「調氣養榮湯」,觀察病情變化。次日再診,仍然需要補益,他的兒子們再次強烈反對,我仍然在原方中加人參,他們卻堅持不加,病情也沒有好轉。
一位醫生使用了黃連、黃芩、檳榔、木香等藥物,結果腹痛加劇,腳冰冷,經常氣喘吁吁,呼吸困難,吃下去的食物直接從大便排出,顏色也沒有變化。再次請我診治,看到病人已不能翻身,大便如瀉,病情危急,但兩脈尚存氣息,於是開了大劑量的「附子理中湯」,加倍人參,並加肉桂、肉豆蔻,一劑藥後腹痛稍減,幾劑藥後腳溫暖,大便減少,後來用人參達兩斤才痊癒,頭髮都掉光了。
陸潤生評論說:治療疾病有反治、正治、常治、變治。痢疾久治不愈,用通下之法,屬反治;久瀉而用固澀之法,屬正治;痢疾初期用通下之法,屬常治;痢疾初期用固澀之法,屬變治。懂得反治和正治,更要懂得常治和變治,才能算是合乎醫理。吳南丘的兒子們堅持「無積不成痢」的常法,卻不知道他父親脈症虛弱,如果不是神醫,幾乎要誤了大事。
陳韶九評論:此病例一開始就用補益的方法,完全是根據脈象緩弱無力,兩尺脈尤弱來決定的。所謂胸有成竹,心中有數,但是仍然是旁敲側擊,未能果斷處方,才導致了這樣的變化。唉!行醫的難處,豈是輕易能說清的?黃連、黃芩、檳榔等藥物,會加重元氣損耗,氣血被耗傷,所以腹痛劇烈;腳冷是少陰經氣虛,關門失守。
以上四種情況,邪陷、秋燥兩種證候,患者很多,也有邪陷兼秋燥的,也有邪陷繼而陰虛化燥的。至於時疫痢疾,往往盛行於乾旱酷暑之年;暑濕病也很多見,但滑脫證較少見,通常發生在久痢之後,邪氣已去正氣虛弱的情況下,這種患者極少,切勿將裡急後重誤認為滑脫而治療,以免導致久痢或正虛邪戀,邪正兩敗俱亡,不可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