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答問》~ 卷二 (17)

1. 40．麻黃人參芍藥湯治吐血的道理是什麼？

問：先生言虛寒無吐血，何以李東垣有麻黃人參芍藥湯治外感寒邪吐血乎？

噫！讀醫書者豈可如時文家之截上截下乎？李氏書曰：一貧士脾胃虛，與補藥愈，後居曠室臥熱炕，咳而吐血，東垣仿仲景麻黃湯之法，作此湯愈之。夫臥曠室中之熱炕，則外感風寒，內受濕熱，其病本屬傷寒。咳而吐血，當重讀咳字，因咳嗽見紅，必所唾無多，略有浮火耳。

仲景麻黃湯治傷寒未汗而衄血者，故東垣仿之而效。此病重在虛人外寒遏內熱，不重在吐血。治法重在發汗，不重在止血，當人傷寒類，不應入吐血類。列為吐血方者，意欲炫技以欺人，醫書中如此者甚多，閱者當具隻眼。凡傷寒症，專治傷寒，偶爾見血，不必治血，亦能奏功。

李時珍指東垣此方為萬世規範，實為東垣所愚，後之醫者遂妄增虛寒吐血一門，無非喜用參耆，故意引此條為古人以參耆治血之據，不啻以盲導盲，凡引用古方以害人者，亦如抄襲不對題之文，強題就我，連上犯下，猶自鳴得意也。

白話文：

問題是：老師提到虛寒不會導致吐血，但為什麼李東垣會用麻黃人參芍藥湯來治療因外感寒邪而吐血的情況呢？

嘖！讀醫學書籍的人怎麼能像那些寫應試文章的人一樣，斷章取義呢？李氏的書裡說：有一個窮苦人家，他脾氣和胃都很虛弱，吃了補藥後病情好轉。後來，他住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躺在熱炕上，開始咳嗽並吐血。於是，李東垣模仿張仲景的麻黃湯的療法，創製了這個湯劑，病人喝了後病情就得到了緩解。他躺在空屋裡的熱炕上，外面感受的是風寒，而裡面受到的是濕熱，所以他的病症實際上是屬於傷寒。咳嗽並吐血，這裡的重點應該放在「咳嗽」二字上，因為咳嗽才會出現血跡，但吐出的血量肯定不多，只是有些浮動的火氣罷了。

張仲景的麻黃湯，是用來治療傷寒但尚未出汗就鼻血的情況，所以李東垣模仿這個療法並且有效。這個病症主要問題是虛弱的人受到外寒的抑制，導致內熱無法散發，重點不在於吐血。治療方法重點在於發汗，而不是止血，這應該歸類在傷寒類病症，而不是吐血類。將它列為治療吐血的方子，是為了炫耀技藝，欺騙他人，醫書中這種情況很多，讀者應該要有自己的判斷力。對於所有的傷寒病症，專心治療傷寒本身，即使偶爾看到出血的情況，也不必特別去處理出血，也能達到治療效果。

李時珍認為李東垣的這個處方是萬世的典範，實際上是被李東垣誤導了。後面的醫生們就隨便新增了虛寒導致吐血這一類病症，他們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喜歡使用人參和黃耆這兩種藥材，故意引用這個條例作為古人用這些藥材治療出血的根據，這就像瞎子引導瞎子，凡是引用古方來害人的，就像是抄襲了一篇與主題不符的文章，硬把主題拉到自己身上，不管上下文是否合適，還自鳴得意。

2. 41．黃坤載以人參乾薑湯治吐血對嗎？

問：昌邑黃元御云吐血之證，由中下濕寒，土敗陽虛，當補中培土。所制靈雨湯，由人參乾薑力斥泄火之非。廉閱各種醫書，偏執之甚，莫過於此者。先生以為何如？

黃坤載醫書甚多，今通行者為《傷寒懸解》等八種。於歷代名醫，除仲景、孫思邈外，悉遭痛罵，謂皆無知妄作，無一線微通，曰群兒醉夢，曰群凶助虐，曰無賴賊。汙衊之談，滿紙皆是，隱然自命為仲景後身，狂妄剛愎，無逾於此。夫仲景用建中湯治虛勞，係指陽虛，非謂陰虧火旺者也。

而黃氏動以溫燥之品治勞傷，本與仲景刺謬；諸家滋陰流弊，由於黏滯益熱，黃氏不明其故，反詬為瀉火伐陽，乃創泄水補火之談，使病者罹炎火銷鑠之慘。天下安有中濕而成驚悸吐血者乎？天下安有虛勞而可以人參升提，可以薑桂熏蒸者乎？此理前已詳論，茲不復贅。

察閱黃氏各種，實仿李東垣重視脾土之意，又並東垣而罵之，殆奴叛其主歟！無論男女老幼，內外萬病，不細察舌脈，以別表裡寒熱虛實，概以脾土受濕四字斷之，概以補火燥土四字治之，醫理竟如此易易乎？措詞誇鄙，時時狂罵，正如市井醉人；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剋，千篇一律，又如瞽者談命。

不知身體竟是血肉，何嘗是真土木？空談五行，究與病源何涉？壯火殺水，不遺餘力，絕不思大地生物，悉資灌溉，使盡為焦土，則赤地不毛，成何世界？又不思胎育之初，陰血陽精，皆由濕化。使人身悉同燥土，則生機頓絕，何能滋長？專門名家之技，非文士所能兼擅，可讀者未必可行，猶之腐儒談兵，馳情千里，不明尺寸者也。長沙徐侍郎板而行之，彼都人士，奉為寶籍，此風傳至新疆，被害接踵，吁嗟可憫。

白話文：

問題是：來自昌邑的黃元御說，吐血的情況是由於中下焦濕寒，脾胃虛弱，陽氣不足導致，應該要補充中焦脾胃的力量。他所製定的靈雨湯，用人參和乾薑來駁斥那些認為火氣太盛的觀點。我看了許多醫書，極端偏頗的看法，沒有一個比這個更嚴重的。你覺得這樣的看法如何呢？

黃坤載寫了許多醫書，現在廣泛流通的有《傷寒懸解》等八種。對於歷代的名醫，除了張仲景和孫思邈之外，他都進行猛烈的批評，認為他們都是無知妄為，沒有任何一點點的見解，他稱他們為一羣醉酒的孩童，一羣兇殘的幫兇，一羣無賴的惡棍。他的言辭污穢，整本書都是這樣，他自認是張仲景的轉世，這種狂妄自大和固執，沒有比這更嚴重的了。張仲景使用建中湯治療虛勞，是指陽氣虛弱，而不是指陰虛火旺的情況。

然而，黃氏卻常用溫燥的藥物來治療勞損，這完全與張仲景的理論相悖；各家滋陰的流弊，是因為粘滯會增加體內的熱量，黃氏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反而批評他們是在瀉火傷陽，於是創立了所謂的「洩水補火」的理論，讓病人遭受炎火銷鑠的痛苦。世界上哪有因為中焦濕氣就產生驚悸吐血的情況？世界上哪有虛勞的人可以用人參來提升，可以用薑桂來燻蒸的？這些道理前面已經詳細討論過，這裡不再贅述。

仔細看黃氏的各類著作，實際上是模仿李東垣重視脾土的思想，但同時他又罵李東垣，這就像是奴隸背叛主人一樣！無論男女老少，無論內科外科所有疾病，不細心觀察舌象和脈象，來區分表裡、寒熱、虛實，只用「脾土受濕」這四個字來判斷病情，只用「補火燥土」這四個字來治療，醫學的道理真的如此簡單嗎？他的言詞浮誇粗鄙，經常狂罵，就像是一個喝醉的市井之人；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剋，千篇一律，又像是一個瞎子在談論命運。

他不知道身體其實是有血有肉的，怎麼可能真的是土和木？空談五行，到底跟病因有什麼關係？他竭盡全力去消滅壯火，卻從未思考過，如果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失去水分，全部變成焦土，那將是一個荒蕪的世界，還能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他從未思考過，在胎兒孕育的初期，陰血和陽精，都是由濕氣轉化而來。如果人體全都是乾燥的土壤，那麼生命力就會立刻消失，怎麼可能生長發育？專業醫生的技巧，不是文人所能兼備的，可以閱讀的不一定可以實踐，就像是一個迂腐的儒生在談論軍事，他的想法可能遠達千里，但是對於具體的尺寸卻一無所知。徐侍郎在長沙嚴格執行這種方法，當地的人都把他奉為珍貴的醫書，這種風氣傳到新疆，受害者接踵而至，真是讓人嘆息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