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答問》~ 卷二 (14)
卷二 (14)
1. 36.用生地汁可否治吐衄?
問:偶閱洄溪徐氏醫書,有用生地汁治吐衄,如此不補不溫,是或一道歟?
倘在懷慶有真鮮地黃汁,或尚可用。惟此物不易曬乾,懷慶人於收割後,必以沸水熬一次,然後晾曬,遠處販售,斷無真生地。取汁之法,以四五斤入水浸透,得汁一斤,水多而原汁少,況曾經熬過,即有黏滯之患,不如生石膏熬湯之清涼也。醫家常用生地,自云不黏滯,不知實與蒸透之熟地相差無幾,餘明知其假,不敢妄用。
白話文:
問題是:偶然閱讀了徐氏的醫學著作,裡面提到使用生地黃的汁液來治療吐血和鼻血的情況,這種既不補身又非溫性的療法,是否是一種有效的方法呢?
如果在懷慶能找到真正的鮮地黃汁,或許還有些許效用。但這東西不易曬乾,當地人在收獲後,一定會先用沸水煮一次,再進行晾曬,以便遠距離販賣,因此根本找不到真正新鮮的生地黃。取得其汁液的方式是將四五斤的地黃浸泡在水中,才能得到一斤的汁液,這表示水的比例較多,而原汁的比例相對較少,加上它曾被熬煮過,可能會有黏稠的問題,這點比不上生石膏熬煮的湯汁那樣清爽。醫生們常用生地黃,自稱不會造成黏滯,但實際上它和經過蒸煮的熟地黃差別不大,我知道市面上的多為假冒,所以我不敢隨便使用。
2. 37.寒涼藥能凝血故不可用於奪血證對嗎?
問:醫家皆云血遇涼藥則凝結,故深戒寒涼。滑伯仁逆折之法見譏於後人,《靈樞》有云「奪血之後,不可瀉」。蒙雖奉教,頗滋惑焉?
子何問之不憚煩耶?寒泣溫消之理,前已詳辯,今再申論之。夫兩害相權,取其輕者;兩利相形,取其重者。苦寒凝血,弊尚需時,大熱傷生,危在轉瞬。二者之害,熱急而寒緩,況寒未至於凝乎!故有取乎清火。辛溫補氣,未能驟成,濡潤去煩,事原順理。二者之利。潤大而補微,況補適足以增熱乎!故有取乎霖雨。
彼陽火偏亢人之吐衄,由臟腑積熱,傳熱於血,血質熱極而漲而湧,(如寒暑表之得熱漸升也。)既吐之後,去其有餘之血,或有數日略安,究未清血中之熱,(其先骨髓血脈皆已熱透,腸胃又有積滯,舊熱未清,時生新熱。)難保日後不翻。惟有掃除治血之成見,作為大熱證治之,實正本清源之上策。
《經》所云肺苦氣上逆(言熱氣上升),急食苦以瀉之,當重讀急字,不可須臾緩也。(此苦字指苦寒。上文脾苦濕,急食苦以燥之,及《五臟生成篇》多食苦則皮槁毛拔,是指苦溫。語意各別,勿誤謂苦寒化燥也。)火既有餘,涼之何害?以涼得平正所以補,順導非逆折,亦非於奪血之後,故意瀉之也。
滑伯仁於血溢血泄,率以桃仁等物行血破瘀,折其銳氣,然後區別治之。以治硬傷則可,而昧昧者用治陽火偏亢,陰虛火旺,皆所不宜。滑氏之弊在破瘀,不在偏涼,而昧昧者引為苦寒之戒,於是不敢以涼藥治病根,妄投滋補溫補,偶遇病軀稍安,即云藥物收效。正如橫風張帆,亦可破浪,而終非萬全之策。
遲之又久,服地黃滋補等藥者,澀膩增熱;服參耆溫補等劑者,燥涸津液,易成於癆,喘逆壅塞,或腐臟腑變他症,輾轉云亡,而醫且逍遙世外。蓋撰醫書者長於文詞,未必長於閱歷;業醫術者工於謀生,未必工於治人。用溫補,則合旁觀之浮言,責任稍輕,無論所學深淺,皆可敷衍以售技;投寒涼,則駭病家之耳日,擔荷尤重。
自知識力平常,聊且隨波而逐流,於是泥定補益為藏拙地步,以誤傳誤,成數百年之積習,且美其名曰培脾土,曰益真火,雖已操刀而殺人,猶得執書以弭謗。余目擊誤溫誤補之多,不覺談虎色變,非敢有意偏涼也。宜溫則溫,宜涼則涼,本無成見,惟陽火吐衄,家傳苦寒治法,無不痊愈。
(往往以藥解藥,少服難收近功,病者易疑耳。)鄙意不欲與群書爭詬,屢承詳詢,斯敢直言,今且勿庸多辯,試留意他家舊術,究能徹底治好否?昔人有言,空談無補,靜觀自得。
白話文:
問題是:所有的醫生都說血液遇到冷藥會凝固,因此非常忌諱使用寒涼藥物。滑伯仁的逆向治療方法被後人批評,《靈樞》裡有提到「奪血後,不可瀉」。雖然我接受這些教誨,但心中仍有些疑惑。
你為什麼不怕麻煩一直問呢?寒涼令物質凝結、溫熱令物質溶解的道理,前面已經詳細討論過,現在再來說一說。在兩個危害中選擇較小的,在兩個好處中選擇較大的。苦寒藥物雖可能導致血液凝固,但這影響需要時間才會顯現,然而,大熱藥物傷害生命卻是在轉瞬之間。若比較兩者的危害,大熱的影響來得快,寒涼的影響則較慢,況且寒涼並不一定會導致血液凝固!因此,我們可以選擇清熱的藥物。辛溫藥物可以補氣,但效果不會立即顯現,而滋潤的藥物去煩惱的效果則符合自然道理。兩者的好處,滋潤的影響大,補氣的影響小,況且補氣可能會增加體內熱度!因此,我們可以選擇滋潤的藥物。
對於那些因為陽火過旺而出血的人,是因為他們的臟腑有積累的熱度,熱度傳到血液,使血液過熱而湧出(就像溫度計受熱後,水銀會慢慢上升)。吐血後,雖移除了過多的血液,有些人可能在幾天內感覺較好,但若未清除血液中的熱度(因為他們的骨髓、血液和脈絡已經熱透,腸胃也有食物殘渣,舊的熱度未消,新的熱度又產生),將來還是會再次出血。唯一的方法就是拋棄治血的舊觀念,將其視為大熱症狀來治療,這纔是根本解決問題的方法。
《經》中提到肺苦氣上逆(意思是熱氣上升),應立即食用苦味的食物來降火,應重視「立即」這個字,不能有片刻延遲。(這裡的苦味指的是苦寒。上文中提到脾苦濕,急食苦以燥之,以及《五臟生成篇》中提到多食苦則皮槁毛拔,指的是苦溫。兩者的意思不同,不要誤以為苦寒會導致乾燥。)既然體內有過剩的火氣,使用涼藥有何害處?因為涼藥可以平衡身體,這不是逆向治療,也不是在奪血後故意瀉火。
滑伯仁對於出血和血崩,通常會使用桃仁等藥物來破血散瘀,抑制病情的發展,然後再分別進行治療。這種方法適用於硬傷,但對於陽火過旺,陰虛火旺的人來說,就不適合了。滑伯仁的錯誤在於破血散瘀,而不是偏向使用寒涼藥物,但有些人卻將他的方法視為苦寒藥物的警戒,因此不敢使用涼藥來治療根本的疾病,反而盲目地使用滋補和溫補藥物,偶爾病人病情稍微穩定,就認為是藥物的功效。這就像是在強風中張帆,雖然可以破浪前行,但這終究不是最好的策略。
長久以來,服用地黃滋補藥物的人,可能會導致膩滯和體內熱度增加;服用人參和黃耆等溫補藥物的人,可能會導致身體乾燥,耗盡體內的津液,容易形成勞損,呼吸困難,胸悶,或腐蝕臟腑,引發其他病症,最終導致死亡,而醫生卻能逍遙法外。編寫醫書的人可能擅長文字,但不一定有豐富的臨牀經驗;從事醫學的人可能擅長謀生,但不一定擅長治病。使用溫補藥物,會得到旁觀者的認同,責任較輕,無論學識深淺,都可以藉此賣弄技藝;使用寒涼藥物,則會讓病人感到驚訝,負擔更重。
由於缺乏知識和判斷力,他們只是隨波逐流,因此形成了數百年來的積習,並且美其名曰培養脾土,增強真火,即使他們正在用刀殺人,仍然可以拿著書籍來辯護。我看到許多因誤用溫補藥物而導致病情惡化的例子,讓我感到害怕,我並不是故意偏好使用寒涼藥物。該用溫藥就用溫藥,該用涼藥就用涼藥,我並沒有固定的觀念,只是對於陽火過旺而出血的人,我家族傳下來的苦寒療法治法,都能讓他們康復。
我並不打算和其他書籍爭論,你多次詳細詢問,所以我纔敢直言,現在不必再多辯論,試著關注其他人舊有的治療方法,看是否能徹底治好病。古人曾說,空談無濟於事,靜觀自得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