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答問》~ 卷二 (13)
卷二 (13)
1. 34.《金匱》柏葉湯適合治什麼樣的吐衄?
問:陽火偏亢人吐衄,陰虛火旺人吐衄,皆不可投溫補,既聞命矣。若溫而不補,如《金匱》柏葉湯之溫散可乎?否乎?
柏葉湯用柏葉、乾薑、艾、馬通汁合煮,以辛溫遏止,猶之治刃傷之參用生附也。然此特治標之一方,《金匱》云「治吐血不止」,實則治吐血未甚者耳,故下文即有三黃瀉心湯也。《金匱要略》為王叔和所亂,未必盡出仲景。
泥古者從柏葉湯內化出陳墨汁、十灰散(扁柏、大薊、小薊、荷葉、茅根、茜根、山梔、大黃、丹皮、棕櫚皮,各燒灰研末,以藕汁、蘿蔔汁、陳墨汁調服)、四生丸(生側柏葉、生艾葉、生荷葉、生地黃)諸方,較柏葉湯稍涼,確能暫救目前。究屬逆而止之,恐有後變,終不如釜底抽薪之妙。
白話文:
問題是:對於因陽火過盛導致的吐血或鼻血,或是因陰虛火旺引起的同樣症狀,都不能使用溫補的藥物,這點我已經瞭解了。但如果使用溫性但不補的藥物,例如《金匱》中的柏葉湯,這種溫散的療法可以嗎?還是不可以?
柏葉湯由柏葉、乾薑、艾草、馬通汁等成分煮製而成,利用其辛溫的特性來止血,類似於治療刀傷時會輔以生附子的做法。然而,這僅是一種針對症狀的療法,《金匱》提到它「用於治療不停止的吐血」,實際上,它是適用於吐血情況還不算嚴重的情況,因此在後面的部分,就有提到三黃瀉心湯的使用。《金匱要略》經過王叔和的編輯,不一定全部都是張仲景的原意。
一些遵循古法的人,從柏葉湯的基礎上衍生出了陳墨汁、十灰散(包含扁柏、大薊、小薊、荷葉、茅根、茜根、山梔、大黃、丹皮、棕櫚皮,分別燒成灰再研磨成粉,以藕汁、蘿蔔汁、陳墨汁調和服用)以及四生丸(由生側柏葉、生艾葉、生荷葉、生地黃組成)等藥方,這些藥方比柏葉湯稍微偏涼一些,確實能在短時間內緩解病情。然而,這些藥物的機制是逆向制止出血,可能會有後續的不良反應,終究不如釜底抽薪,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療法來得巧妙。
2. 35.四物湯、六味地黃湯能否滋陰降火?
問:然則補而不溫,如四物湯、六味地黃湯之類,審病加減,以滋陰降火可乎?
唐宋以來,士大夫頗信黃老家言,妄思服食成仙,往往以金石燥烈之物殞其身。金人劉守真因創為瀉火之說,不拘成法,對病處方,應手奏功。而學河間者昧於虛實,動以攻伐戕生,於是李杲創補土之說,獨重脾胃,引經立論,精確不磨。而學東垣者,昧於寒熱,動以溫燥戕生,於是朱震亨創為陽常有餘,陰常不足之論,謂陽易動,陰易虧,獨重滋陰降火。雖似偏涼,而意主補益,實於劉李之間,調停兩可者也。
丹溪見人多酗酒縱欲,精竭火熾,諄諄以飲食色欲為箴,可知滋陰降火,本一時救弊之術,本用治陰虛火旺之證,故所立補陰諸丸皆取甘平滋潤。庸醫不明其理,奉滋補為護身符,遇容貌稍瘦,陽火偏旺,尚未成陰癆勞證之人,竟誤作陰虛一類,從而滋補之,曰此滋陰也,此降火也。不知陽火偏亢之病,其口苦骨痛發熱,皆須苦寒瀉火方能見效。
若尋常甘寒藥,名為滋潤,被陽火一蒸,即易膠滯。今人慣用之四物湯內當歸補,(吐衄切忌補血,已詳前問吐血治法條內,)地黃膩,芍藥斂,芎藭溫,皆能益熱助火。又慣用六味丸以五味子等加減之,萸肉、五味既能補腎,尤極酸斂,而熟地之淤塞,山藥、茯苓之溫補,皆被收澀以助腎火,(常見加減六味地黃以治勞傷者,意欲降火而病人慾火益熾,身體日瘦,陽道反壯,甚至精涸血流,宗筋不衰。
尤可憐者,醫生總不知藥之助火,反嫌伉儷大篤,強離其夫婦,於是病火藥火之外又增心火矣。試思六味果能降火,何以愈服愈熱?可恨六百年來絕少醒悟之人。)雖間用知母、黃柏,終屬寡不敵眾。(或反謂苦寒化燥,而知柏且蒙冤矣。)愈滋陰益愈黏滯,口苦骨痛,發熱益甚,名為壯水,適釀成真陰虧。
而喜參、耆、桂、附者,反指為水氣滔天,改用辛溫,(如以鴉片提精神,稍能振作,究屬禍事,)歧中又歧,病者休矣!要之甘寒苦寒,皆有所宜,治病在藥,用藥在醫,察脈與舌。凡陽火偏亢之人,無論吐衄與否,酌用石膏、知母、黃柏、芩、連之類,甚則犀角大黃承氣。《素問》所云治熱以寒,治溫以清,補之瀉之,久新同法。
大毒治病,(五常政大論,)有故無殞也,(六元正紀大論。)不可投二地二冬諸陰分藥,有滋陰之名,無降火之實,火不得清,水乃益虧,藉口於謹慎,實則識力不及,養癰貽禍。(六味地黃湯,無病人飽食無害,氣能化也;若略偏內熱者,即有收澀凝滯之慮。)
白話文:
問題:那麼,對於那些補而不熱的藥方,如四物湯、六味地黃湯這類,根據病情適度調整,用以滋補陰氣、降低火氣,可行嗎?
自唐代至宋代,許多士大夫深受黃老學派影響,妄想通過服用特定藥物以求長生不老,結果往往因為過量使用性質燥烈的金石藥物而損害健康。金朝的劉守真因此提出瀉火理論,他不拘泥於傳統的治療方法,而是針對病情開出藥方,效果顯著。然而,後學者未能分辨病情虛實,輕易採取激烈療法,導致生命受損。隨後,李杲創立了補脾養胃的理論,特別強調脾胃的重要性,並引用古籍論述,其觀點精確且不容置疑。但學習東垣理論的人,卻忽略了寒熱平衡,動輒採用溫燥療法,導致生命受損。在此背景下,朱震亨提出“陽常有餘,陰常不足”的觀點,認為陽氣容易過剩,陰氣容易不足,特別強調滋補陰氣和降低火氣。雖然這種觀點看似偏向涼性,但其核心在於補益,實際上是在劉守真和李杲之間找到平衡。
丹溪觀察到許多人過度飲酒和縱欲,導致精氣耗盡,火氣旺盛,因此他不斷告誡人們要節制飲食和情慾。由此可知,滋補陰氣和降低火氣原本是為了應對某一時期的問題,主要用於治療陰虛火旺的情況,所以他創立的補陰藥丸都採用了甘甜滋潤的成分。然而,一些普通醫生並未理解其中的道理,盲目推崇滋補療法,遇到外表略顯消瘦,陽火較旺,尚未發展成陰虛勞損的人,就錯誤地將他們視為陰虛的一類,然後進行滋補治療,聲稱這是滋補陰氣,這是降低火氣。然而,他們不知道對於陽火過盛的疾病,口苦、骨痛和發熱等症狀,只有苦寒的瀉火藥方纔能見效。
如果僅僅使用一般的甘寒藥物,雖然名為滋潤,但在陽火的作用下,很容易變得粘滯。如今,人們常常用四物湯作為滋補藥方,其中的當歸具有補血作用,(但在吐血情況下,絕對不能補血,詳細原因已在前面關於吐血治療的討論中闡明。)地黃質地粘稠,白芍收斂,川芎溫暖,這些成分都能增加熱量,助長火氣。此外,人們經常使用六味地黃丸,通過添加五味子等藥材進行調整,其中的山茱萸和五味子既能補腎,又有極強的收斂作用,而熟地的堵塞、山藥和茯苓的溫補效果,都被收澀以助長腎火,(常見的是,有人使用加減六味地黃丸來治療勞損,本意是降低火氣,但病人反而感到火氣更旺,身體日益消瘦,性功能反而增強,甚至出現精液枯竭和血液流失,性器官持續勃起。更令人痛心的是,醫生們往往不知道藥物有助長火氣的作用,反而責怪夫妻關係過於密切,強行分開他們,使得病人的火氣、藥火之外再添心火。試想,如果六味地黃丸真的能降低火氣,為什麼越吃火氣越大?令人遺憾的是,六百年來,很少有人能醒悟。)即使偶爾使用知母和黃柏,但最終還是寡不敵眾。(有些人甚至認為苦寒藥物會導致乾燥,使得知母和黃柏蒙受不白之冤。)滋補陰氣的效果越來越差,口苦、骨痛和發熱等症狀反而加重,表面上看是滋補陰氣,實際上卻導致真陰虧損。
那些喜愛使用人參、黃耆、肉桂和附子的人,反而指責這是因為水氣過剩,轉而使用辛辣溫熱的藥物,(例如,使用鴉片來提振精神,雖然短時間內能有些改善,但長期來看是災難性的。)在治療路徑上產生分歧,患者最終可能無法挽回!總的來說,甘寒和苦寒的藥物都有其適用範圍,治療疾病取決於藥物,使用藥物取決於醫生,判斷脈象和舌象至關重要。對於陽火過盛的人,無論是否有吐血現象,可以適量使用石膏、知母、黃柏、黃芩、黃連等藥物,必要時甚至可以使用犀角、大黃和承氣湯。正如《黃帝內經》所言,治療熱病應使用寒性藥物,治療溫病應使用清熱藥物,補益和瀉下都有其適應症,無論病情新舊,治療原則相同。
使用劇毒藥物治療疾病時,(參見《五常政大論》),只要病因存在,就不會造成致命後果,(參見《六元正紀大論》。)不可盲目使用地黃、麥門冬等滋補陰分的藥物,雖然名義上滋補陰氣,實際上卻無法降低火氣,火氣得不到清除,水氣反而進一步虧損。他們口頭上說這是出於謹慎,實際上是能力不足,養病遺患。(六味地黃湯對於健康人而言,即便過量食用也無害,因為氣血能自行調節;但如果稍微有內熱傾向,就有可能出現收澀和凝滯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