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答問》~ 卷二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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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6)

1. 27.怎樣避免使用寒涼藥和溫熱藥的錯誤?

問:古人善用涼藥,劉河間主瀉火之說,燕人祀為明神。張子和撰《儒門事親》,奉養不必參朮,病情萬狀,補瀉難拘。近世張景岳、李士材、陳修園之流,偏執溫補,時醫承其訛謬,動以補劑誤人。病者願死於補,更屬泯然無跡,若白虎湯、三黃瀉心湯,雖當救急之時,不敢輕於嘗試。

今先生常用連用,甚至並承氣湯而合用之,獨不慮駭人聽聞乎?何不略為通融乎?

某非敢偏於苦寒也。他醫指為陰虛火旺之瘦人,某實見得是陽火偏亢之人。宿積黏留臟腑,因而骨痛心煩,誤服滋陰膠補,因而咳嗽吐衄。但看舌黃口燥者,以涼為補,以瀉為補,重者連用、合用白虎三黃等,或日投數劑,久服數月。有用石膏至百餘斤者,總視舌色不黃而止。

此徹底除根之法,始終不惑,方能收效,信者可痊,疑者勿強。如子之病,時醫執定滋補者,何以連服苦寒數十劑反得舒適,偏乎?否乎?蓋宿滯不能驟除,藥力尤當持久,《金匱》腹滿篇言:舌黃未下者下之。可悟他病亦如此。凡舌黃者多實火,皆可投涼藥。陰虎者舌絳無苔,虛寒者舌白無苔。

病證審明,不容混淆,若稍為通融,苟且滋補,病者既樂從,醫者卸重任,何苦拘執己見,駭人聽聞!惟確知誤補之弊,貽害將來,不敢作違心之舉也。

白話文:

[27.如何避免在使用寒涼藥與溫熱藥上的誤解?]

問:古人擅長使用寒涼藥物,像劉河間就主張瀉火的理論,北方的人把他奉為明神。張子和寫了《儒門事親》,認為奉養身體不一定非得使用人參和黃耆,病情千變萬化,補和瀉的使用不能一概而論。然而近世的張景嶽、李士材、陳修園等人,過度依賴溫補的方法,一般的醫生沿襲他們的錯誤觀念,隨便用補藥誤導病人。病人寧願被補藥害死,也不會發現問題,像是白虎湯、三黃瀉心湯,即使是在緊急情況下,也不敢隨便嘗試。

現在我常常連續使用這些藥物,甚至連承氣湯都一起使用,難道不怕嚇到人嗎?為什麼不稍微做些調整呢?

我並不是偏愛苦寒的藥物。其他醫生把瘦弱且有虛火的人診斷為陰虛,而我實際上看到的是陽火過旺的人。長期累積的污垢滯留在臟腑中,導致骨頭疼痛,心情煩躁,誤服滋陰補藥,反而導致咳嗽和吐血。只要看到舌頭發黃,嘴巴乾燥的人,就可以用寒涼的藥物作為補藥,用瀉的藥物作為補藥,對於嚴重的情況,可以連續使用,或者將白虎湯和三黃湯一起使用,有的時候一天要服用好幾次,持續幾個月。有的病人用了上百斤的石膏,直到舌頭不再發黃才停止。

這是徹底根治的方法,始終堅持不迷惑,才能收到效果,相信我的病人可以康復,不相信的不要勉強。就像你的病,一般的醫生都堅持使用滋補的藥物,為什麼你連續服用了數十次的苦寒藥物反而感到舒服,這是偏見嗎?不是。因為長期的污垢無法立刻清除,藥力需要持續一段時間,《金匱要略》中的腹滿篇說:舌頭發黃未下的情況,應該使用下法。由此可以理解其他的病也是這樣。凡是舌頭發黃的人,多半是有實火,都可以使用寒涼的藥物。陰虛的人舌頭呈深紅色,沒有舌苔,虛寒的人舌頭呈白色,也沒有舌苔。

病情確認清楚,不容混淆,如果稍微做些調整,隨便使用滋補的藥物,病人會高興接受,醫生也可以卸下重擔,何必固執己見,嚇到人呢!只有確切知道誤用補藥的弊端,會對未來造成危害,我纔不敢做出違背良心的事。

2. 28.什麼情況下可以使用寒涼攻下藥?

問:明人繆希雍喜用石膏,乾隆時寶應王懋竑《白田雜著》內,有石膏辯一篇,極論其非。石膏尚然,何況黃芩、黃柏、黃連、大黃、枳實、芒硝乎?今先生慣用白虎承氣,議者不但訾為偏,且目為怪事矣。

石膏辯之意,慮戕元氣,敗胃氣耳。不知實熱之人,陽火有餘,逼灼真元,重用石膏,正以壯水養陰,清肺潤胃,何戕之有?何敗之有?子只看有厚舌苔刮下如漿糊者,儘可放心,多飲石膏知母三黃湯,(不可服元參、麥冬之類,彼系陰分涼藥,恐引入陰分也。)以舌根明淨為度。

日前余兒偉材病重,一日中連投大承氣湯四劑,另用瓦罐多具,熬生石膏四斤,取其清湯代茶,並以煎藥,兼加犀角。看舌黃漸退,重藥依之遞減,數日起身,胃口漸好,容貌漸潤,子所目擊,何嘗敗胃耶?若非余兒,則必有掣肘者,藥不勝病而變,且將歸咎於藥矣。

要之上工用藥,補偏救弊,陽火旺者,治以白虎三黃,尤旺者,治以承氣急下,以保真陰,祛其弊,以扶其偏,確是中庸之道,安得云怪?以寒涼藥治實熱人,則為正為補,為益為救;以寒涼藥投虛寒人,則為偏為戕,為敗為傷。繆希雍之餘派,虛實不問,空談石膏之功,於是有誤用者,遂致貽人以口實,醫師之罪,非石膏之罪。辯石膏者,因噎廢食,從此人人存寒涼害人之心,不知天地生此寒涼物,自有益人之處。

執定溫補益火,則張景岳之末流。舌脈不分,輒以人參殺人,於是李穆堂、徐靈胎又各有人參論。若不責醫而責藥,則大黃、芒硝物物而論之,物物而辯之,將不勝其煩。《素問》有云:毋盛盛,毋虛虛。今以涼藥治陽火,乃因其火盛而毋盛其盛也。俗醫喜用滋補,或妄用溫補者,正坐盛盛之弊。

白話文:

[在什麼情況下可以使用寒涼攻下的藥物?]

問題是:明朝的繆希雍喜歡使用石膏這種藥材,到了乾隆時期,王懋竑在他的《白田雜著》裡寫了一篇關於石膏的辯論文章,極力批評這種做法。如果石膏都已經受到這樣的質疑,那更不用說黃芩、黃柏、黃連、大黃、枳實、芒硝這些藥材了。現在我常用白虎承氣這方劑,人們不僅認為我偏頗,甚至認為這是奇怪的行為。

王懋竑對石膏的批評,主要是擔心會損傷元氣和胃氣。然而,對於那些有實際高熱症狀的人來說,他們體內的陽火過剩,導致真元被逼迫燒灼,大量使用石膏,正是為了滋養陰液,清熱潤肺,保護胃部,哪會有傷害元氣和胃氣的情況呢?只要看到舌頭上有厚厚的舌苔,像漿糊一樣可以刮下來,就可以放心地使用石膏知母和三黃湯,直到舌根恢復乾淨為止。(但要注意不要服用元參、麥冬等陰性涼藥,因為它們可能會將熱毒引入陰分。)

前些日子,我的兒子偉材病得很嚴重,在一天之中連續使用了四劑大承氣湯。另外,我還準備了幾個瓦罐,熬煮了四斤的生石膏,取出其清澈的湯汁來代替茶水,並用來煎藥,同時加入犀角。當看到他舌頭上的黃色逐漸消退,我們就逐漸減少藥量。幾天後,他就能起牀,胃口逐漸好轉,臉色也變得紅潤,這是你親眼見到的,哪裡有傷害胃氣的情況呢?如果不是我的兒子,那麼一定會有人阻止我這樣做,導致藥效無法勝過病情而產生變化,最後還會把責任推給藥物。

總之,好的醫生使用藥物,是為了糾正偏差,治療弊端。對於陽火旺盛的人,用白虎湯和三黃湯來治療,對於更嚴重的患者,用承氣湯來迅速下瀉,以保護真陰,消除弊端,扶助身體的偏差,這確實是中庸之道,怎麼能說是奇怪的呢?使用寒涼的藥物治療實熱的人,這就是正確的治療,是補充,是益處,是救助;但如果把寒涼的藥物用在虛寒的人身上,那就是偏差,就是傷害,就是敗壞。繆希雍的後續學派,不問虛實,只是空談石膏的功效,導致有人誤用,進而給人留下口實,這是醫生的錯誤,而不是石膏的錯誤。反對使用石膏的人,就像是因為噎住就不吃東西一樣,從此人人都有寒涼藥物害人的想法,卻不知道天地之間產生的寒涼物質,自然有其對人有益的一面。

一味地堅持溫補和增強體內火氣的做法,則是張景嶽的後繼者。如果不區分舌象和脈象,隨便用人參殺人,於是就有了李穆堂和徐靈胎各自對於人參的討論。如果我們不是要求醫生負責,而是要求藥物負責,那麼對於大黃、芒硝等每種藥物都要進行討論和辯論,那將會無休無止。《黃帝內經》中提到:「不要使已經旺盛的更加旺盛,不要使已經虛弱的更加虛弱。」現在用涼藥治療陽火旺盛的病情,正是因為其火氣太盛,所以不能讓它更加旺盛。一般醫生喜歡使用滋補藥物,或者胡亂使用溫補藥物,正是犯了使旺盛更旺盛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