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居集》~ 上集卷之十二 (11)
上集卷之十二 (11)
1. 脾腎虛損
李士材曰:夫人之虛,不屬於氣,即屬於血,五臟六腑莫能外焉。而獨舉脾腎者,水為萬物之原,土為萬物之母,二臟安和,一身皆治,百疾不生。夫脾居土德,脾安則土為金母,金實水源,且土不淩水,水安其位,故脾安而腎愈安也。腎兼水火,腎安則水不挾肝上泛而凌土濕,火能益土運行而化精微,故腎安而脾愈安也。
孫思邈云:補脾不如補腎。許學士云:補腎不如補脾。兩先生深知臟為生人之根本,又知二臟有相贊之功能,故其說似背,其旨實同也。救腎者,必本於陰血,血主濡之,血屬陰主下降,虛則上升,當斂而抑,六味丸是也。救脾者,必本於陽氣。氣主煦之,氣為陽,主上升,虛則下陷,當升而舉,補中益氣湯是也。
近世治癆,專以四物湯加黃柏、知母,不知四物皆陰,行秋冬之氣,非所以生萬物者也,且血藥常滯,非痰多食少者所宜。血藥常調,久行必致滑腸。黃柏、知母,其性苦寒,能瀉實火,名曰滋陰,其實燥而損血;名曰降火,其實苦先入心,久而增氣,反能助火,至其敗胃,所不待言。丹溪有言:實火可瀉,虛火可補。
癆證之火,虛乎實乎,瀉之可乎?矯其偏者,輒以桂、附為家常茶飯,此惟火衰者宜之。若血氣燥熱之人,能無助火為害哉?大抵虛勞之證,疑難不少,如補脾保肺,法當兼行。然脾喜溫燥,肺喜清潤,保肺則礙脾,補脾則礙肺。惟燥熱而甚,能食而不瀉者,潤肺當急,而補脾之藥亦不可缺也。
倘虛羸而甚,食少瀉多,雖喘嗽不寧,但以補脾為急,而清潤之品宜戒矣。脾有生肺之能,肺無扶脾之力,故補脾之藥,尤要於保肺也。常見癆證之死,多死於泄瀉。泄瀉之因,多因於清潤,司命者能不為之兢兢耶?又如補腎理脾,法當兼行。然方欲以甘寒補腎,其人食減,又恐不利於脾。
方欲以辛溫快脾,其人陰傷,又恐愈耗其水。兩者並衡,而較重脾者,以脾土上交於心,下交於腎故也。若腎大虛而勢困篤者,又不可拘。要知滋腎之中,佐以砂仁、沉香;壯脾之中,參以北味、肉桂,隨時活法可耳。又如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宜不可偏也。然東垣曰:甘溫能除大熱。
又曰:血脫補氣。又曰:獨陰不長。春夏之溫可以發育,秋冬之寒不能生長。虛者必補以人參之甘溫,陽生陰長之理也。且虛癆證受補者可治,不受補者不治。故葛可久治癆,神良素著,所垂十方,用參者七。丹溪專主滋陰,所述治癆方案,用參者亦十之七,不用參者,非其新傷,必其輕淺者耳。
自好古肺熱傷肺、節齋服參必死之說,印定後人眼目,甘用苦寒,直至上嘔下瀉,猶不悔悟,良可悲已。幸李瀕湖、汪石山詳為之辨,而宿習難返,貽禍未已。不知肺經自有熱者,肺脈按之而實,與參誠不相宜。若火來乘金,肺脈按之而虛,金氣大傷,非參不保。前哲有言,曰土旺而金生,勿拘拘於保肺。
白話文:
李士材曾表示,人體虛弱,不是氣虛就是血虛,五臟六腑無一例外。特別提到脾腎,是因爲水是萬物的起源,土是萬物的母親,這兩髒如果安定和諧,全身都會健康,百病不會產生。脾屬土,脾健康則土能養金,金充實了水源,並且土不會過度剋制水,使水能安於其位,因此,脾健康腎也會更健康。腎兼有水火,腎健康則水不會挾帶肝氣上衝,凌駕於土溼之上,火能幫助土運行,轉化精微物質,因此,腎健康脾也會更健康。
孫思邈說,補脾不如補腎。許學士則說,補腎不如補脾。兩位先生深知臟腑是人的根本,也知道這兩髒有互相輔助的功能,因此他們的說法看似相反,實則主旨相同。治療腎虛,必須從陰血入手,血主要負責滋潤,屬於陰,主下降,虛則會上升,應收斂抑制,六味丸就是這樣的藥物。治療脾虛,則必須從陽氣入手。氣主要負責溫暖,爲陽,主上升,虛則會下陷,應當提升,補中益氣湯就是這樣的藥物。
現代治療癆病,專門使用四物湯加黃柏、知母,然而四物都屬於陰,行秋冬之氣,不能生育萬物,而且血藥常常滯留,不適合痰多食少的人。血藥雖然調節,長期使用會導致腸道滑脫。黃柏、知母性質苦寒,能瀉實火,被稱爲滋陰,實際上乾燥並損害血液;被稱爲降火,實際上苦先入心,長期使用會增加氣,反而能助長火,至於對胃的傷害,就不用說了。丹溪說過,實火可以瀉,虛火可以補。
癆病的火,是虛還是實,可以瀉嗎?糾正偏頗的人,往往把桂枝、附子當成日常飲食,這隻有火衰的人適合。如果血氣燥熱的人,怎麼能無助火爲害呢?總的來說,虛勞的症狀,有不少疑難,如補脾保肺,方法應當同時進行。然而脾喜歡溫燥,肺喜歡清涼溼潤,保肺則妨礙脾,補脾則妨礙肺。只有在燥熱非常嚴重,能吃而不腹瀉的情況下,潤肺應當緊急,而補脾的藥物也不可缺少。
如果虛損非常嚴重,食少腹瀉多,雖然喘咳不安,但應該以補脾爲急,而清潤的物品應該避免。脾有生肺的能力,肺沒有扶持脾的力量,所以補脾的藥物,尤其重要於保肺。常見癆病的死亡,大多死於腹瀉。腹瀉的原因,大多因爲清潤,醫生怎能不爲此而謹慎呢?再如補腎理脾,方法應當同時進行。然而正想要用甘寒補腎,如果人食量減少,又擔心不利於脾。
正想要用辛溫快脾,如果人陰傷,又怕更加消耗水分。兩者平衡,而更側重脾,因爲脾土上交於心,下交於腎。如果腎極度虛弱,情況危急,又不能拘泥。要知道在滋腎的同時,輔以砂仁、沉香;在壯脾的同時,加入北味、肉桂,隨時靈活運用即可。又如沒有陽則陰無法生成,沒有陰則陽無法轉化,不宜偏頗。然而東垣說,甘溫能除大熱。
又說,血脫補氣。又說,獨陰不長。春夏的溫暖可以發育,秋冬的寒冷不能生長。虛的人一定要用人參的甘溫來補充,這是陽生陰長的道理。而且虛癆症狀受補的人可以治療,不受補的人不能治療。所以葛可久治療癆病,療效顯著,他留下的十個方子,七個用了人參。丹溪專門主張滋陰,他描述的治療癆病的方案,使用人參的也佔七成,不使用人參的,如果不是新傷,就是輕微的。
自從好古認爲肺熱傷肺、節齋認爲服用人參必死的說法,影響了後人的看法,甘願使用苦寒藥物,直到嘔吐腹瀉,還不後悔,真是令人悲哀。幸運的是,李瀕湖、汪石山詳細地辨析,但是舊習難改,禍害尚未結束。不知道肺經自身有熱的人,肺脈按之堅實,與人參確實不相宜。如果火來乘金,肺脈按之虛軟,金氣大傷,非人參不能保住。前賢有言,土旺則金生,不要拘泥於保肺。
水壯則火熄,不必急於清心。可以說,他們深刻理解了《內經》的主旨,深入探究了根本的治療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