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居集》~
1. 下集卷之七
2. 屢散
3. 總論
吳澄曰:外損之症,皆由客邪所傷,不行解散,偏用滋補,畏忌發表,致成虛損。今屢散不休,不知解托、補托之法,走泄真元,亦成虛損。此皆一偏之見也。夫有虛當補,有邪當散,此一定之理,良工亦不能廢其繩墨也。然醫貴權衡,過猶不及。倘拘泥之士,偏執不可滋補之法,而專從事於發表散邪,寧無犯實實虛虛之戒乎?愈表愈虧,邪終不出,則又有屢散成勞者。
白話文:
吳澄說:外在的傷害病症,都是由於外界異常因素所導致,如果不進行適當的疏解治療,反而單純使用滋補的方法,過度畏懼使用能讓病狀顯現出來的藥物,這樣會導致身體虛弱損耗。現在有些人不斷地進行疏散治療而不休息,不懂得如何適時的解脫或輔助身體,這樣會消耗身體的真正能量,同樣也會造成身體虛弱。這都是一些片面的看法。
確實,身體虛弱時應該補充營養,有異常因素時應該進行疏散,這是一定的道理,即便是高明的醫生也不能忽視這些基本原則。然而,醫學重視的是平衡,過多或過少都不好。如果有些固執的醫生,堅持認為不能使用滋補的方法,只專注於讓異常因素顯現出來,難道不會違反實際情況,造成本來健康的人變得虛弱嗎?越是讓異常因素顯現,身體越是虧損,異常因素還是出不去,這樣又會形成因不斷疏散治療而造成的慢性疲勞。
4. 屢散成勞
新咳有痰者,屬外感,宜隨時解散;無痰者,是火熱,只宜清之。久嗽有痰者,燥脾化濕;無痰者,清金降火。蓋外感久則鬱熱,內傷久則火炎,俱宜開鬱行氣,潤燥化痰。今人但知肺主皮毛,一遇外感風寒,疏散之外,又行疏散,別無他法,牢不可破,總以散邪為主。殊不知邪已傳裡,屢散走失正氣,不虛而虛,不損而損,遂成勞症而病成矣。
又有一種形寒飲冷,新咳稠痰,固宜濕中散濕。若夫動氣火炎,久咳無痰,當清潤治之。治者不究其原,印定傷風,屢用辛溫之劑,遂致發熱自汗,食少,咳嗽不止,而成癆瘵不救之症。
澄按:肺為嬌臟,所主皮毛,最易受邪,不行表散,則邪留而不去。若以輕揚之劑投之,則腠理疏通,無復有變虛損之患矣。醫者不察,誤用滋陰降火之劑,未免閉門留寇,在內興災,以致咳嗽失血吐痰之症見矣,此誤補之為患也。若邪已入里,與表何干?而猶然疏之散之,寧不走泄正氣,耗喪真元乎?是又誤散之為患也。
雖然猶有說焉,予下集中總以祛邪為急,治法中總以托散為先,至於滋陰降火之法,明辨與有外邪者不合,得無有偏於是,而蹈屢散之弊乎!不知其非也。醫貴中和,不宜偏倚,無使有太過不及之虞。用藥之法,如將大兵,相時度勢,運用一心,或散或補,各適其宜。余非不知滋陰降火之法而故違之,見今時之醫,用之者甚多,今時之病,死之者甚眾,亟而辨之,抑亦不得已耳。概見外損之症,十皆八九;而真陰真陽虧損者,十中二三,皆外邪未清做成者多。
故分門別出,補散兼施,皆古人之陳法,非獨創之新奇,與外邪入內,印定傷風,屢散不休者不同。噫!後之學者,得是書而變通焉,勿執一途,以蹈斯弊,則幸甚矣。
白話文:
【頻繁散邪成勞疾】
新近的咳嗽且伴有痰,這是由外感引起的,應及時治療,使其散去。若是咳嗽無痰,這可能是由火熱引起的,應以清熱為主。長期咳嗽伴有痰,需從調理脾胃、化濕為主;無痰者,應以清熱降火為主。因為外感如果持續時間長了,就會導致鬱熱;內傷如果持續時間長了,就會導致火炎。兩者都應採取開鬱行氣,潤燥化痰的治療方式。
現今很多人只知道肺主皮毛,一旦受到外感風寒,除了散邪,還是散邪,沒有其他的方法,這種觀念根深蒂固,認為散邪是主要的治療手段。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邪氣已經深入到身體內部,頻繁地散邪會讓正氣流失,本來並未虛弱的身體變得虛弱,本來並未損傷的身體變得損傷,最終導致勞疾的形成。
另一種情況是,身體畏寒,喜飲冷飲,新近咳嗽且痰液粘稠,這種情況下,應該以濕中散濕為主。但是,如果是由於氣火炎上,長期咳嗽無痰,就應以清熱潤肺為主。但是治療者往往不去探究病源,一律判斷為風邪入侵,頻繁使用辛溫藥物,最終導致發熱自汗,食慾減退,咳嗽不止,甚至發展成為無法挽救的癆瘵之症。
肺部是個脆弱的器官,主管皮毛,最易受邪氣侵襲,如果不進行散邪,邪氣就會停留不走。如果使用輕揚的藥物,就可以使腠理疏通,避免出現虛損的情況。但是醫生往往看不清狀況,錯誤使用滋陰降火的藥物,這樣做無異於關門留賊,在內作亂,導致咳嗽、咯血、吐痰等症狀,這就是誤補的後果。如果邪氣已經進入身體內部,和表證又有什麼關係呢?還在那裡疏導散邪,難道不會導致正氣流失,消耗真元嗎?這就是誤散的後果。
雖然如此,我在下面的集中始終以祛邪為急,治療方法始終以散邪為先,至於滋陰降火的方法,我明確指出,這並不適用於有外邪的人,這樣做是否會有偏頗,導致頻繁散邪的弊端呢?實際上,這種觀點並非錯誤。醫生應該追求中和之道,不能偏頗,不要讓藥物使用過量或者不足。用藥的方法,就像統帥大軍,要根據時機和形勢,用心運籌,或散或補,應根據具體情況選擇合適的方式。我不是不知道滋陰降火的方法,而是看到現在的醫生,大量使用這種方法,而現在的病人,因此而死亡的人數眾多,所以必須盡快辨明,這也是不得已的選擇。一般來說,外感的病人,十個中有八九個;而真正陰陽虧損的,十個中有二三個,大多是因為外邪未清除導致的。
所以我把各種病症分門別類,補散兼施,這些都是古人的常規做法,並不是我的創新。這和那些將外邪入侵一律判定為風邪,頻繁散邪的做法不同。唉!後來的學習者,得到這本書後,應靈活應用,不要拘泥於一種方法,以免重蹈覆轍,那樣我會感到非常欣慰。
5. 論散法
凡一切陽虛者,皆宜補中發散;一切陰虛者,皆宜補陰發散;挾熱者,皆宜清涼發散;挾寒者,皆宜溫經發散;傷食者,則宜消導發散。感重而體實者,散之當重,宜麻黃湯之屬;感輕而體虛者,散之當輕,宜參蘇飲之屬。又東南之地,不比西北,地土不同,用藥迥別。其有陰虛陽虛,挾寒挾熱,兼食而為病者,即按法治之。
但師古人之意,不可盡泥古人之方,隨時隨症,酌量處治可耳。
澄按:散方之制,散表邪也。風寒在表不散,邪何以出?然散之之法,亦難言矣。當散而不散者,謂之失汗;不當散而散者,謂之誤汗;當散而屢散不休者,謂之過汗;當散而散之太峻者,謂之亡陽。如元氣虛弱之體,感冒風寒,雖有表症,亦不可屢散、峻散,以傷其元,只宜和解,或兼補兼托,達邪外出。
若概以表散治之,一表不已則再表,再表不已,則屢屢表之,汗出淋漓,邪終不解,而津液為之虧竭,真元為之重傷矣。
白話文:
[關於散法的討論]
凡是陽氣不足的情況,都應當使用能補充中氣且有助於發汗散邪的方法;所有陰氣不足的狀況,都應當使用能滋補陰分且有助於發汗散邪的方式;若是伴有熱象的,都應當使用清熱解毒且有助於發汗散邪的手段;伴有寒象的,都應當使用溫暖經絡且有助於發汗散邪的策略;如果是由於飲食過多導致的問題,就應當使用消化食物且有助於發汗散邪的方法。
感受病邪嚴重且體質壯實的人,發汗散邪應當力度較大,適合使用如麻黃湯這類的藥物;感受病邪較輕且體質虛弱的人,發汗散邪應當力度較小,適合使用如參蘇飲這類的藥物。另外,東南地區與西北地區不同,地理環境不同,使用的藥物也會有很大的差異。對於陰氣或陽氣不足,伴有寒象或熱象,同時有飲食問題而導致疾病的,就應當按照這種方法進行治療。
然而,我們應該學習古人的智慧,但不能完全照搬古人的處方,要根據不同的時間和病症,靈活調整治療方案。
進一步解釋,散法的設計,主要目的是驅除表面的邪氣。如果風寒在體表無法被散去,那麼邪氣如何能夠離開身體呢?然而,使用散法的技巧,卻並非易事。應該使用散法卻未使用,稱為「失汗」;不應該使用散法卻用了,稱為「誤汗」;應該使用散法,但卻反覆使用不止,稱為「過汗」;應該使用散法,但力度太大,稱為「亡陽」。例如,對於元氣虛弱的個體,即便受到風寒侵襲,即使有表證,也不能反覆或強烈地使用散法,以免傷害根本,只應當使用調和的方式,或者同時補充和託付,幫助邪氣從體內排出。
如果一律使用表面散法來治療,一次不見效就再試一次,再試一次還不見效,就反覆多次嘗試,結果汗流浹背,邪氣卻依然存在,並且使體內的津液大量流失,真正的元氣也因此受到嚴重傷害。
6. 柯韻伯論散
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故治風者,不患無以祛之,而患無以御之;不畏風之不去,而畏風之復來。何則?發散太過,玄府不閉故也。昧者不知托表固里之法,遍試風藥以祛之,去者自去,來者自來,邪氣留連,終無解期矣。
澄按:人但知補之為補,而不知補之為散。人但知風邪之不去,而不知風邪之復來。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古人之方,但師其意。或不得其法,不以其方,不知其經,不達其變,以致邪漸入深,乘虛內陷。將欲補之,邪仍未盡,將欲散之,體弱難勝,畏首畏尾,則難兩顧矣。
白話文:
【柯韻伯論散】
病邪之所以能夠侵襲身體,是因為正氣必定已經虛弱。因此在治療風邪時,不必擔心沒有方法驅除它,反而要擔心無法防禦它再次入侵;不是害怕風邪不會離開,而是害怕它會再次捲土重來。這是為什麼呢?因為過度的發汗散熱,使得毛孔不能正常閉合所致。不懂醫理的人不明白應該用扶正固本的方法來穩固體質,卻胡亂嘗試各種驅風藥物來驅除風邪,結果舊的風邪雖然去了,新的風邪又來了,邪氣在體內來迴流連,病情永遠無法得到解決。
澄按:人們只知道補身就是補身,卻不知道適當的補身實際上是在增強身體的抵抗力。人們只知道風邪不易被驅除,卻不知道如何防止風邪再次入侵。治療技巧的精妙,全在於醫生的心領神會。古人的處方,我們只需學習他們的原理。如果無法掌握正確的方法,不遵循古方,不瞭解經絡,不能靈活應變,就會導致邪氣逐漸深入,乘著體虛時機,向內侵犯。想要補身,邪氣卻尚未完全清除;想要散邪,體質又太虛弱,無法承受。這樣前怕狼後怕虎,就難以兼顧兩方面的需求了。
7. 屢散榮衛俱傷
人之一身,惟陰陽二氣,而陽氣猶為綱領。若體氣虛弱,屢散無休,必傷榮衛,則榮者不能榮於中,衛者不能衛於外,舊感之邪未出,新感之邪復入。況且汗多亡陽,陽去而陰不能獨留,則汗液既竭於外,心氣必慊於內,以致陰陽兩虛,而成虛勞不治之症。
澄按:物必先腐也,而後蟲生之。人必先虛也,而後邪入之。虛而冒邪,是虛中夾邪也,不知解托、補托,而惟散邪是務,則過散液竭,榮衛俱傷。再誤滋補,邪潛內伏,變為風勞,呼天求救,亦已晚矣。
白話文:
一個人的身體,主要由陰和陽兩種氣組成,其中陽氣更是主導力量。如果身體本來就虛弱,還不斷地發汗,沒有停歇,必定會損傷到營氣和衛氣。這樣一來,營氣無法在體內滋養,衛氣無法在體外防禦,舊的病邪尚未去除,新的病邪又再度侵入。更何況,過度出汗會導致陽氣流失,陽氣一旦消逝,陰氣也不可能單獨存在,結果就是體表的汗液被耗盡,心臟的能量也會在體內消耗殆盡,進而導致陰陽兩虛,最終可能形成無法治癒的虛勞病。
進一步來說,任何東西都是先腐爛,然後才會有蟲子滋生。人也是同樣的道理,必須是先虛弱了,病邪才會趁機侵入。在虛弱狀態下遭受病邪,這就是虛中有邪的情況。如果不懂得如何調理、滋補,只知道一味地驅除病邪,那麼就會因過度發汗而導致液體枯竭,營氣和衛氣都會受到傷害。如果再誤用滋補方法,病邪就會隱藏在體內,轉變成風勞病,那時即使呼天搶地求救,也已經太遲了。
8. 內傷兼外感
東垣《脾胃論·內傷外感辨》深明飢飽勞逸發熱等症,俱是內傷,悉類外感,切戒汗下。以為內傷多外感少,只須溫補,不必發散。外感多而內傷少者,溫補中而少加發散,以補中益氣湯為主,加減出入。如內傷兼傷寒者,以本方加麻黃;兼傷風者,加桂枝;兼傷暑者,本方加黃連;兼傷濕者,本方加羌活,實萬世無窮之利。東垣實發明陽虛發熱之一門也。
然世間真陰虛而發熱者,十之六七,亦與傷寒無異,反不論及,何哉?今之人,一見發熱,則曰傷寒,須用發散,發散而斃,則曰《傷寒》之書,治法已窮,奈何?豈知丹溪發明之外,尚有不盡之旨。趙氏嘗於陰虛發熱者,見其大熱面赤,口渴煩躁,與六味地黃湯,大劑一服即愈。
澄按:潔古枳朮丸,東垣改為補中益氣湯,以治陽氣不足,虛邪外侵。加減主治,啟後世無窮之悟端。趙氏改用六味地黃湯,而不用白虎、承氣,以治陰虛之裡熱,而不治陰虛之外邪。張景岳又制補陰益氣煎,以治陰氣不足,虛邪外侵。一以治陰,一以治陽,一治陰虛邪熱,一治陰虛內熱,皆以迴護內傷元氣為主也。
白話文:
[內傷兼外感]
東垣在《脾胃論·內傷外感辨》中深入解析了因飢餓、過飽、勞累或休閒導致的發熱症狀,指出這些都屬於內傷,且其症狀常與外感類似,強烈建議避免使用出汗或瀉下的治療方式。他認為內傷情況通常比外感更多,因此應以溫補為主,不必使用發汗的方法。對於外感較多而內傷較少的情況,可在溫補的基礎上稍加發汗的藥物。他主張以補中益氣湯為基礎,根據具體病情進行增減調整。例如,若內傷同時伴有風寒,可加入麻黃;伴有風熱,則加入桂枝;伴有暑熱,加入黃連;伴有濕氣,則加入羌活,這對後世的醫學研究有著無窮的貢獻。東垣實際上開創了陽虛導致發熱這一領域的研究。
然而,實際上,因為陰虛導致的發熱情況,佔了六七成,這種情況與風寒無異,但東垣卻未提及,這是為什麼呢?現今的人們,一旦發現發熱,就會認為是風寒,必須用發汗的方式來治療,然而,若因此導致死亡,就會說《傷寒論》中的治療方法已經窮盡,怎麼辦呢?豈不知除了丹溪的理論,還有許多未被完全理解的醫學原理。趙氏曾經對陰虛導致的發熱,見到患者高燒臉紅,口渴煩躁,給予大劑量的六味地黃湯,服用一次就痊癒了。
根據澄的評論,潔古的枳朮丸被東垣改為補中益氣湯,用於治療陽氣不足,虛邪外侵的情況。他根據病情進行藥物的增減調整,啟迪了後世無窮的智慧。趙氏改用六味地黃湯,而不是白虎湯或承氣湯,用於治療陰虛導致的體內熱症,而不是陰虛導致的外邪。張景嶽則製作了補陰益氣煎,用於治療陰氣不足,虛邪外侵。一個用於治療陰虛,一個用於治療陽虛,一個用於治療陰虛導致的邪熱,一個用於治療陰虛導致的內熱,他們的治療原則都是保護內傷的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