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澄

《不居集》~ 下集卷之五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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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卷之五 (2)

1. 陽明病濕勝自汗論

或曰:濕之與汗,陰乎陽乎?曰:西南坤土也,脾胃也。人之汗,猶天地之雨也。陰滋其濕,則為霧露為雨也。陰濕寒下,行之地氣也。汗多則亡陽,陽去則陰勝也,甚則為寒中;濕勝則音聲如從甕中出雲云。濕居中,水也,相家亦有說土音如居深甕中,言其壅也、遠也、不出也,其為審矣。

又知此二者,一為陰寒也。《內經》云:氣虛則外寒。雖見熱中,蒸蒸為汗,終傳大寒。知始為熱中,表虛亡陽,不任外寒,終傳寒中,多成痹寒矣。色以候天,脈以候地,形者乃候地之陰陽也。故以脈氣候之,皆有形無形可見者也,宜調衛湯。

2. 濕熱成痿肺金受邪論

六七月間,濕令大行。子能令母實而熱旺,濕熱相合,而刑庚大腸,故寒涼救之。燥金受濕熱之邪,絕寒水生化之源,源絕則腎虧,痿厥之病大作。腰以下痿軟癱瘓,不能動,行走不正,兩足欹側,以清燥湯主之。

澄按:長夏蒸熱,濕土司令,火熾之極,金伏之際,而寒水絕體,為病最多。惟東垣《脾胃論》所著極詳,但未言其為虛損,而其症則皆似虛損也。況真元不足之人,不自保養,快情恣欲,飲酒無度,或食煎炒煿炙之物,辛熱猛烈之劑,腎水愈虧,心火益熾,暑熱交蒸,內外合邪,因而失血者有之;金受火傷,因而咳嗽者有之;腎絕生化之源,因而煩熱者有之;脾為暑濕所侵,因而痰起者有之;熱則傷氣,因而倦怠無力者有之。有因暑濕,而漸至內傷;有原內傷,而再受暑濕者。

虛人至此之際,亦生死之一大關頭也,不可不慎。

3. 神芎導水丸論

太無言:河間訂此方,治一切熱症,其功不可縷述。設或久病鬱熱,無問瘦悴老弱,並一切症者,始自十丸,每服再加十丸,可下者以利為度,常服此,但除腸垢積滯,不傷和氣,推陳致新,得利便快,並無藥燥騷擾,亦不困倦虛損,頗遂病人心意。或熱甚必須急下者,便服四五十丸,未知再服,以意消息之。

常服二三十丸,不利動臟腑,但有益而無損。或婦人血下惡物,加桂枝五錢,病微者常服,病重者亦取利,因而經滯通惡物下也。凡老弱虛人,脾胃經虛,風熱燥郁,色黑齒槁,身瘦焦痿,或服辛熱藥過度,變三消等症,或熱甚於外,則肢體燥攪,盛於內則神志躁動,怫鬱不開,變生諸症,皆宜令服。惟臟腑滑泄,裡寒脈遲,或婦人產後下血不止,及孕婦等,則不宜服。

除此,一切風熱雜病,勞倦傷,昏悶壅塞,神氣不和,平人保養,常服自顯其功。故戴人治法,必以此為先驅,勢甚者,須行舟車、禹功、浚川也。

澄按:世人治虛損,專尚滋補,一見神芎、禹功、舟車之論,必大駭驚呆。醫家病家,不能悟其玄妙,以為此種峻厲猛悍之劑,決非病症相宜,寧死不悟。豈知前賢著方立言,必不杜撰好奇而為此也。河間、戴人主此以治濕勞,蓋病根不除,病必不去,宣通氣血,非此不能。

藥雖峻猛,似非虛者所宜,然火熱怫鬱,津液凝滯,大便燥結,經絡閉塞,非此不通。而用之之法,亦有斟酌,看人虛實強弱,於丸數增減,或初服三五丸,再服加二三丸,是急藥緩攻,病久亦不礙。經曰有故無殞,此之謂也。

4. 吐血治法

冒雨著濕吐血,以除濕湯。傷胃吐血,以理中湯。因啖辛熱吐血,以二合灰散。血熱妄行,四生丸。熱毒上攻吐血,以五神散。錯經逆行吐血,以四物加梔子、童便、薑汁。

5. 治案

李東垣治樞判白文舉,年六十二,素有脾胃虛損病,目疾時作,身面目睛俱黃,小便或黃或白,大便不調,飲食減少,氣短上氣,怠惰嗜臥,四肢不收。至六月中,目疾復作,醫以瀉肝散,下數行而前疾增劇。李謂大黃、牽牛雖除濕熱而不能走經絡,下咽不入肝經,先入胃中;大黃苦寒,重虛其胃;牽牛其味至辛,能瀉氣,重虛肺本,嗽大作。蓋標實不去,本虛愈加,適當暑雨之際,素有黃症之人,所以增劇也。

此當於脾胃肺之本臟,瀉外經中之濕熱,制清神益氣湯主之而愈。

虞恆德治一人,年三十二歲,三月間房事後乘馬渡河,遇深淵沉沒,幸馬健無事,連濕衣行十五里許抵家,次日憎寒壯熱,肢節煩疼,似瘧非瘧。醫作虛治,用補氣血藥,服月餘不效。更醫作瘵治,用四物加黃柏、知母、地骨皮之類,及大補陰丸倍加紫河車。服至九月,反加滿悶不食,雇乳嫗,日止飲乳汁四五杯,米粒不入。

虞診視六脈皆洪緩,重按若牢,右手為甚,作濕鬱治。用平胃散倍加蒼朮、白朮、茯苓、川芎、香附、砂仁、防風、羌活,加姜煎。黃昏服一帖,一更時服一帖,至半夜遍身發紅丹似癮疹,片時遂沒而大汗,索粥吃,與粥一碗,由是諸症皆減能食。與前方三帖後,以茯苓滲濕湯倍加白朮,二十帖而安。

羅謙甫治一人,年三十餘,形色黑瘦,飲食倍進,食後吐酸,食飯干惡難吞,常有結痰注於胸中,不上下下,稍勞則頭眩眼花,或時鼻衄,糞後去紅或黑。午後至晚,胸膈煩熱,眉心時痛,好睡,醒來口苦舌乾,盜汗夢遺,腳冷,手及臂尖生膿疱瘡。醫以四物涼血湯,投之不效。

羅診之,左脈小弱而數,右脈散柔而數,俱近六至,曰:脈症皆屬陰虛,作陰虛治之不效,何也?此必脾虛濕鬱為熱而然也。今用滋陰降火,反滋濕而生熱,病何由安?宜用參、耆甘溫之劑,補脾去濕可也。問曰:丹溪論黑瘦者、鼻衄者、脈數者,參、耆當禁。羅曰:醫貴知變,不可執泥。

《脈經》云:數脈所主,其邪為熱,其病為虛。遂以人參二錢,黃耆一錢五分,白朮、麻黃根、生地、茯苓、麥冬各一錢,當歸、川芎各八分,黃芩七分,麥芽、厚朴、黃柏各五分,五味子、柴胡、澤瀉、梔子各七分,甘草五分,服十餘帖而安。

丹溪治一女子,十七八歲,發盡脫,飲食起居如常,脈弦而澀,輕重皆同。此厚味成熱,濕痰在膈間,復因多食酸梅,以致濕熱之痰、上升之氣至於頭,重蒸發根之血,漸成枯槁,遂一時脫落。乃用補血升散之藥,以防風通聖散去硝,惟大黃三度酒製炒,兼以四物酒製,合作小劑,煎以灰湯,入水頻與之。兩月餘,診其脈,濕熱漸解,乃停藥,淡味調養,二年髮長如初。

予治一人,五月間濕令大行,因食過宿之飲食,腹脹痛。醫以平胃、保和、香砂治之益甚,夜不能臥。一醫以為虛損,用桂、附溫補下元之藥,腰痛更劇,小便短澀,淋濁不清,食減,七晝夜不合眼。予診之,左脈浮而虛,右寸濡細,右關滑,兩尺微弱。

天時悶熱,連旬晴雨,濕邪直入太陰,合谷飪之邪,從口而入,久則中土重困,腹痛轉劇,食減淋濁,脾腎失職,而又頻用削伐中氣之劑,不益困乎?因制佩蘭散與服,不二劑痛頓止,人稱神奇。(方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