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機沙篆》~ 卷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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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2)

1. 二、虛勞

(咳嗽吐血、傳屍瘵症)

黃帝曰:陽虛則外寒,……不知其所由然也。岐伯曰:陽受氣於上焦,以溫皮膚分肉之間,今寒氣在外,則上焦不通,上焦不通,則寒氣獨留於外,故寒慄。帝曰:陰虛生內熱奈何?岐伯曰:有所勞倦,形氣衰少,穀氣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氣熱,熱氣熏胸中,故內熱。

帝曰:陽盛生外熱奈何?岐伯曰:上焦不通利,則皮膚緻密,腠理閉塞,玄府不通,衛氣不得泄越,故外熱。帝曰:陰盛生內寒奈何?岐伯曰:厥氣上逆,寒氣積於胸中而不瀉,不瀉則溫氣去,寒獨留,則血凝泣,凝則脈不通,其脈盛大以澀,故中寒。

夫人之生也,陰血為營,陽氣為衛,二者運行而無壅滯,病安從生。若力用不休,則龍雷二火逆僭至高,故勞字從火。曲運神機則心勞,而為虛汗怔忡;縱情房室則腎勞,而為骨蒸遺泄;恣睢善怒則肝勞,而為痛痹拘攣;形冷大棗則肺勞,而為上氣喘嗽;動作傷形,思慮傷意則脾勞,而為少食多痰、形羸神倦。故勞者必至於虛,虛者必因於勞。

古稱五勞、七傷、六極、二十三蒸,症狀繁多,令人眩惑,但能明先天后天根本之治,無不痊安。蓋簡而不煩,約而無漏者也。夫人之虛非氣即血,五臟六腑莫能外焉。然血之源頭在乎腎,蓋水為天一之元,而人資之以為始者也,故曰先天;氣之源頭在乎脾,蓋土為萬物之母,而人資之以為生者,故曰後天。二臟安和,則百脈受調;二臟虛傷,則千疴競起。

至哉斯言,可為後學司命之指南也。

土為金母,而金為主氣之官,故肺氣受傷者,必先求助於脾家;水為木母,而木為藏血之地,故肝血受傷者,必由藉資於腎府。虛勞之症,扶脾保肺兩不可缺,然脾之性喜溫喜燥,而溫燥之劑不利於保肺;肺之為性喜涼喜潤,而涼潤之劑不利於扶脾。兩者並列而論,脾有生肺之能,肺無扶脾之力,故曰土壯而生金,勿拘拘於保肺。

瀉火之亢,以全陰氣;壯水之主,以鎮陽光,法當並行。然瀉火之品,多寒而損陽氣;壯水之劑,多平而養陰血。兩者並列而論,苦寒過投,將有敗胃之憂;甘平恆用,卻無傷中之患。故曰水盛而火自熄,勿亟亟於寒涼。

症如煩渴、喘呼、脈見數大有力,當潤肺為主而扶脾佐之;症如食少、善泄、脈見細數無力,當扶脾為主而保肺佐之,甚則保肺之劑不利於脾,當盡去之,卻宜補土之母庶可冀其回春。全在明辨其症之何如,變通以治之可也。

春夏之令主生長,秋冬之令主肅殺,人皆知之。殊不知藥之溫者,行天地發育之德;藥之寒者,象天地肅殺之刑。如四物加知柏,舉世奉為滋陰上品、降火神丹,不知秋冬之氣,非所以住萬物者也。涼血之藥常膩滯,非痰多食少者所宜;涼血之藥常滋潤,必至滑滯腸鳴。況知、柏苦寒,苦先入心,久而增氣,反能助火。

至於滑泄敗胃,所不待言。丹溪云:實火可瀉,虛火可補。試問勞症之火,屬之虛乎?屬之實乎?瀉之可乎?昔有云:畏知柏如鳩毒,恐伐吾命根耳。如病初起而相火正隆,或燥渴而右尺滑大,亦暫投之卻無妨也,若久用之則斷乎不可。或問:血主濡潤,四物湯豈非濡潤而為血虛者之要藥乎?答曰:血虛而燥用四物以濡之,未嘗非合劑也,但恐用之久而多,則在上有泥膈奪食之憂,則在下有滑腸泄瀉之患。且主秋冬之令,鮮發育之功也。

或問:氣有餘便是火,補氣之藥能無助火乎?古云:正氣與邪氣原不兩立,猶低、昂然,一勝則一負,正氣旺則邪氣無所容,如滿座皆君子,一小人自無容身之地。

或問:人參補氣,至王好古言其肺熱傷肺,至節齋謂虛勞症服參者必死,天下皆稱人參有毒,視參如蠍,其說是否?答曰:肺家本經有火,右寸大而有力,東垣謂熱鬱在肺者勿用。若肺虛而虛火乘之,肺已被傷,苟非人參,何以救之乎?故好古之說猶為近理,節齋之言膠柱鼓瑟,千古之罪人也。至謂人參有毒,庸俗多有是言,不知誰為作俑,真堪噴飯。

或問:血虛自應補血,專以氣藥為主,得無左乎?答曰:血虛應投血藥,乃為正法,但專用多用,中州有礙。至於以氣藥為主,似乎相左,不知《素問》無陽則陰無以生,仲景曰身熱、亡血、身涼、脈凝、血虛,並加人參。蓋血脫者須益氣,為血不自生,須得陽和之藥乃生,陽生而陰長也。

若只用血藥,則血無由而生矣。東垣云:人參甘溫補脾,脾氣旺則四臟之氣皆旺,精自生而形自盛也。白飛霞雲:人參多服,回元氣於無何有之鄉。凡病後氣虛及肺虛喘嗽者,並宜用之。若氣虛有火,宜與麥冬同服。楊起云:人參功載《本草》,人所共知。古方治肺寒以溫肺湯,肺熱以清肺湯中滿分消湯,血虛養營湯,皆用人參,庸醫每謂人參不可輕用,誠哉庸也。自《本經》以至諸家諄諄言之,以氣藥有生血之功,血藥無益氣之理。

可謂詳切著明,奈何人不悟耶。

人有先後二天,補腎補脾,法當並行。然以甘寒補腎恐妨脾氣、以辛溫快脾恐妨腎水,須衡其緩急而為之施治。或滋腎而佐以沉香砂仁,快脾雜以山藥、五味,機用不可不活也。脾具坤順之德而有乾健之運,故遊溢精氣,上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則水源從此沃矣。

且脾不下陷則精氣固而二便調,俾少陰奉之,得以全閉蟄封藏之本,故脾安則腎愈安矣,此許學士所以補腎不如補脾之說也。腎兼水火,水不挾肝上浮而陵卑監;火能益土善運而奉精微,故腎安而脾愈安矣,此孫思邈所以有補脾不若補腎之說也。此兩說者,皆有見於根本重地,亟有提防,特為虛家設一大炬也。

五臟之熱,各自不同。肺熱者,輕手即得,略重全無,肺主皮毛也。日西尤甚。其症喘咳灑淅、善嚏善悲,缺盆痛、胸中痛、肩背痛、臂痛、臍右脹痛,小便頻數,皮膚痛及麻木。實則夢兵戈,虛則夢田野。

實則瀉之,桑皮、葶藶、枳殼蘇子防風之屬;虛則補之,人參、黃耆、麥冬、五味、茯苓、山藥、百合、紫苑之屬;形寒飲冷則傷肺,溫之以乾薑、款花、木香、豆蔻之屬;涼之以沙參、元參、知母、貝母、黃芩、山梔、花粉、兜鈴之屬。

心熱者,微按之皮毛之下、肌肉之上乃得,加力按之則全不熱,心主血脈也。日中尤盛。其症煩心心痛,掌中熱而噦,善忘、善笑、善驚,不寐,築築然動,舌破,消渴,口苦,心胸間汗。實則夢驚、憂、怖、恐;虛則夢煙火、焰火。虛則補之以丹參、圓眼、茯神、麥冬、當歸、山藥;實則瀉之以黃連

憂愁思慮則傷心,溫之以桂心、益智、菖蒲、柏子仁;涼之以犀角牛黃竹葉硃砂連翹

脾熱者,輕手固不熱,重按亦不熱,熱在不輕不重之間,脾土主肌肉也。遇夜尤甚。其症怠惰嗜臥,四肢不收,無氣以動,泄瀉便秘,面黃,舌強痛,口甘,吐逆不嗜食、不化食,搶心,善寐善飢善噫,當臍痛,腹脹腸鳴,肉痛足腫。實則夢歡歌快樂,虛則夢飲食相爭。飲食勞倦思慮則傷脾,虛則以人參、黃耆、白朮、茯苓、甘草、山藥、扁豆、苡米、陳皮補之;實則以蒼朮厚朴枳實山楂青皮檳榔大黃芒硝瀉之。薑、附、丁、桂溫之;元明粉、石膏滑石、黃芩涼之。

肝熱者,按之肌肉之下、筋骨之上乃得,肝主筋也。寅卯時尤甚。其症多怒多驚,便難,轉筋攣急,四肢困熱,滿悶,筋痿不能起,頭痛耳聾,頰腫面青,目痛,兩脅痛,小腹痛,嘔逆作酸,睪疝,冒眩,善瘛。實則夢山林大樹,虛則夢細草苔蘚。阿膠,山藥、棗仁、木瓜補之;青皮、芍藥、柴胡、龍膽、青黛、黃連、木通瀉之。

怒則傷肝,木香、肉桂吳茱萸溫之;甘菊車前。山梔、柴胡、黃芩涼之。

腎熱者,輕手捫之不熱,重按至骨乃熱,亥子時尤甚,腎主骨也。其症腰膝脊俱痛,耳鳴遺泄,二便不調,骨痿不能起,眇中清,目昏,面黑,口乾,咯血,飢不欲食,腹大脛腫,臀股後痛,小腹氣逆下腫,腸澼,陰下濕癢,手指青黑厥逆,足下熱,嗜臥,坐而欲起,善怒,四肢不收。實則腰脊解軟,虛則夢泄及渡水恐懼。

地黃、枸杞、桑螵蛸、龜版、山藥、山萸、牛膝、杜仲五味子補之;澤瀉、知母瀉之。肉桂、附子補骨脂肉蓯蓉、鹿膠、沉香溫之;知母、黃柏、丹皮、骨皮涼之。強力坐濕則傷腎,腎傷須重補之,骨碎補、補骨脂、虎脛骨、何首烏、地黃之屬。

經曰: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其傳為風消,其傳為息賁者,死不治。三陽為病發寒熱,下為癰腫,及為痿厥腨㾓,其傳為索睪,其傳為頹疝。一陽發病,少氣善咳善泄,…其傳為膈。二陽謂足陽明胃、手陽明大腸也,二陽之病發心脾,心在上焦,病則不利,故不得隱;脾在中焦,病則脹滿,故不得曲。然心為生血之元,脾為運化之府,若在女子必不月。

奚不月?經水不下也。傳曰:九傳變也,言土病日久則木必乘虛而克賊之,脾土日虧而肌肉日見消削,故名風消。心病日久則傳於肺,金受火邪則息氣不利而奔迫,故名息賁。脾土虛而受木克,心火盛而克肺金,皆不治之症矣。三陽謂手太陽小腸。足太陽膀胱也,為病不發於他臟,自為寒熱也。

小腸為丙火,膀胱為壬水故耳。水病則凝結,火病則糜爛,故下為癰腫也。無力為痿,逆冷為厥。腨,足腹也。㾓,痠疼也。其傳為索睪,睪,腎丸也,索引丸而痛也。頹疝者,頑大而不疼也。一陽謂手少陽三焦、足少陽膽也,二經病發皆是火,火盛則少氣,金虛則咳作也。

膈,塞也,上焦不行,下脘不通,鬲塞於中,故名膈也。

經曰:春夏則陽氣多而陰氣少,秋冬則陰氣盛而陽氣衰。……以秋冬奪於所用,下氣上爭,不能復,精氣溢下,邪氣因從之而上也。下氣,身半以下之氣;上爭者,陽搏陰激也,身半以下之氣亦引而上爭;不能食,謂不能復歸其經也;溢下者,陰精之氣湧溢泄出;而上,因中部氣衰從之而上乘其虛,故奪也。氣因於中,陽氣衰,不能滲其經絡,陽氣日損,陰氣獨在,故手足為之寒也。

四肢諸陽之本,衰則俱衰,故合手足為寒厥也。岐伯曰:酒入於胃,則絡滿而經脈虛,脾主為胃行其津液者也,陰氣虛則陽氣入,陽氣入則胃不和,胃不和則精氣竭,精氣竭則不營其四肢也。陰,五臟之陰。陽,四肢之陽。陰氣竭,五臟之陰竭也。此人必數醉若飽以入房,氣聚於脾中不得散,酒氣與穀氣相搏,熱盛於中,故熱遍於身內而溺赤也。夫酒氣盛而慓悍,腎氣有衰,陽氣獨勝,故手足為之熱。

慓悍,強暴也;腎氣,陰氣也。岐伯曰:皮毛者,肺之合也,皮毛先受邪氣,邪氣以從其合也。邪,寒邪也。其寒飲食入胃,由肺脈上至於肺則肺寒,肺寒則外內合邪因而客之,則為肺咳。所云形寒飲冷則傷肺也。五臟各以其時受病,非其時各傳以與之。如春肝用事則肝先受邪,若是寒邪則傳以與肺。

肺咳之狀,咳而喘息有音,甚則唾血。心咳之狀,咳則心痛,喉中介介如梗狀,甚則咽腫喉痹。肝咳之狀,咳則兩脅下痛,甚則不可以轉,轉則兩胠下滿。脾咳之狀,咳則右脅下痛,陰陰引肩背,甚則不可以動,動則咳劇。腎咳之狀,咳則腰背相引而痛,甚則咳涎。五臟之久咳,乃移於六腑。

脾咳不已,則胃受之,胃咳之狀,咳而嘔,嘔甚則長蟲出。肝咳不已,則膽受之,膽咳之狀,咳嘔膽汁。肺咳不已,則大腸受之,大腸咳狀,咳而遺矢。心咳不已,則小腸受之,小腸咳狀,咳而失氣,氣與咳俱失。腎咳不已,則膀胱受之,膀胱咳狀,咳而遺溺。久咳不已,則三焦受之,三焦咳狀,咳而腹滿,不欲食飲,此皆聚於胃,關於肺,使人多涕唾而面浮腫氣逆也。三焦者,人身上、中、下元氣之所在,其氣即火,故名三焦。

久咳不巳,則傷其元氣而邪受之,故咳而腹滿不欲食。所以然者,三焦火衰不能生胃土也。土虛則三焦虛,邪皆入於胃。而萬物歸土之義關於肺者,言關係於肺也。土虛而不能制水,故多涕吐;肺衰則不能施降下之令,故面目浮腫而氣逆也。

張仲景曰:五勞虛極羸瘦,腹滿不能飲食,食傷、憂傷、飲傷、房室傷、飢傷、勞傷、經絡營衛氣傷,內有乾血,肌膚甲錯,兩目黯黑,緩中補虛,大黃䗪蟲丸主之。大黃、䗪蟲、桃仁乾漆虻蟲水蛭、蠐螬以破瘀;地黃、芍藥以潤其乾燥;甘草緩中;黃芩、杏仁利肺,蓋肺主行營衛陰陽者也,肺氣利則乾血去而營衛行,營衛行則肌肉充而虛勞補矣。

按虛勞發熱未有不由七情之內傷者,人之起居飲食之間,一失其節,即有所傷,何況拂逆心志、鬱結暴怒,豈無血畜耶?故以滋潤之品治乾枯,以啖血之物行死血,死血既去、病後可從事於滋補。仲景為醫方之祖,不可不繹其言也。

《活法機要》云虛損之疾,有寒有熱,皆因虛而感也。感寒則損陽,陽虛則陰盛,故損自上而下。一損損於肺,故皮聚而毛落;二損損於心,故血脈虛衰,不能營養臟腑,女人則月水不行;三損損於胃,故飲食不為肌膚。治之宜以辛甘淡。感熱則損陰,陰虛則陽盛,故損自下而上。

一損損於腎,故骨痿不能起於床;二損損於肝,故筋緩不能自收持,三損損於脾,故飲食不能消化也。按心肺損則色弊,肝腎損則形痿,脾胃損則穀不化也。如肺損而皮聚毛落者宜益其氣,四君子湯;心肺俱損,皮聚毛落而血脈虛耗,宜益氣和血,八珍湯;心肺胃俱損,飲食不為肌膚,十全大補湯;腎損骨痿者宜益精,金匱丸;肝損筋緩宜緩中,牛膝丸;肝腎脾俱損,益精緩中消穀,溫腎丸;陽盛陰虛,肝腎不足,宜八味丸;瘦弱困倦,未辨陰陽,夏月宜六味丸,春秋宜加減八味丸,冬月八味丸。

肺熱鼻乾,紫菀、二冬、烏梅等;皮膚熱舌白吐血,桑皮、石膏;肌膚熱昏寐嗜臥,丹皮、骨皮;氣熱喘促鼻乾,人參、黃芩、桅子;大腸熱右鼻孔干痛,芒硝、大黃等;脈熱吐血,經絡脈溢,緩急不調,生地、當歸;心熱舌乾,生地、黃連;血熱發焦,地黃、當歸、桂心、童便;小腸熱下唇焦,木通、赤茯、生地;脾熱上下唇俱焦,芍藥、木瓜、苦參;胃熱食無味而嘔、煩躁不安,芍藥;口熱舌下痛,石膏、竹葉、大黃、芒硝、葛根、粳米;肝熱眼黑,川芎,生地、前胡;筋熱甲焦,生地黃、川芎;膽熱眼白失色,柴胡、栝蔞;三焦熱乍寒乍熱,煨石膏、竹葉;腎熱兩耳焦,石膏、知母、生地、元參;腦熱頭眩悶暈,羌活、防風、荊芥、地黃、薄荷、甘菊;髓熱骨髓中沸熱,二冬、鱉甲、生地、骨皮、元參、知母、當歸;骨熱齒黑、腰痛足冷、疳蟲蝕臟,骨皮、鱉甲,生地、當歸;肉熱肢細趺腫,臟腑俱熱,石膏、黃柏;胞熱小便黃赤,生地、滑石、木通、茯苓、燈草;膀胱熱左耳焦,澤瀉、茯苓、滑石。《玄珠》云:一水既虧,不勝五火,虛症蜂起,當先和解微下,次則調補。

若邪氣未除,便行補劑,邪入經絡,良可嘆也。惟無邪無積之人,按脈無力者,方可補之。

陳藏器諸虛用藥例:虛勞頭痛身熱,枸杞、萎蕤;虛而欲吐,人參、萎蕤;虛而不寧,人參、茯神;虛而多夢,龍骨、人參、圓眼;虛而多熱,地黃、甘草、牡蠣地膚子;虛而冷,川芎、當歸、乾薑;虛而損,巴戟、蓯蓉、鍾乳;虛而大熱,天冬、黃芩;虛而多忘,遠志、茯神;虛而口乾、麥冬、知母;虛而吸吸,柏子仁、胡麻、覆盆子;虛而驚怖,龍齒、沙參、小草;若兼冷,紫石英、小草;虛而多氣兼微咳,五味、大棗;虛而客熱,沙參、龍齒、天冬;虛而腰間不利,杜仲、狗脊、磁石;虛而多冷,桂、附;虛而小便赤,黃芩;虛而有痰復有氣,半夏、陳皮;虛而便失,龍骨、桑螵蛸;虛而溺白,厚朴;虛而小便不利,人參、茯苓、澤瀉;髓竭,地黃、阿膠、當歸、枸杞;肺虛,二門冬、五味;心虛,人參、茯神、菖蒲、圓眼、丹參、棗仁、當歸;肝虛,川芎、天麻、當歸;脾虛,白朮、白芍、山藥、益智;腎虛,熟地、丹皮、遠志;膽虛,細辛地榆、棗仁;神昏,硃砂、茯神。

五臟雖皆有勞,心腎為多。心主血、腎主精,精竭血枯則勞成矣,惟宜滋養培補,調心益腎。雄、附之性峻烈,內乏精血,何堪當此。雖云壯火適足以發其虛陽,然又不可因其熱而純用寒涼以傷胃氣。若過用熱藥者,猶釜中無水而進火也;過用寒涼者,猶釜下無火而添水也,非徒無益而反害之。宜十全大補湯養榮湯建中湯皆可選用。

如左尺獨虛者,六味丸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右尺不足者,八味丸益火之元以消陰翳。

丹溪之論勞瘵主乎陰虛,未嘗非也。陰虛之熱,以其在午後子前,諺云朝涼暮熱也。陰虛則汗從寐時盜出也;陰虛無以制火,則火氣逆上,喘嗽而吐痰也;陰虛則脈浮大或沉虛也。四物湯加黃柏、知母主之。以四物補血,血為陰;又以知、柏降火,理固然也。不知後人以此概施,多致夭枉,不察變通而累丹溪也。

蓋川芎上竄,非火炎者所宜;地黃膩滯,非痰多食少者所宜;知母易於滑腸,黃柏易於敗胃,暫投猶可,久用必傷。予今制一主方,以苡米、茯苓扶胃,且切降下之功;以桔根、陳皮行氣,且有健脾之力;麥冬、五味保肺而有滋化之原;骨皮、丹皮除蒸而無寒涼之害;痰喘以桑皮、川貝;止血以童便、藕汁;泄瀉以山藥、蓮肉;燥結以人乳、犁汁。此以甘涼之品,行降收之令,為初病者設也。

若久病而百脈空虛,虛火亢炎,非甘溫之品,不能復其真元,宜異功散是也;非濡潤之物,不能滋其枯朽,地黃丸是也。若少氣懶言、目昏面白,宜生脈散甘桔湯頻頻啜之;若病久而結痰成積,腹脅常熱,惟頭面手足於寅卯時乍涼,宜六君子湯加薑汁、竹瀝滾痰丸三錢,先以湯潤丸,令其易化,可分三次服,不得頓而過多。

有面色不衰,肌膚不瘦,外若無病,內實虛傷,俗名桃花疰,須察其現在何症何臟受傷,而後治之。勞症久嗽咽痛失音,此乃下傳上也;不嗽不痛,溺濁脫精,此乃上傳下也,皆非吉兆。形色尪羸,陽事不禁,脈細無根,脈數無倫,死在旦夕矣。

吐血分五臟:悲憂所致咳嗽吐血者,出於肺,二冬、二母、甘、桔主之;思慮所致痰涎帶血者,出於脾,石斛、生地黃、丹皮、甘草、陳皮、茯苓、黃耆、葛根主之;因驚所致而吐血者,出於心,丹參、生地、麥冬、當歸、山藥、茯神主之;因怒所致而吐血者,出於肝,柴胡、芍藥、山梔、生地、丹皮、當歸、沉香、棗仁主之;因房勞而咯血者,出於腎,生地、丹皮、黃柏、知母、阿膠、遠志、茯苓主之;因中氣失調,邪熱在中而嘔血者,出於胃,犀角、地黃、丹皮、甘草、元明粉主之。陽經之血色鮮紅,陰經之血色豬肝

血本屬陰,靜而定者其常也,其行則潛如水流,而在下者亦常也,上行外出其變也。七情妄動,形體疲勞,陽火相迫,以致妄行。脈洪、口渴、便結者,宜行涼藥;若使氣虛挾寒,陰陽不相為守,血亦妄行,必有虛冷之狀,蓋陽虛則陰亦走也,宜理中湯加木香、烏藥;若飲食傷胃,上逆吐衄,宜理中湯加香附、砂仁、山楂、神麯調之。

《內經》論,凡寒暑燥火六氣之變,皆能失血,各當求責,若不察其所因,例以寒折,變乃生矣。

吐血之初,多宜大黃下之。夫血以下行為順,上行為逆,蓋因曲而為直也。然又曰亡血虛家,切禁下之,何也?宜下者,下於畜妄之初。禁下者,禁於亡失之後。不可不明辨也。

積勞吐血及久病之餘,吐而多且不止者,並以獨參湯主之,血脫補氣之法也;如血從九竅齊出,亦脫也,以發灰、生薊汁、人參湯調服止之;或血溢及觸破被傷,遂如泉湧,惟用十全大補湯頻頻多服。

血症既久,古人多以胃藥收功,加烏藥、沉香、大棗,此虛家神劑也。氣有餘,便是火,血隨氣上,補水則火自降,順氣則血不升。生地、牛膝、丹皮,補水之藥也;橘紅、蘇子、沉香,順氣之藥也。童便者,濁陰歸下竅,兼有行血之能;藕汁者,達血使無滯,更有止澀之力。脈來沉實,腹痛中滿,必有瘀畜,紅花、桃仁、赤芍、玄胡、當歸、蓬朮、降香之屬。

怒傷肝木,則血菀於上,令人薄厥,沉香、木香、丹皮、青皮、芍藥之屬;勞傷心神,以麥冬、棗仁、柏仁、蓮心、茯神、遠志、丹參、竹葉之後;飲酒所傷,以葛根、白蔻、砂仁、側柏葉、茅花之屬;房勞所傷,以地黃、牛膝、枸杞、杜仲、人參之屬;血中有火,生地、丹皮、芩、連之屬。

止血分治:熱者涼之,以山梔灰、黃連灰、血灰;瘀者行之,以大黃灰、靈脂灰、漆灰、血灰;寒者溫之,乾薑灰、血灰;滑者澀之,棕櫚灰、荷葉灰;虛者補之,地黃灰、當歸灰、發灰之類。藥性不同,三七鬱金行血中之氣;花蕊石能化瘀為水,側柏葉涼血中之熱;大、小薊行血中之滯;茅根導之下行;百草霜取其黑色,以制其紅而止之也。

傳屍勞者,鬼作蟲而為祟者也。凡人之元氣虛衰,或因弔喪問疾,登塚入廟,邪祟乘虛,憑依為患,漸至生蟲,蟲在身中,食人腑臟,五日一退,方其猖獗,神氣昏悶,無處不疼,其退則還穴,睡五日如蠶之眠也,病則乍靜,治之候其退睡時可也。一月之中,上旬十日,蟲頭向上;中旬十日,蟲頭向內;下旬十日,蟲頭向下。

須在上旬治之,易為力也;中、下二旬,治之無功。先食人脂膏,故蟲色白,皮聚毛落肺受侵傷。七十日後,食人血肉,蟲色黃赤,肌肉損壞,枯索尪羸。百二十日後,血肉食盡,蟲色紫黑,食人精髓,腎敗骨痿。諸蟲日久遍身生毛,毛色五采,傳之三人即自能飛,狀如禽獸,品類甚多,出入自如,隱現莫測。大抵至食精髓,雖有良法亦不能治。

經云:六十日治,十得七八;八十日治,十得三四;過此以往,焉保生全。惟當搜逐,為後日人除害耳。

傳屍之症,沉沉默默,無一而可,經年累月,漸就羸困,至於死亡。又傳旁人,乃至滅門,又傳他姓,慘毒之禍,聞者駭心。辨驗之法,須用乳香焚熏病者之手,令其仰掌,以帛覆之,熏之良久,手背生毛長至寸許,白而黃者可治,紅者則難,青黑者死。若熏之良久無毛者,非傳屍也,乃是尋常虛勞之症。

又法,用燒安息令煙出,與病人吸之,嗽不止者乃傳屍也,不嗽者非傳屍也,嗽不甚者亦非也。

驅蟲方:室女頂門活發,洗去油垢,一兩,紙燃燒存性,川芎五錢,當歸五錢,木香、桃仁各三錢,安息香雄黃各一錢,全蠍二枚,大黑魚頭一枚(醋炙),上為末,分作四服,每服以井水一大碗,於淨室中煎至七分,入降香末五分,燒北斗符入藥,月初五更空腹向北仰天咒曰:瘵神瘵神,害我生人,吾奉帝敕,服藥保身。急急如律令,咒五遍面北服藥畢,東面吸生氣入口腹中,燒降香置床下。

午時又如前服藥唸咒。生氣,即太陽真氣也。

用黃紙一方,將新筆一支,淨水研硃砂,書此符。書時亦須念前咒,俟干,將火焚於湯藥中,面北唸咒服之,服畢向東吸太陽氣入口腹。

上依法服之,厚蓋取汗,汗中有細蟲,以軟絹拭之,即用火焚其絹。如大便,用淨桶盛之,急鉗取蟲,烈火煅過,取灰收入罐內,以雄黃末蓋上,再用瓦油盞合口,鐵線扎定,泥固封好,埋於遠僻絕人行處,深三尺為度。

瘵蟲為患,最易傳染。人能謹戒七情,嚴避六氣,常遠房室,節飲酒食,蟲不可得而染也。若縱欲恣情,精血內耗,邪祟外入。凡覺元氣稍虛或飢餒時,勿近瘵疾之家及衣服器皿,而皆能染觸之。或有婦病思男、男病思女,一見其面,隨即染傷,不可不知也。治瘵之法,固本為先,驅蟲為次,安息、阿魏、蘇合、沉香、冰、麝、犀角、硃砂、雄黃,皆有法邪伐惡之能,更須以天靈蓋助之。蓋屍氣淹纏,得枯骨導之,使鬼氣飛越,於是乎瘥。

外則以虎牙、貍骨、水獺、穿山甲、全蠍、蜈蚣,皆猛厲之品,可以奪屍蟲之魄,要之先以芎、歸、血餘散之於根本之地為要。

驅蟲灸法:用鬼眼穴。令病人舉手向上,略轉後些,則腰間有兩陷可見,即鬼眼也,以筆點記,於六月癸亥日亥時灸此穴七壯,勿令人及病人先知乃靈。其外肺俞二穴,同膏肓二穴,亦能祛蟲。

虛勞吐血及咳逆上氣,灸上脘、肺俞,如年壯。

鼻血不止,急於項後髮際兩筋間宛宛中,灸三壯,立止。蓋血由此而上,入腦注鼻也,灸之則截其路。即啞門穴也。

咳嗽針肺俞、列缺、天淵;痰多屬濕者取豐隆穴;氣逆作喘取三里降氣,灸丹田七壯。

夫人但知血熱妄行,不知血寒亦吐,乃陰乘於陽名。心肺二經嘔吐者,灸用三陰交、心俞、鬲俞、少商、神門。

冷嗽補合谷、瀉三陰交。寒嗽不愈灸取膏肓、肺俞、天突、三里。

肺癰吐血膿,灸取膻中、肺俞、支溝、大陵。

咳嗽紅痰,列缺、百勞、肺俞、中脘、足三里,針、灸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