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卷第二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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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 (10)

1. 第七節 論痰涎宜於開泄

卒中之證,肝陽上擾,氣升火升,無不挾其胸中痰濁,陡然泛溢,壅塞氣道,以致性靈矇蔽,昏瞀無知。蓋氣火之上陵,尚屬無形;而痰涎之盤踞,是其實證焉。故窒塞喉關,聲如曳鋸者有之;盤旋滿口,兩吻流連者有之。不治其痰,則無形之氣火,亦且末由熄降,此晚近人之論內風者,固無不以開痰降濁為惟一之要務也。治痰之法,首在量其虛實,而為攻克消導之等級。

其形壯氣實者,蕩之滌之,雖猛烈之劑,亦無所畏,如稀涎散、滾痰丸、控涎丹、青州白丸子之類,皆可掃穴犁庭,以為權宜之計。其形餒氣衰者,泄之化之,惟和平之劑,乃可無虞,如二陳、杏、貝、枳實、竹茹之屬,亦能開泄降逆,以助廓清之功。惟膽南星、天竺黃、竹瀝、荊瀝、桑瀝數者,則性最和平,而力量尤堪重任,無論為虛為實,皆宜用為正將。庶幾職有專司,克奏蕩平之績。

惟痰本濁膩之質,且性又黏韌,非得芳香之物,不足以助正氣而化濁陰。則石菖蒲根,氣本芳烈,味亦雄厚,力能滌除垢膩,而不致竄散太過,無耗傷正氣之虞,必也任為嚮導,直抵巢穴,恰如地位,不比腦、麝之芳香猛厲,泄散無度,反以助氣火之上越,耗丞盡之元陰也。

若世俗每以牛黃為清心化痰之要藥,不知此物專走心家,以清心熱則有餘,以滌濁痰則不足。且凡熱痰之昏冒,即其沖激腦經,以致性靈矇蔽,非真能竄入血管、閉遏心房也。古書痰入心包,發為昏厥之言,本是理想,要知牛黃形質,極似心臟,外光潔而中空松,故為專走心家之藥。

若痰留隧絡,而用此以引入心宮,恐入之易而出之難,日久留戀,乃真窒塞心竅而沉迷不省人事。其輕者,則不時頻發而為癲癇。〔批〕(說盡牛黃利弊,又是古今未言之秘。)試觀人之久患癇者,大率幼時多有痰熱風驚之病,轉展而成,未始非頻服牛黃、腦、麝,香開直竄,有以釀成之也。〔批〕(癇證根源,盡在此數言之中。

)又有遠志一物,俗書每以為能開心竅,不可多用,實則味微苦,氣微溫,最是化痰良劑。今東國醫家,且以為消痰主藥,重任不疑。頤每喜用之,甚有捷驗。則亦此證治痰之要藥,而世俗必不敢用,正與牛黃之不當用而習用者相反。此皆為近人俗說所誤,而古之本草,絕無此等臆說。

蓋晚近醫家所見本草,無非從汪氏《備要》、吳氏《從新》涉獵一二,而於古人名著,多未寓目,遂至人云亦云,極少真實之學識。壽頤於此牛黃、腦、麝、遠志數者,俱從閱歷得之,而深知其利害所在,敢筆之於此,以告同好,或亦竊附於舉爾所知之義耳。〔批〕(勘透藥性,極盡精微,始覺古今本草,尚多模糊浮泛之語。

白話文:

在這一節中,討論的是如何處理痰涎問題。突然中風的情況,通常是因為肝陽亢盛,氣血上湧,伴隨著胸中的痰濁突然泛濫,阻塞了呼吸道,導致精神混亂,失去意識。氣血上衝雖然無形,但痰涎的堆積卻是實際存在的問題。因此,會出現喉嚨堵塞,呼吸聲像拉鋸的情況;或是口中充滿痰涎,嘴角不斷流出。如果不處理痰涎,那麼無形的氣火也無法得到平息,這是近代醫學討論內風時,普遍認為清除痰涎、降低濁氣是首要任務的原因。

治療痰涎的方法,首先必須判斷患者體質的虛實,再決定使用攻伐或消導的等級。對於體魄健壯、氣血旺盛的人,即使使用猛烈的藥物來清洗痰涎,也是安全的,例如稀涎散、滾痰丸、控涎丹、青州白丸子等,可以快速解決問題。然而,對於體弱氣衰的人,則應選擇溫和的藥物來化解痰涎,如二陳湯、杏仁、貝母、枳實、竹茹等,這些藥物能夠幫助開通氣道、降低逆氣,增強清除痰涎的效果。膽南星、天竺黃、竹瀝、荊瀝、桑瀝等藥物性質溫和,卻具有強大的功效,無論虛實,都適合作為主要的治療藥物,這樣才能確保專門的治療,達到清除痰涎的效果。

痰涎本質上是黏稠的物質,而且非常黏韌,如果沒有芳香的藥物輔助,很難轉化成清新的氣息。石菖蒲根的氣味濃烈,味道厚重,能夠有效去除污垢,同時不會過度散發,不會損耗正氣,非常適合作為引導藥物,直達痰涎的根源,就像香料中的龍腦和麝香,它們的氣味強烈,但過度使用反而會助長氣火上衝,耗損元氣。

人們常認為牛黃是清心化痰的重要藥物,但事實上,牛黃主要作用於心臟,對於清熱有餘,但對清除痰涎效果有限。熱痰引起的昏迷,通常是因為痰涎沖擊腦部神經,導致精神混亂,而不是真的進入血管、封閉心房。古籍中提到痰進入心包,導致昏迷的說法,其實是基於假設,要知道牛黃的形狀極像心臟,外層光潔而內部鬆軟,所以它是專門作用於心臟的藥物。

如果痰涎留在身體的細小網絡中,使用牛黃將其引入心臟,可能會讓它容易進入但難以排出,長期停留會真正堵塞心臟的通道,導致深度昏迷。較輕的情況,則可能頻繁發生癲癇。觀察那些長期患有癲癇的人,大多在幼年時就有痰熱、風驚的病史,經過反覆發作後形成癲癇,這很可能與頻繁服用牛黃、龍腦、麝香有關,這些香料的強烈氣味直接穿透,可能促成了癲癇的形成。

另一種藥物遠志,常被誤解為不宜大量使用的開心竅藥物,事實上,它的味道略苦,氣味溫和,是很好的化痰藥。現在,東方的醫學家甚至將其視為主要的消痰藥物,大量使用也毫無疑問。我個人經驗中,遠志的治療效果非常顯著,因此,它也是治療痰涎問題的重要藥物,但社會上卻很少有人敢使用,這與不應該使用卻經常使用的牛黃形成了鮮明對比。這些都是受到近代通俗說法的影響,古籍中並沒有這樣的臆測。

近年來,醫生所參考的本草資料,大多來自汪氏的《備要》和吳氏的《從新》,對於古人的名著,他們大多沒有深入研究,導致人云亦云,缺乏真正的學術深度。我對於牛黃、龍腦、麝香、遠志等藥物的瞭解,都是通過親身經歷得來的,深知它們的好壞,因此,我敢在此分享,希望能夠與同行交流,這或許也是我所能做的,就是分享我所知道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