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壽頤

《中風斠詮》~ 中風斠詮卷第一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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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風斠詮卷第一 (46)

1. 第十二節 論今人竟以昏瞀猝僕為腦病之不妥

而遷延失治,則神經功用,必難如常,所以日久之癱瘓偏枯、神志迷惘者,皆無復起之望,豈非腦經既傷,必不可治之明證?今乃欲定其名曰腦病,而竟廢棄舊時肝火、肝風之說,將使後之學者,不復知有氣火之上升,勢必並此一線可治之生機而置之不問,則必致患此病者百無一愈,寧不可痛?頤謂但能以新學說之「血沖腦經」四字,參合觀之,而病機更明瞭。

若果離乎中醫舊學,則血何因而上衝,腦何因而致病,治彼之學者,既未聞其有切實之發明,又未聞其有簡捷之治驗,則何如守吾故步,尚有實效之為愈乎!蓋處此新舊競爭時代,固當採取新學說之實在發明,藉以輔吾舊學之不逮;必不能徒騖名詞之新穎,而竟以鄙夷舊學之精神。〔批〕(一再申明,此非腦之本有是病,所以可治。

則新學家僅知為「腦病」二字者,寧非大誤?更說到不用中醫肝陽、肝風之說,則血之何以而上衝,腦之何以而致病?治新學者且不能明其理由,則今日之有此發明,賴有古人之「肝陽、肝風」四字。奈何是非倒置,清濁混淆,至於斯極。近來歐風東漸,少年氣盛者往往粗得新學皮毛,而即鄙棄國粹,視為無用者,讀此當知自反。)雖中醫之中風、類中等名,以訓詁之學理言之,誠有未盡穩愜者。

然內風之動,病本於肝,則懸之國門,必不能增損一字。肝陽肝風,確鑿不移,何嘗有誤?不意袁君竟欲以腦病易之,亦徒見其新奇可喜,而不暇為此病細心揣摩,求其原理,則未免舍其田而芸人之田,不過為新學說樹一標幟,究竟於病情治療,非徒無益,抑且弊不可言。壽頤不敏,竊願為吾黨正告之。

白話文:

現在的人竟然把突然昏倒、不省人事的情況,都歸咎於腦部疾病,實在不恰當。如果因此延誤治療,神經功能必定難以恢復正常。所以那些久而久之導致癱瘓、半身不遂、神智不清的人,都無法再恢復健康,這難道不是腦部受傷後就無法治癒的明顯證據嗎?現在竟然想把它們都歸類為腦病,而完全拋棄以前關於肝火、肝風的說法,這會讓後來的學者不再知道有氣火上升的情況,這樣一來,本來還有機會治療的一線生機也會被忽略,最終導致患上這種病的人幾乎沒有能治好的,這難道不讓人痛心嗎?我認為,只要能把新學說的「血衝腦部」這個概念,結合中醫的觀點一起思考,就能更清楚地了解病因。

如果完全脫離中醫的舊學說,那麼血是為什麼會向上衝?腦部又是為什麼會生病呢?研究新學說的人,既沒有提出切實的解釋,也沒有簡便有效的治療方法。那麼,為什麼不堅持中醫的舊方法,起碼還有實際的療效呢?處於新舊思想競爭的時代,本來應該採納新學說中確實有用的發明,來彌補舊學說的不足。絕不能只追求名詞的新穎,就輕視舊學說的精神。 (我再三強調,這不是腦部本身就有的疾病,所以是可以治療的。)

那些只知道是「腦病」兩個字的新學家,難道不是大錯特錯嗎?更何況他們不用中醫的肝陽、肝風學說,那麼血為什麼會向上衝?腦部為什麼會生病?研究新學說的人都不能說明原因,而現在能有這樣的發現,其實是依賴古人提出的「肝陽、肝風」的說法。怎麼可以這樣顛倒是非、混淆不清,到了這種地步? 近來,西方的風氣逐漸傳入,一些年輕氣盛的人,往往只學到新學說的皮毛,就輕視我們國家的傳統醫學,認為它沒有用處。讀到這裡,應該要好好反省。 雖然中醫裡面的中風、類中風等名稱,從訓詁學的角度來看,確實有些不夠完善的地方。

但是內風發動、病因在肝臟的說法,是放之四海皆準的真理,絕對不能增減一個字。肝陽、肝風的說法,是確鑿不移的真理,怎麼會有錯呢?沒想到袁先生竟然想用腦病來取代它,只看到它新奇可喜,卻不仔細思考這種病的原因,去探求它的原理,這不是放棄自己田地不去耕種,卻去幫別人耕田嗎?只是為了給新學說樹立一個標誌,對於疾病的治療,不但沒有幫助,而且壞處說也說不完。我雖然不聰明,還是願意為我們這一派的人,把這些道理說清楚。

2. 第十三節 論時病雜病亦最多氣血沖腦之證

氣血上衝,激動腦神經,而為譫妄昏迷、瘛瘲抽搐,不僅猝然暴病之類中為然也。時病之陽明熱盛,或為昏憒譫言、痙厥屍寢,或為踰垣上屋、罵詈笑啼,在葉氏謂之逆傳心包,止有涼潤甘寒,大鑄六州之錯。至近賢陸九芝封翁,乃推闡仲師舊論,注重陽明,而歸功於白虎、承氣,生死肉骨,厥功甚偉。

〔批〕(觸類旁通,此等見症,隨在多有,古今人皆未知是腦神經病,一朝揭破,益人智慧不少,當為普天下病家距躍三百。)陸謂胃熱神昏,治驗彰彰,誠無疑義,但《世補齋》文說明胃熱而致神昏之理,似尚猶未盡透徹。頤竊謂痰熱窒塞,地道不通,有升無降,是亦經文之所謂氣上不下,為厥巔疾,實即氣血沖腦之證。

苟得大便暢行,痰熱開泄,氣火即隨之而下降,所以神識即能恢復,瘛瘲亦能安定,又是氣返則生之明證。此以中下實熱蘊結,致令氣血上升,雖與陰不涵陽、上實下虛之猝為昏瞀者證情不同,而同為氣火之上衝,則彼此若合符節。又有熱甚傷陰,津液告匱,以致虛陽上浮,激動神經者,亦有痙厥昏憒之變,則脈必無神,色亦不澤,舌必光紅殷紫,此則宜於甘寒涼潤,以救津液者,與承氣證相去天淵。

而淺者不知,一見昏迷,不問脈症,不辨舌苔,止知增液清宮,苟是陽明實證,適以助其窒塞,敗不旋踵。此皆葉氏、吳氏三焦分條,以心熱居先之貽禍也。若夫雜病變遷,俱有昏迷譫妄、瘛瘲痙厥等症,則亦無非痰壅火升及實熱窒塞,或津液耗傷之三層,見症同而淵源絕不相同。斯辨證處方,大有涇渭之判。

由此可知,氣血上菀,其證甚多,而二千年來,談醫之士,皆所未知。今者伯龍倡之於前,頤為之引申於後,雖臨證之時,用藥各有攸當,必不可執一不通,而其病理,莫不同符合轍。竊願好學深思之士,於此類似之證,一一細研究之。

白話文:

[在這一節中,我們討論的是因氣血上衝導致的各種病症,這並非只出現在突然發生的急病中。例如,在季節性疾病中,當陽明經的熱氣過盛,可能會導致患者出現胡言亂語、昏迷、痙攣,甚至會有行為失常如攀爬房屋、無理怒罵或無故哭泣的情況。葉天士將這種現象稱為"逆傳心包",治療方法主要是使用涼潤甘寒的藥物,就像在六州大錯的情形下一樣。近代醫學家陸九芝先生進一步闡述了張仲景的理論,強調陽明經的重要性,並認為白虎湯和承氣湯在治療這些病症上具有卓越的功效。

(類比推廣,這樣的症狀在現實生活中隨處可見,無論古今中外,人們都未能認知這是腦神經疾病。一旦揭示了這個祕密,對於人類智慧的提升無疑是巨大的,應該讓全天下受病痛折磨的人們感到振奮。)陸先生認為胃熱導致神志不清,治療效果顯著,確實無可爭議,但《世補齋》的文章雖然解釋了胃熱導致神志不清的原理,似乎還未完全透徹。我個人認為,痰熱堵塞,使身體正常的運作受到影響,氣機只能上升不能下降,這就是中醫所謂的氣血上衝,導致頭部疾病的證據。

如果能夠順利排便,痰熱得以消散,氣火也會隨之下沉,因此神智可以恢復,抽搐也能平息,這就是氣血回歸正常就能生存的明證。這是由於中下焦實熱積聚,導致氣血上衝,雖然與陰陽失衡、上實下虛導致的突然昏迷的情況不同,但都是由於氣火上衝,兩者在本質上是一致的。也有因為熱氣過盛傷害陰液,導致津液枯竭,虛火上飄,刺激神經的情況,也會出現抽搐、昏迷的變化,但脈搏一定會無力,面色不會有光澤,舌頭會呈現鮮紅或暗紫色,這種情況下,應該使用甘寒涼潤的藥物來滋養津液,與承氣湯的證狀有天壤之別。

然而,一些淺薄的醫生看到患者昏迷,不看脈象,不辨舌苔,只知道增加液體,清熱解毒,如果是陽明實證,這樣做反而會加重病情,後果不堪設想。這都是葉天士和吳鞠通的三焦理論,將心熱放在首位所帶來的禍害。至於其他慢性病的轉變,也可能出現昏迷、胡言亂語、抽搐、痙攣等症狀,這些都是由於痰壅火升,實熱堵塞,或是津液消耗過度,雖然症狀相似,但病因卻截然不同。因此,在診斷和開方時,必須要有清晰的區別。

由此可見,氣血上衝導致的病症非常普遍,但在過去的兩千年裡,從事醫學工作的人們都未能認識到這一點。如今,由伯龍先生率先提出,我在此進行深入的闡釋,雖然在臨牀診療時,使用的藥物應根據具體情況選擇,不可死板硬套,但其病理機制,卻是相通的。我衷心希望那些學術深厚,深思熟慮的人士,對這些類似的病症進行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