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世馨

《醫學集成》~ (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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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1. 論補法

補者,補其虛也。

經曰:不能治其虛,安問其餘。又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又曰:精氣奪則虛。又曰:虛者補之。

補之為義大矣哉!

然有當補不補誤人者,有不當補而補誤人者,亦有當補而不分氣血、不辨寒熱、不識開合、不知緩急、不分五臟、不明根本、不深求調攝之方,以誤人者,是不可不講也。

何謂當補不補?夫虛者,損之漸;損者,虛之積也。初時不覺,久則病成。假如陽虛不補,則氣日消;陰虛不補,則血日耗。消且耗焉,則天真榮衛之氣漸絕,而虧損成矣。雖欲補之,將何及矣。又有大虛之症,內實不足,外似有餘。脈浮大而澀,面赤火炎,身腫頭眩,煩躁不寧,此為出汗暈脫之機。

更有精神浮散,徹夜不寐者,其禍尤速,法當歸脾養榮輩,加斂藥,以收攝元神。俾浮散之氣,退藏與密,庶幾可救。復有陰虛火亢,氣逆上衝,不得眠者,法當滋水以制之,切忌苦寒瀉火之藥,反傷真氣。若誤清之,去生遠矣。古人有言,至虛有盛候。反瀉含冤者,此也。

當補不補之誤也。

然又有不當補而補者,何也?病有脈實症實,不能任補者,固無論矣。

即其人本體素虛,而客邪初至,病勢方張,若驟補之,未免閉門留寇。更有大實之症,積熱在中,脈反細澀,神昏體倦,甚至憎寒振怵,欲著覆衣,酷肖虛寒之象,而其人必有唇焦口燥,便閉溺赤諸症,與真虛者相隔天淵,倘不明辨精切,誤投補劑,陋矣。古人有言,大實有贏狀。誤補益疾者,此也。此不當補而補之之誤也。

然亦有當補而補之不分氣血,不辨寒熱者,何也?經曰:氣主煦之,血主濡之。氣,用四君子湯,凡一切補氣藥,皆從此出也。血,用四物湯,凡一切補血藥,皆從此出也。然而少火者,生氣之原;丹田者,出氣之海。補氣而不補火者,非也。不思少火生氣,而壯火即食氣。

譬如傷暑之人,四肢無力,濕熱成痿,不能舉動者,火傷氣也。人知補火,可以益氣,而不知清火,亦可以益氣。補則同,而寒熱不同也。又如血熱之症,宜補血、行血以清之;血寒之症,宜溫經、養血以和之,立齊治法。血熱而吐者,謂之陽乘陰,迫血而妄行也,治用四生丸、六味湯。

血寒而吐者,謂之陰乘陽,如天寒地凍,水凝冰也,治用理中湯,加當歸。醫家常須識此,勿令誤也。更有去血過多,成升鬥者,無分寒熱,皆當補益。所謂血脫者,益其氣,乃陽生陰長之至理。蓋有形之血,不能速生,無形之氣,所當急固。以無形生有形,先天造化本如是耳,此氣血寒熱之分也。

然又有補之而不識開合,而不知緩急者,何也?天地之理,有合必有開。用藥之機,有補必有瀉。如補中湯,用參、耆,必用陳皮以開之。六味湯,用地黃,即用澤瀉以導之。古人用藥,補正必兼瀉邪。邪去,則補自得力,又況虛中挾邪,正當開其一面,戢我人民,攻彼賊寇,或縱或擒,有收有放,庶幾賊退,民安而國本堅固,更須酌其邪正之強弱,而用藥多寡得宜,方為合法。

白話文:

論補法

補,就是補充人體的不足。經書上說:「不能治療人體的虛弱,還能問其他的問題嗎?」又說:「邪氣之所以聚集,是因為那裡的氣血已經虛弱了。」還說:「精氣被奪走就會虛弱。」以及「虛弱的就要補充它。」

補法的重要性非同小可!

然而,有該補卻沒補而誤了人的情況,也有不該補卻補了而誤了人的情況,還有一些情況是該補卻沒有區分氣血、寒熱、開合、緩急、五臟、根本,也沒有深入探究調養的方法,而誤了人的,這些都不可不講。

什麼是該補卻沒補?虛弱是損傷的漸進過程,損傷則是虛弱的積累。一開始可能感覺不到,時間久了就成病了。例如陽虛不補,則陽氣一天天消散;陰虛不補,則陰血一天天耗損。陽氣消散,陰血耗損,天賦的精氣和榮衛之氣就會漸漸消失,最終造成虧損。即使想補,也已經來不及了。還有一些大虛的症狀,內部虛弱不足,外表卻好像有餘。脈象浮大而澀,面色紅赤發熱,身體腫脹頭暈,煩躁不安,這是將要出汗暈倒的徵兆。

還有一些人精神渙散,整夜睡不著,其禍害更加迅速,應該使用歸脾湯等養血安神的藥物,再加入收斂的藥物,以收斂元神,使渙散的氣息歸於平靜,這樣或許還能挽救。還有一些陰虛火旺,氣逆上衝,睡不著覺的人,應該滋陰降火來治療,絕對不能用苦寒瀉火的藥物,以免損傷真氣。如果錯誤地使用清熱藥物,就會離痊癒越來越遠。古人說:「至虛反而有盛候。」錯誤地使用瀉法,就是這個道理。

這就是該補卻沒補的錯誤。

然而,也有不該補卻補了的錯誤,這是為什麼呢?對於脈象實證、症狀也實證的病人,當然不能補,這是毋庸置疑的。

即使病人本身體質虛弱,但外邪剛剛入侵,病情正處於發展階段,如果立即補益,就等於關門留賊。還有一些大實證的病人,體內積熱,脈象反而細澀,精神昏沉,身體疲倦,甚至怕冷發抖,想要蓋被子,酷似虛寒的表現,但是病人一定會有口乾唇燥、便秘、小便短赤等症狀,這和真正的虛寒完全不同。如果不明辨,誤用補藥,那就太過粗心了。古人說:「大實有贏狀。」誤用補藥反而加重病情,就是這個道理。這就是不該補卻補了的錯誤。

然而,也有該補卻沒有區分氣血,沒有辨別寒熱的情況,這是為什麼呢?經書上說:「氣主溫煦,血主濡養。」補氣用四君子湯,所有補氣的藥物都由此而來;補血用四物湯,所有補血的藥物都由此而來。但是少量的火是生氣的根本,丹田是氣的海。補氣而不補火,是不對的。不考慮少火生氣,而壯火則耗氣。

例如,中暑的人,四肢無力,濕熱導致痿證,不能動彈,這是火傷了氣。人們知道補火可以益氣,卻不知道清火也可以益氣。補法相同,但寒熱卻不同。又比如血熱的症狀,應該補血、行血以清熱;血寒的症狀,應該溫經、養血以調和,這是不同的治療方法。血熱而吐血的,叫做陽乘陰,陽氣逼迫陰血而妄行,治療用四生丸、六味地黃丸。

血寒而吐血的,叫做陰乘陽,就像天寒地凍,水凝結成冰一樣,治療用理中湯,再加當歸。醫生必須識別這些情況,以免發生錯誤。還有一些失血過多的情況,不論寒熱,都應該補益。所謂失血,應該益氣,這是陽氣生長,陰氣滋長的道理。因為有形的血液,不能迅速產生,無形的氣,則應該緊急固護。以無形之氣生有形之血,先天造化本就是如此,這就是氣血寒熱的區別。

還有一些情況是補藥的使用沒有考慮到開合,沒有考慮到緩急,這是為什麼呢?天地之道,有合必有開。用藥的技巧,有補必有瀉。例如補中益氣湯,用人參、黃耆,必須用陳皮來疏通;六味地黃丸,用熟地黃,就要用澤瀉來利水。古人用藥,補益正氣,一定同時要瀉除邪氣。邪氣去除了,補益才能有效。況且,虛弱中夾雜邪氣,就應該一方面疏通,一方面鎮壓邪氣,或攻或守,或收或放,這樣邪氣退去,正氣得到恢復,國本才能穩固。更應該根據邪正的強弱,來調整藥物的多少,這樣才是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