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集成》~ (91)
(91)
1. 論補法
是以古方中有補散並行者，參蘇飲、益氣湯是也；有消補並行者，枳朮丸、理中丸是也；有攻補並行者，瀉心湯、芒硝丸是也；有溫補並行者，治中湯、參附湯是也；有清補並行者，參連飲、人參白虎湯是也。更有當峻補者，有當緩補者，有當平補者。如極虛之人垂危之病，非大劑湯液不能挽回。
予嘗用參附煎膏，日服數兩，而救陽微將脫之症。又當用參麥數兩煎膏，而救津枯之症。亦有無力服參，而以耆、朮代之者，隨時處治，往往有功。
至於病邪未盡，元氣雖虛，不任重補，則從容和緩以補之，相其機，宜循序漸進，脈症相安漸為減藥。穀肉菜果，食養盡之，以底於平康。其有體質素虛，別無大寒、大熱之症，欲服丸散以保真元者，則用平和之藥，調理氣血，不敢妄使偏僻之方，久而爭勝反有傷也，此開合緩急之意也。
然又有補之而不分五臟者，何也？夫五臟有正補之法，有相生而補之之法。難經云：損其肺者，益其氣；損其心者，和其榮衛；損其脾者，調其飲食適其寒溫；損其肝者，緩其中；損其腎者，益其精。此正補也。肺虛者補脾，土生金也；脾虛者補命門，火生土也；心虛者補肝，木生火也；肝虛者補腎，水生木也；腎虛者補肺，金生水也。此相生而補之也。
而予更有根本之說焉。懷胎時形骸未成，先生兩腎，腎者先天之根本也。囡地一聲，一事未知先求乳食，是脾者後天之根本也。然而先天之中，有水有火，水曰真陰，火曰真陽。名之曰真，則非氣非血，而為血氣之母，生身生命，賴乎此。
周曰：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寂然不動，感而遂通，隨吾神以為往來者，此也。古人深知此理，用六味滋水，八味補火，十補斑龍。水火兼濟，法非不善矣，然而以假補真，必其真者未曾盡喪。庶幾有數，若先天祖，氣蕩然無存，雖靈芝亦難續命，而況庶草乎？至於後天根本，尤當培養，不可忽視。經曰：安穀則昌，絕穀則危。
又云：粥漿入胃，則虛者活。古人診脈，必曰胃氣。製方則曰補中，又曰歸脾健脾者，良有以也。夫飲食入胃，分佈五臟，灌溉周身，如兵家之糧餉，如民家之煙火，一有不繼，兵民離散矣。
然而因餓致病者固多，而因傷致病者亦復不少。過嗜肥甘則痰生，過嗜醇釀則飲積，瓜果乳酥濕從內受，發為腫滿泄利。五味偏啖，久而增氣，皆令夭殃，可不慎哉。是知脾腎兩臟皆為根本，不可偏廢。古人或謂補脾不如補腎者，以命門之火，可生脾土也。或謂補腎不如補脾者，以飲食之精，自能下注於腎也。
須知脾弱而腎不虛者，則補脾為亟；腎弱而脾不虛者，則補腎為先。若脾腎兩虛則並補之。藥既補矣，更加攝養精神，斯為善道。
白話文：
古時候的藥方中，有同時使用補藥和散藥的，例如參蘇飲、益氣湯；有同時使用消導藥和補藥的，例如枳朮丸、理中丸；有同時使用攻邪藥和補藥的，例如瀉心湯、芒硝丸；有同時使用溫藥和補藥的，例如治中湯、參附湯；有同時使用清熱藥和補藥的，例如參連飲、人參白虎湯。
進一步來說，補法還有分需要大劑量快速補的，有需要緩慢溫和補的，也有需要平穩滋養的。像極度虛弱、病危的人，就必須用大劑量的湯藥才能救回。
我曾經用人參附子煎膏，每天服用好幾兩，救回陽氣虛弱快要脫離的病症。也曾用人參麥冬煎膏，每天服用好幾兩，救回津液枯竭的病症。也有無力服用人參的人，用黃耆、白朮代替的，依照當時情況治療，往往也能見效。
至於病邪還沒完全清除，雖然元氣虛弱，卻不能承受太過強烈的補藥，就要用溫和的方式來補養，觀察身體狀況，適時調整劑量，直到脈象平和、症狀減輕時，就可以慢慢減少藥量。平時也要多吃五穀雜糧、肉類、蔬菜水果來滋養身體，最後就能恢復健康。有些人體質本來就虛弱，沒有明顯的寒症或熱症，想用丸藥或散劑來保養身體的，就應該使用平和的藥材，調理氣血，不要隨便使用偏方，長期下來反而可能會有傷害，這就是補藥使用時需要注意的開合緩急原則。
另外，還有補養不分五臟的方法，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五臟都有各自的補養方法，也有相生相助的補養方法。《難經》說：肺虛要補氣；心虛要調和營衛；脾虛要調整飲食、適應寒溫；肝虛要舒緩肝氣；腎虛要補益精氣。這是直接補養的方法。肺虛可以補脾，因為土能生金；脾虛可以補命門之火，因為火能生土；心虛可以補肝，因為木能生火；肝虛可以補腎，因為水能生木；腎虛可以補肺，因為金能生水。這是利用相生關係來補養的方法。
而我還有更根本的看法。當我們還在母親肚子裡時，身體還沒成形，最先出現的是兩個腎臟，腎是先天的根本。嬰兒出生後，什麼都還不知道，就先要喝奶，脾是後天的根本。然而在先天之精中，有水有火，水稱為真陰，火稱為真陽。稱為「真」，就不是氣也不是血，而是血氣的母親，是生命存在的根本。
周敦頤說：無極的真理，是陰陽二氣和五行之精妙的結合，靜止不動，一旦有感應就會暢通，隨著我們的精神來來往往。古人深深了解這個道理，用六味地黃丸來滋養腎陰，用八味地黃丸來溫補腎陽，用十全大補湯來補益精血。水火同時兼顧，方法很好，但是用藥物來補養身體，必須是身體先天之精還沒有完全喪失時，才會有效果。如果先天精氣已經完全消失，即使是靈芝仙草也難以延續生命，更何況是普通的草藥呢？至於後天的根本，尤其要重視培養，不能忽略。《內經》說：能消化食物就會昌盛，不能消化食物就會危險。
又說：喝粥湯能讓虛弱的人活下去。古人診脈，必定要觀察胃氣。開藥方，則會說要補中、歸脾、健脾，這都是有道理的。因為食物進入胃中，會被運送到五臟，灌溉全身，就像軍隊的糧食和百姓的柴火一樣，一旦供應不上，軍隊和百姓就會瓦解。
然而，因為飢餓而生病的人固然很多，因為飲食不當而生病的人也不少。過度喜愛肥膩甘甜的食物會產生痰液，過度喜愛濃烈酒類會產生積滯，吃太多瓜果、牛奶、酥油等會讓濕氣從內部產生，導致腫脹、腹瀉。偏食各種味道的食物，久了會增加氣滯，這些都會讓人早夭，不可不慎。由此可知脾腎兩臟都是根本，不可偏廢。古人有的說補脾不如補腎，因為命門之火可以生養脾土。有的說補腎不如補脾，因為飲食的精華能滋養腎臟。
要知道，如果只是脾臟虛弱而腎臟不虛弱，那麼補脾是當務之急；如果只是腎臟虛弱而脾臟不虛弱，那麼補腎是當務之急。如果脾腎兩臟都虛弱，就要同時補養。用藥補養身體之後，更要注重精神上的調養，這才是養生的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