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玄珠》~ 第十七卷 (4)
第十七卷 (4)
1. 陶節庵辨仲景傷寒論
觀仲景以即病之傷寒，與傷暑時令為病之名，豈無異哉！治之之方，亦必隨時以辛涼苦矣，安得概用冬時治寒之方乎！今無其方者，蓋散亡之也。經既稱變為溫，變為熱，則已改易冬時之寒為溫熱矣，方亦不容不隨時改更也。夫溫病欲出，值天時和煦，自內達表，脈反見於右關不浮緊而微數。
曰：惡寒否乎？曰：傷寒自冬月風寒而成，外則有惡風惡寒之證，既名為溫，則無此症矣。曰：然則子之言有所據乎？曰：據乎經耳。經曰：太陽病發熱不惡寒而渴者溫病也。不惡寒則病非因外來，渴則明其自內達表。曰：春夏之病料有頭疼惡寒脈浮緊者何也？曰：此非冬時所受之寒，乃冒非時暴寒之氣耳。
或溫暑將發，又受暴寒，雖有脈浮之證，未若冬時之甚也。宜辛涼之藥通其內熱而解之，斷不可用桂枝等劑矣。曰：溫熱與傷寒治之不同也，已聞命矣。敢問傷寒之在三陽則為邪熱，既傳三陰則為陰證矣，以熱治固其宜也。三陰篇以四逆散涼藥以治四逆，大承氣湯以治少陰，其故又何耶？嗚呼！此蓋叔和以殘闕之經，作全書銓次，將傳經陰證混同立論，所以遺禍至今而未已也。
故略陳之，蓋風寒之初中人無常，或入於陰，或入於陽，皆無定體，非但始太陽終厥陰，或自太陽始，日傳一經，六日至厥陰，邪氣衰，不傳而愈者。亦有不罷而傳者，或有間經而傳者，或有傳至二三經而止者，或有始終只在一經者，或有越經丙傳者，或有初入太陽，不作鬱熱，便入少陰而成真陰證者，或有直中陰經而成寒證者。緣經無明文，後人有妄治之之失。
若無自三陽傳次三陰之陰證，外雖有厥逆，內則熱邪耳。若不發熱，四肢便厥冷而惡寒者，此則直中陰經寒證也。自前人立說之差，使後人蒙害者多矣。太陽受邪，行盡三陰氣分，傳次三陰之血分，則熱入深矣。熱入既深，表雖厥冷，真熱邪也。經曰：亢則害，承乃制，熱極反兼寒化也。
若先熱後厥逆者，傳經之陰證也。經云：厥深熱亦深，厥微熱亦微是也。故宜四逆散、承氣湯看微甚而治之。如其初病便厥，但寒無熱，此則直中陰之寒證也，急宜四逆輩以溫之。經曰：發熱惡寒發於陽也，無熱惡寒發於陰也。尚何疑哉！又有日傳二經為兩感者，傳經未終而斃矣。
病有標本，治有逆從，豈可概論之乎！曰：陰證之不同已聞命矣。嘗讀劉守真書云：傷寒無陰證，人傷於寒則為熱病，熱病乃汗病也，造化汗液皆陽氣也。遍考《內經》、《靈樞》諸篇，並無寒證陰證乃雜病也。
叔和誤入之耳，守真高明之士，亦私淑仲景者而議論之異者，何耶？曰：雖守真之明達，蓋亦因傷寒論以桂枝麻黃通治溫暑之誤，而有是說，故叮嚀云：天道溫熱之時，用桂枝湯必加冷藥於其中，免致黃生斑出之患。若知此湯自與冬時即病之傷寒設，不與過時之溫暑設，則無此論矣。
白話文：
觀察張仲景把即時發病的傷寒，與夏季發病的暑熱，都稱為病名，難道沒有區別嗎？治療的方法，也應該隨著時令使用辛涼或苦寒的藥物，怎麼可以一概使用冬季治療寒病的藥方呢？現在沒有這些方子，是因為它們已經散失了。既然經典提到病會轉變成溫病、熱病，就已經把冬季的寒病轉變為溫熱病了，藥方也不應該不隨著時令更改。溫病要發作時，正值天氣溫和，病邪從體內向外發散，脈象反而出現在右關，不浮緊而微數。
問：會怕冷嗎？答：傷寒是從冬季感受風寒引起的，外在會有怕風怕冷的症狀。既然稱為溫病，就不會有這種症狀了。問：那麼你的說法有根據嗎？答：根據經典啊！經典說：「太陽病發熱而不怕冷而且口渴，就是溫病。」不怕冷，就表示病不是從外來的；口渴，就表示病是從體內向外發散的。問：春夏發病，有的頭痛、怕冷、脈象浮緊，又是怎麼回事呢？答：這不是冬季感受的寒邪，而是冒犯了非時節的暴寒之氣啊！
或者溫病暑病將要發作，又受到暴寒，雖然有脈浮的症狀，但不如冬季的嚴重。應該用辛涼的藥物疏通體內熱邪，解掉它，絕對不能用桂枝等藥劑。問：溫熱病和傷寒病治療方法不同，我已經明白了。敢問傷寒病在三陽經時是邪熱，傳入三陰經時是陰證，用熱藥治療當然合適。但是三陰篇卻用四逆散這樣的涼藥來治療四肢厥逆，用大承氣湯來治療少陰病，這是為什麼呢？唉！這是因為王叔和用殘缺的經典，整理成完整的書，把傳經的陰證混為一談，所以遺禍至今還沒停止。
我大概說一下，風寒之邪剛侵入人體時沒有固定的路線，可能進入陰經，也可能進入陽經，都沒有固定的模式，不只是從太陽經開始，最後到厥陰經。也有從太陽經開始，每天傳一經，六天到厥陰經，邪氣衰退，不傳而癒的。也有不停止傳變的，也有隔經傳的，也有傳到兩三經就停止的，也有始終只在一經的，也有越過一經傳的，也有開始進入太陽經，沒有變成鬱熱，就直接進入少陰經形成真陰證的，也有直接進入陰經形成寒證的。因為經典沒有明確記載，後人有錯誤治療的失誤。
如果沒有從三陽經依次傳到三陰經的陰證，即使外表有四肢厥逆，內在還是熱邪。如果沒有發熱，四肢就厥冷而且怕冷，這就是直接侵入陰經的寒證。因為前人立論的錯誤，使得後人受害很多。太陽經感受邪氣，運行到三陰經的氣分，再傳到三陰經的血分，熱邪就深入了。熱邪深入後，外表即使厥冷，也是真熱邪。經典說：「亢盛會導致傷害，承受才能制約」，熱到極點反而會出現寒冷的表現。
如果是先發熱後四肢厥逆，就是傳經的陰證。經典說：「厥逆越深，熱邪也越深；厥逆輕微，熱邪也輕微。」所以應該用四逆散、承氣湯等藥，根據病情輕重來治療。如果一開始就出現四肢厥逆，只有寒冷沒有發熱，這就是直接侵入陰經的寒證，應該趕快用四逆湯之類的藥來溫補。經典說：「發熱怕冷是陽證，沒有發熱怕冷是陰證。」還有什麼疑問呢？也有每天傳變兩經，成為兩感症的，傳變過程沒有結束就死亡了。
疾病有標本，治療有先後順序，怎麼可以一概而論呢？問：陰證的不同，我已經明白了。我曾經讀劉守真的書，他說：「傷寒沒有陰證，人感受寒邪就會發熱，熱病就是汗病，人體汗液都是陽氣。」查遍《內經》、《靈樞》等篇章，並沒有寒證、陰證，這是雜病。
王叔和錯解了！劉守真這樣高明的人，也算是私下學習仲景的人，但為什麼議論不一樣呢？答：雖然劉守真很明達，但也是因為《傷寒論》用桂枝、麻黃等藥通用於治療溫暑的錯誤，才會有這種說法，所以他叮嚀說：「天氣溫熱的時候，用桂枝湯一定要在其中加入寒涼藥，避免產生黃斑疹的危害。」如果知道這個藥方是為冬季即發的傷寒而設，不是為過時的溫暑而設，就不會有這種論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