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玄珠》~ 第二十七卷 (2)
第二十七卷 (2)
1. 痘不宜毒物酵發
生生子曰：痘本火毒，尤因天行，故發熱之初，看其勢盛，便知毒重，即宜解散，使表裡疏通，俾熱毒有門路出也。全在頭著工夫。胡大卿曰：小熱宜解毒，大熱宜利小便。觀此可見前人慎重之意，不輕易用大寒大毒之劑。動其大便，恐傷沖和壞脾胃也。緣痘全藉脾胃，尤賴沖和，使能灌漿結靨。
所謂沖和者，即胃中坤元之人。人賴之以養臟腑，而灌溉周身者也。近觀西吳治痘，罔用頭著工夫，動輒便以鱖魚、桑蟲、雞冠血、虺蛇等毒物，謂之酵痘，習俗為常。不思痘本火毒，毒固宜發，但當先門路未清，小毒蘊成大毒，茲又以毒攻毒，不啻火熾添油，則脾胃沖和若燎毛矣。
故毒發之後，痘粒粗大，膿何得滿，或潰而爛，或噦而嘔，或發癰毒，或成外剝，或致泄瀉，種種之禍，變難悉舉。豈知門路疏通，則痘縱不起發，不過補助氣血，而或以大成散佐之，自能行漿灌膿，蓋痘粒小則漿易滿，亦無變症，是曲突徙薪之法也。舍此不為而徼彼焦頭爛額之功，殆亦危矣！戒之戒之。
2. 戒用天靈蓋
生生子曰：醫本仁術。夫仁者，無大無小，無貴無賤，無見無隱，無處不然，故啟蟄不殺，方長不折，皆所以體天地而愛物存仁也。醫之治痘，逆者不治，險者宜治。前人方法，林林種種，何莫非藥，何物非劑，何適非宜，故乃取人之骸骨而煅煉之，嗟嗟！其忍心亦劇矣乎。不思痘之無膿者，由氣虛而血不充也。
補氣以氣，補血以味，合取其氣味之純厚者以補之則得矣。如人乳、紫河車、鹿角膠之類，皆氣純味厚者，庶可以補氣血而資精神。彼遺久死骸，迨氣血竭絕枯朽之物，猶槁木死灰，己且不能延生，而又能資他人乎？此必無之理也。且痘古稱天花，貴清潔而厭腥臭，其不可用一也。
膿少由於血虛，喜潤而惡燥，茲犯煅煉枯燥，其不可用二也。況律有禁條，以無可取效之物，而戕人之遺體，犯律之禁，傷天之和。噫！操殺術也，焉得仁。或曰：有用之而痘立發者，何謂也？生生子對曰：余非謂此物不能發，特慨其發之後，燥毒交扇，烈若燎原，正如燈卮油盡而又益之以燈芯，立見焦枯，良可悼夫。
3. 腎無痘辯
生生子曰：諸書皆言四臟俱有痘，獨腎無痘，故發熱之初，單顯四臟之症。驗耳之冷，則知腎無痘也。余謂此皆臆度之言，非見道之語也。緣痘稟於有生之初，父母之淫火伏於子之命門，為天行癘氣感觸而發。觀銅人圖命門穴在兩腎俞之中，與臍相對。秦越人謂：兩腎中間動氣者，五臟六腑之本，十二經脈之根，呼吸之門，三焦之原，臟腑從此而生，故人之所以不得死者，賴此動氣以為生生不息之根。有是動則生，無是動則呼吸絕而物化矣。
夫耳之冷熱，驗痘出之輕重則可，若以耳之冷而遽謂腎之無痘則不可，腎既曰無痘，何前人又有變黑歸腎之說？由其有出，斯有歸也。詳古人用四牙散一方，亦可見矣。蓋牙者骨之餘，腎之標，是亦以腎補腎之意，惟腎之元氣充足，則其痘始能盡出，且又能制伏其火，而使其氣血相依，故化膿結痂而愈也。腎虛則不能化漿而使之盡出，結痂則色變黑，馴至焦枯而告殆矣。
故曰歸腎者，猶言痘本出於腎而仍還於腎也。是為辯。
4. 首尾不可汗下辯
萬菊軒曰：今之治痘者，悉云首尾不可汗下，聽者和之曰：痘宜溫補，汗下不可也。此亦喜補惡攻之遺弊。殊不知治痘之法，莫要於解毒，或攻或補，務使毒氣得解而已。如其氣血和暢，營衛流通，表裡無邪，其出則盡，其發則透，其收則時，非但不可汗下，雖溫補亦不可用也。設使外感風寒，約束皮膚腠理，痘出不快，此當汗之。
令陰陽和，營衛通，而痘易出，毒得解散可也。苟不汗之，則毒無從得出，留伏於內，未免閉門留寇之禍矣。如大熱不退，煩渴轉增，譫妄昏沉，便溺阻塞，此毒留於腸胃之間，與穀氣並，宜急下之。使臟腑疏通，陳莝滌去可也。苟不下之，則藏汙畜毒，煎熬於中，寧無養虎遺患之悔乎！故《大要》曰：謹守病機，各司其屬，有者求之，無者求之，心先五勝，疏其血氣，令其條達，而致和平，此之謂也。
5. 審證
孫季子朋來曰：治痘先須審證，痘固胎毒，必假天行令氣，或內傷飲食，激而發也。發熱之初，預當明其輕重。蓋熱輕毒輕，熱重毒重也。設熱既重，便宜察其表裡。外感內傷，內傷為里。夫痘全藉脾土以為依歸，脾為倉廩，五臟皆仰給於脾，外主肌肉，行漿灌膿結痂，皆在肌肉，脾既受傷，則內熱蘊悶，或腹痛嘔惡，急宜消之，重者下之。使里無壅遏，則熱自退，神自清也。
內傷不急治，六七日後，痘既外出，腹中虛矣。內傷之物，因而瀉痢，則不能灌膿而成內陷。外感風邪，即宜清解。若頭項痛，腰脊強，便知為太陽經表症。若鼻乾不得眠，口渴，便知為陽明經。太陽以防風、羌活，寒月麻黃、桂枝，陽明升麻、葛根之類。古人云：必使一晝一夜汗出熱退為佳。
蓋腠理疏通，則痘易出易壯，遲則熱燒地盤。腠理致密，熱無從出，出必稠密，或蘊成癍，由解散不清，縱然發出，日後灌漿，必咳嗽聲啞，嗆喉，外剝，可不謹之於始哉？觀乎古人呼為痘瘡，以其形圓而肖痘也。豆喜土松滋潤，則易出易成熟。初出最嫌土燥，成熟尤怕濕淫。
燥則難出，濕則潰爛，故治痘亦如之。若熱盛毒重，神昏足冷者，即於前解散內消之中，大加解毒。故曰六日以前解毒為主，六日以後補托為主，過六日則大事已定，救無及矣。是以貴在審證，勿失時也。上審證。